童大爷还在马车上看册子的时候,林二春就已经风风火火的跟牟识丁忙起来了。

“现在这些果子要尽快酿成酒,不能再耽搁了,要先找个地方安置,还得买些酿酒用的东西,我之前买的罐子有些正好能够腾出来,事不宜迟!”

有了帮手,林二春干劲十足,她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马上就去询问了客栈的老板附近有没有租房子的地方。

这些小客栈是会做些中人的生意的,手头上一直都有一些租房信息资源。

林二春说明了要求,牟识丁就绷着脸,捏着钱袋上前付了中人费,老板就吩咐伙计带他们去看房子去了。

因为她要清静,还是独门独院不愿被人打扰,所以选择并不多,只有一间。

屋子是在城门附近,距离做罐子的陶家很近,位置算是很偏僻了,不过的确很清静,房屋虽然有些老,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胜在房子的空间大,院子也不小。

原来的屋主就是做酿醋生意的,这里用来酿酒倒是合适,而且日后酒水要送出去卖,进城里租马车外出也是很方便的,至少比后山屯要方便吧。

至于暂时要住在这里的牟识丁,他从未安安稳稳找个房子住过,只要有个落脚睡觉的地方就成,对这里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林二春安慰他:“反正也不是在这里常住,这段时间也不会让你闲着的,等手中有钱了,肯定是要给你换个好地方住的。”

牟识丁咳了咳,略有些不自在的偏开了视线,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他住得如何了。

转念他又想,这可是他自己掏的钱租的地,他不自在个什么劲?这胖丫头还真是会拿他的钱当人情。

他又绷着脸道:“等你有钱了再说。”

林二春笑笑:“这就是迟早的事,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牟识丁翻了个白眼,跟那伙计道:“就这里了,先租到年底,要是续租年后再说。”

伙计赶紧应下来。

两人也就都不挑挑拣拣了,因为房屋老旧,价格自然也贵不到哪里去,等回到客栈,当即就定了下来,写定了契约,又将几麻袋的水果都搬了过去,为了省钱,两个人跑了两趟,也没有说找个马车拖回去。

见林二春找客栈老板借了扁担,两头一头绑一袋水果,挑起来就走,牟识丁吃惊的看了看她,心想:胖丫头长得肉果然没有白费,力气还真大。

将水果都运回去了,锁了门,才草草去城门边上买了菜饼子当做午饭吃了,之后就去置办些日用品,买了酿酒需要用到的东西,又匆忙回来了。

牟识丁收拾屋子,林二春就一心处理水果了,桔子和柚子都是有皮的,只需要剥皮就行,也不用怎么清洗,直接放进清洗干净拿热水烫过晾干的罐子里捣碎,加上糖就盖上了盖子。

还得加些东西,但是现在也没有,只能回后山屯拿,现在就先这样了。

屋子里面的东西大多数都已经搬空了,也不剩什么,也就是扫扫灰,将屋顶有破漏的地方添加几把茅草而已。

牟识丁很快就弄完了,然后过来给她帮忙,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了,他也没有多问什么,林二春说让他做什么就他做什么。

等两人处理完桔子和柚子,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快黑了,林二春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回后山屯去了。

临走,没忘记挑了几个梨子带回去,有些破损的基本上全部都拿了。等到后山屯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正好赶上邓家准备吃晚饭。

也不知道童观止是怎么跟邓家人交代的,邓家人刚从地里收割回来,随便问了几句,林二春含糊带过也就过去了,他们割了两天的稻谷,现在还时不时会飘雨,谷子都没有晒干,正是心累,身也累,也没有继续追问她,洗脸洗手准备吃饭。

林二春拿了梨子给正在做饭的钟氏,家里的东西,就算是外人送过来的也都是归钟氏统一管理和分配的,林二春也知道这个规矩。

这次她带回来的梨子不少,就是一人一个也还有剩下的,想着怀孕的表嫂回来了,她还特意多拿了几个。

不过钟氏节省,在孙女、孙子们期待的眼神里,她也只捡了三个梨子出来,其余的全部锁进了柜子里。三个梨子,只给李氏单独吃一个,另外两个梨子被切成丁状,取了老米酒,又抓了一把晒干的野枸杞,也没舍得放糖,就这么煮了一锅汤,每个人也就是能够尝尝味道。

