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庄人自开了西山煤窑,村子里就富裕起来,下窑的工人有了那些富裕钱就有资本,然后上外边搞些小本生意做,或者搞搞运输,反正有村里这颗摇钱树护着,干啥也壮胆。

栗平搞运输搞腻了就将车处理掉也跑开了买卖,临村也相继都开了窑,矿用设备在当时是紧俏货,栗平抢先一步又抓住了这个机会,洼庄离城里尽管有上百里,但有了矿就象联结了一条纽带,那些大车小辆给洼庄和外界沟通了各种信息。

荒妹在这一年又坐了月子,是个女孩,第一个女孩栗平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谦谦,谦谦刚一岁半又添了个妹妹,取名启启。

坐月子不够个月,栗山过来跟栗太说:“二爹,计划生育又要搞了,这次荒妹怕在计划之列了。”

栗太老实,自己想个小孙孙,又不敢跟国家抗膀子,于是就让栗山给出个主意:“你是咱家长兄,你就看咋办吧,我啥也不懂。”

栗山出注意说:“现在乘计划生育还没开始,将一个趁早给我过继到名下,就等于栗平还是一胎。”

栗太听栗山这一说,一时没转过这个弯来,就犹豫起来。栗山说:“怎了二爹,你不是说咱是自己人,没听明白是咋的?”

“明白了,就是咱作不了人家媳妇的主呀。”其实栗太是不想跟栗山攀近,他虽然是他二爹,可他知道侄儿这个人的秉性,他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扭不过他,遇事就离他远远的,这要过继他个孩子,那以后还有他的位子吗。别瞧栗太老实,也是个哑巴蚊子,心里敞亮的很。

“那问问不就知道了,再说小年轻人懂个屁,你想抱个孙子,却来了个孙女,不过继走,还能抱上孙子吗。”栗太也弄不清这个栗山怎想起来要孩子了,自他跟媳妇离婚后,他从来没提过要孩子的事。可人家现在是村主任了,水桶子掉在人家的井里,要是人家按政策硬要拖荒妹去镇上绝育,那他还有要孙子的希望吗。

栗太不想惹栗山,就答应问问人家小两口子。

荒妹却想的开,两个女孩不一样吗,自己的骨肉那个也舍不得给人。栗太无奈就等栗平来,栗平的意思却想再生一胎。荒妹又不想生栗平的气,她知道栗平对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把上学深造的前途都舍弃了,还对自己那么好,想要个儿子也不过分呀。

栗山又过来解释说:“给我过继到名下一个只是个过场,我也是对栗平着想啊,谁教我是个长辈又是一村之长来着,一家人不能办俩家事呀。”

栗平点点头表示堂哥说的对:“按照堂哥的意思,这确是为了我们啊。”于是就征求荒妹的意见,荒妹没吭声,就算是默认了这回事。

荒妹晓得栗平那个小心眼,就是想要一个孩子,村里人都兴女嫁子继,没儿气不长,现在生了两个闺女,谦谦还不是她的亲骨肉。

过继很简单,栗平叫来本家长辈,跟栗山吃了一顿饭,在祠堂烧了炷香,然后在村户口簿里登记一下就算完事了。

即使这样,荒妹也辛酸了很久,尽管谦谦还在她身边。

栗山是洼庄村一个典型人物,在集体的时候,媳妇刚跟他过了门,就将媳妇的门牙打掉了两颗,娘家来人将他打了个半死,就领着闺女走了。栗山也不叫媳妇来过,也不离婚,后来法院判决离了,那媳妇就另找婆家走了。

洼庄村子大,村干部队伍里边也得有个孬种才好干,前任支书就将他弄到班子里任个副职。土地一下户,班子里不少干部都不愿干了,都要出外挣钱,栗山就拣了个**,当了几年**也不见有女人蹬他的们,他跟前妻那个名声家喻户晓,四十岁的人了再也没有组个家。