林二春也真是服了这外婆了,不过想想每天的盐都是定量吃的,也不算是太吃惊。

李氏脸皮也厚,跟老实巴交的大表哥邓文俊可不一样,就算几个弟弟妹妹都巴巴的看着她,她也能视而不见,一开始就先说了:“梨子是不能分着吃的,这可不是好兆头,我就不给你们分了,也不是我馋,是你们的小侄儿在肚子里馋了,他最小,你们也就让着点。”

杜绝了让别人分食的可能性。

这话让刚回来正打水洗手的大表哥臊得满面通红,不过被李氏一瞪眼,他什么也不敢说,闷头洗手去了。

李氏也不说找个没人的地方,就一个人面不改色的靠在灶房门口吃起来。

钟氏想必也是知道对这个孙媳妇的性子,只绷着脸瞪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邓文诚和邓文信在院子里不时瞅李氏,邓文静在灶房里烧火,强忍着不去看她,邓文秀从堂屋里探头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就收回去了。

李氏的脸皮比她婆婆文氏还要厉害,也不管现场的气氛不对劲,倚在门口,一边啃梨子,一边旁若无人的跟林二春说话。

林二春对这个表嫂是完全没有什么印象了,虽然李氏早几天就回来了,不过,那会林二春在养伤,李氏刚回来,整天在村里窜门子,也没有往眼前凑过,眼下算是第一回正式认识她了。

听着那“咔咔”声,她也难免多看了李氏几眼,李氏浑身都透着精明,说话爽直,林二春不讨厌精明人,但是对她的印象却不怎么好。

李氏先是说:“二春妹子,梨子哪里弄来的?我就馋这一口,表妹没成亲没怀孩子是不知道,有时候想吃东西,真是挠心挠肺的,吃不上心里就难受......”

林二春不接话。

听她说得离谱,钟氏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桂兰,二春没有嫁人,你跟她说这个做什么?家里是短了你的吃的,还是短了你喝了?你跟二春要东西?”

李氏笑眯眯的赶紧道歉:“奶,我这不是感激二春妹子吗?她拿回来的这梨子我可馋死了,我不说了,你别生气。二春,你别跟嫂子计较,我这嘴就是直,总得罪人。”

林二春不说话,李氏自己也能活络气氛,一点也不怕尴尬,又笑着问她:“二春,你弄的那柿子酒到底能不能成?这要是成了,这对外人可是说了是邓家做的,是我大伯做的,因为大伯的缘故,收柿子的价钱都便宜很多呢,到时候你教不教给我们呢?要是大伯不会,你看这传出去多不好听。”

当初酿酒的时候,林二春想省些麻烦,主要是怕林家人将她带回去,阻止她行事,所以,的确对外都说的是邓喜忠要酿酒。

可邓家自己人还是知道内情的,可就算是有小孩子向外说漏了嘴,大家也不信是林二春弄的。

不过,还是被大表哥说漏嘴,让大哥知道了,大哥当时也是想阻止她的。

只是正好发生了东方承朔用瓜子伤她事情,被压下来了,最后她单独从林家分出来了。之后发生的几件事情都比她酿造柿子酒大得多,唯一还管她的大哥也就没有阻拦她了。

找邓家打掩护的幌子也没有起到作用,她忙起来几乎都要忘记了是以邓家的名义酿酒这件事了。

现在李氏笑眯眯的一问,林二春目光闪烁了一下。

从李氏问话之后,满院子就都是静悄悄的,除了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邓文诚和邓文信,还盯着梨子看,其余人都背对着林二春,灶房里只有柴禾燃烧的“噼啪”声,林二春扫了一眼,发现大家虽然看似各忙各的,可基本上都竖着耳朵听着。

她心中也明白了,这恐怕也不是李氏一个人的意思,大家都想知道吧?

应该是前几天柿子第一次发酵完成的时候,他们闻到酒香味了,对自己信了几分,觉得是真能出酒了吧。

说实话,林二春最困难的时期在邓家住了这么久,难得邓家肯收留她,她心中对邓家是充满了感激的。

上一世对邓家厌恶,她重来一生也改观了不少,也是愿意力所能及的帮他们、报答他们,将柿子酒交出去她也是想过的,她会的不只是柿子酒,交出去影响也不大。

每种水果的含糖量、酸度都不一样,就算是告诉邓家柿子酒的配方也不怕他们能够举一反三,将别的都会了,就算是知道方子不用人酿造那口感还不一样呢,影响因素太多了。

不过,自己说出去,跟被人逼着问的心态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现在酒都没有出来,他们就着急上了,她才离开一天,这是邓家人都商量好了吗?

虽然心中不曾对邓家人有过太大的期待,毕竟前世她不喜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是,现在林二春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淡淡的反问:“表嫂,你觉得我能够酿成柿子酒吗?”

李氏笑道:“早上我还去闻了闻呢,确实有酒香味,应该是能成的吧,二春可真厉害,这要是真成了那可是头一遭啊,以前还没听说过呢。”

邓文诚趁机告状:“表姐,大嫂她还想要打开酒坛子看,三姐没让她开。”

邓文诚口中的三姐便是邓文静。

她帮着林二春请人管人,不知道是对酿酒上心,还是当这个二老板上瘾,平常林二春嘱咐的话,她都严格执行,还不准别人违反,现在是后发酵期,不能开盖的,林二春嘱咐过。

邓文静这会在灶前烧火,李氏和林二春的对话,她自然是听清楚了的。

她虽然还有些孩子心性,但是也是马上都要说亲了,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而且她娘文氏深觉在邓家吃了大房不少亏,没少巴拉这些吃亏的事情给她听,对于李氏的话,她的理解不比林二春差。

对应文氏教她的,总喜欢巴结大伯一家子的李氏一开口,邓文静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大房又在占人便宜了,不过这次不是自家,而是林二春。

自家人多,都没有大房大伯精明,还有奶奶偏心,他们这一房每每吃亏,林二春只有一个人,她还是外人,不姓邓,又是无人撑腰的女户,肯定是吃亏吃定了。

听邓文诚突然提起自己,她有些同情的抬头看向林二春。

林二春看了看邓文诚,又看邓文静,才道:“文静费心了。”

邓文静胡乱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李氏赶紧解释:“我开始不是不知道不能开嘛,最后也没开......”

林二春看向李氏,道:“表嫂,我也就是试试酿,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等真成了,出酒了再说吧,要是不成现在说了也白说。”

李氏爽利的笑,心无芥蒂的样子,点头:“这倒也是,能不能成还得看以后呢,不过,到时候要是成了,大伯不会酿酒,外人只怕还当大伯撒谎呢,大伯也是这十里八乡难得的秀才,平时提起来,谁不敬重,这要是说出去,别人说他撒谎,那让大伯以后怎么见人呐?”

林二春便偏头去看邓喜忠,天色发昏,邓喜忠又垂着头,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不过他站在井台边洗手已经洗了很久了,就是听李氏提起,也依旧一副专注的样子,好像真的没有听见。

邓喜仁则在一边拿了根木棍拨拉鞋底上沾着的泥巴,张氏拿着毛巾等着邓喜忠,就连一项咋咋呼呼不甘落后的文氏都安静的搓着裤脚上已经干了的泥点。

林二春再收回视线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了。

总归是在邓家度过了自己最难熬的这段时光,要不是邓家收留,她是真的没地方去了,这个人情她得认。

不过,她面上的神色到底也还是淡了几分,点点头附和李氏。

“表嫂说的也是,我肯定不会让大舅不能见人,大舅收留我这么久,要是真的酿成了,也都要靠大舅帮忙,我肯定不会藏私的。”

“上次酿酒的时候,大舅、二舅也都看过了,想必也看了个大概,明天我正好也要准备些东西,正好详细跟大舅说说,一点也就透了。”

见她答应了,李氏丢了梨子核,扶着腰轻轻的捏了捏,才道:“我们也不是要占你便宜啊,二春,你想想,以后你这酒成了,出去卖酒,还有这收柿子,你一个女儿家肯定不行,你娘家又不管你了,你看咱们又是亲戚,还不是得邓家帮忙是不是......”

林二春不咸不淡的回她:“是啊。”

李氏道:“你明白就好,咱们可是实在亲戚。”

这时,邓喜忠总算是转过头来了,看了看林二春,见林二春也朝他看过去,他又赶紧偏开了视线,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直接往屋里走去了。

林二春便也跟了出来,叫住了邓喜忠:“大舅,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邓喜忠神情严肃又有些僵硬:“二春,你有什么事?”

“说这柿子酒的事,正好表嫂提起来了,我就趁这个机会一并都说了吧。”

“二春......大舅不是要......”

林二春笑道:“我知道。”人之常情。

也许邓喜忠真的是为了颜面考虑,但是林二春不信他一点也不动心,文人好酒,文人配酒,要是真开发出一个新品种柿子酒,就算不大卖,那也是名利双收的事情。

邓喜忠有些尴尬,“那就进屋说吧。”

林二春进屋的时候,听身后钟氏又在训斥李氏:“桂兰,你还管到你大伯头上去了,你跟二春胡说什么呢,都是亲戚,帮个忙都是应当的,你还......”

林二春心中已经没有半点起伏了。

屋里先进来的张氏已经点了灯,林二春现在摆正了自己的身份,也调整了应该对邓家人的态度,直接就坐在了邓喜忠面前,率先开口:“这些柿子还有酿酒的工具,先前请人帮着清洗一共拿了五十两出来,现在还剩下不到二两银子,也就是四十八两。”

邓喜忠面上涨红的看着她:“二春,你想说什么?”

林二春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前世能够分分钟休掉东方承朔,何况是对邓家,一旦到了不能忍的时候,她是一秒钟也不愿意忍了,她直言:“这些柿子酒已经酿得差不多了,最后装进木桶里面,再封个半年一年的,也就能成了。”

邓喜忠激动的道:“真的能成?”

“自然,大舅不是已经信了吗?”

发现林二春的态度变化,邓喜忠马上就沉默了,满面尴尬。

林二春可不管他尴尬不尴尬,继续道:“这其中有两种柿子酒,大舅之前也知道,大舅可以从中选一种应该也能够交代过去了,这种柿子酒就当是大舅酿的,我不会对外说一个字。”

“酒方也详详细细的给你,要是不能酿出来,可以随时再找我,这一点可以定下契约,绝对不会作假,要是违反,大舅可以去衙门告我,不过要是你们家里人藏不住话也不能怪在我头上。”

邓喜忠想张嘴,见林二春目光冷淡又严肃,也咽下了想要解释的话,直接点点头。

林二春便继续:“给大舅其中一种的方子,这酒要是不让大舅去卖,恐怕大舅还是觉得不能见人,到时候卖多少钱,可能又要攀扯。”

邓喜忠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林二春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两种酒一共花了五十两,大舅手也没有沾过,我忙前忙后也忙了这么久,不能什么都没有吧?如今给我五十两,大舅可以选一样,酒方和酒我都留下来,但是另一种我得带走。”

“二春,你要去哪里,你这一个女儿家,大舅家不是要赶你走,你可以住着,这酒是你的,卖了钱自然都是你的。”他只要个名就成了。

张氏激动得想插嘴,被邓喜忠一瞪,又赶紧坐下闭嘴了。

林二春只当没有看见,利落的道:“大舅还是跟舅妈和二舅商量一下再说,要是决定了,明天我就将方子写下来,另外关键处你们可以看一遍。”

看邓喜忠无地自容的样子,她多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们不是要赶我走,是我自己有些事要去做,这两天就是去处理去了,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舅舅家里,何况舅舅家的负担也不轻,大舅放心,我有地方去,何况你们要是答应了,给我五十两,我不怕露宿街头。”

“我也不会走远,这段时间要是这酒你们按照我说的来,出了问题,也可以去找我。”

说完,她就出去了,在门口碰见邓喜仁,她淡淡的喊了一声,邓喜仁便淡淡的应了。

站在邓家的院子里,看着四邻屋顶的烟囱里飘出来的炊烟,听着远远近近妇人呼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林二春既失落又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真的到了无牵无挂能够自由飞翔的时候,也不是那么轻松愉快。

她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平复心情。

身边有人撞了撞她的胳膊:“表姐,进去吃饭了,刚才我叫你,你都没有听见。”

她低头一看,是邓文诚这个小胖墩。

在邓家的这段日子,就他陪伴的时间最长了,林二春半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我之前跟你说的故事,你都记住了吗?”

邓文诚点点头:“我都记住了。”生怕林二春再考校他。

林二春笑了笑:“其实,还没有讲完呢,我本来打算慢慢给你讲......”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