前一阵子荒妹听说黄原原来了,还在她门前晃悠过,她被两个孩子累的出不了门,是真是假她也不知道。对此事还在心里掂挂了几天,他不是在广州被抓了吗,难道是放出来了,要真的是他的话,那一定是冲她来的。

既然在她门前晃悠过,为什么不进来呢,现在她也不记恨他了,真要是在外边不小心犯点错也是难免的,只不过是他们的缘分断了,这也是老天的安排。荒妹还留恋以前她跟原原的那段旧情呢,不过已经成了历史了。

所有这些还都是栗平告诉她的,栗平说他亲眼见他来,还跟他一块喝过酒。她担心栗平是不是会把谦谦的事告诉他,问他,他说没有。栗平说原原现在在外混油了,门路挺广的。

自从栗平说他见了原原后,她看出来栗平的心情也很好,这说明他跟原原没有结下什么链子。荒妹压根盼着他们两个不要因为她相互伤了感情,要是那样的话她会左右为难的。可惜原原不明不白地走了,走了也好,见了面反而很难为情。

黄原原的确在广州蹲了六个月牢,到外边那个世界去闯荡不比在家里,凡事都能将就,身上只积蓄了一百元钱,化化路费开销开销就完了,可巧在郑州有个同乡人告诉他,那有这种闯荡的呢,自己心里总得有个目标吧,在学校学习为**主义理想而奋斗,虽然**主义很遥远,但总也是个目标吧。

黄原原觉得老乡就是说得对,没有个目标还真是无路可走。正好有个搞建筑的工头抓不够小工,那个同乡就给他介绍进去,出主意说让他先挣点足够的生活费再想其他出路。

原原听从了那个同乡的话,跟工头就走了,劳动了不够一个礼拜就结识了几个“哥们儿”,都说广州的钱好挣,打一天工要赚十块,他们就结伙上广州。跟工头要工资,说工资过了月底才开开。可原原手上一分钱也没有。“没钱能进了广州?”

“有办法。”那些哥们儿给原原打气儿。

到了黑夜他们就偷跑到火车站。

闯荡惯了的哥们儿领着原原扒上一列直达广州的货车,走到半路又饿的呱呱叫,正好那列货车载有食品,到便易了他们一路顺风。

黄原原很羡慕这几个哥们儿的本事,他们告诉他要闯荡世界就得冒点风险,他们已往广州往返好几次了。

广州有劳务市场,专门让那些用人的老板到劳务市场找打工的。黄原原他们到了劳务市场站了一整天还没一家选准他们,因为他们都没有身份证。到了天黑肚子里又呱呱叫了,在火车上偷的食品也吃完了。

原原看他们几个哥们儿都满不在乎,见他们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悄悄一嘀咕,这时正巧前边来了个掂着小包的女子,其中有两个哥们儿就上那女子跟前问路,乘那女子不防备抢了小包就跑,那女子大喊大叫,黄原原见他们都跑了,也怕遭连累,跟上就跑。

黑夜十点他们被抓到了派出所,住了几天又到了收容所。

收容所有饭吃,有地方住。他们白天参加劳动,黑夜学习,十点睡觉。那几个哥们儿可真有两下子,不知什么时候观测好了偷跑的地方,到第天黑夜他们叫他起床。

他们都睡在二楼,经过二楼楼角一个直通顶层的缺口,到了顶层,有一棵大树直达楼顶,离开墙壁一米远。他们到了大树跟前,一个大个子带头朝树杆跳去,那动作很敏捷,一下子就抱住那树,溜到地面。这时忽听哨子一响,几个哥们儿还没赶上领略一下这惊险的举动,就神奇般地被抓住下了楼顶。

黄原原跟着那几个哥们儿“闯荡”进了属于自己六个月的铁窗里。这个时候他才有工夫想些自己留恋的事,从他记事起到现在,翻来覆去就穿越了上百次,最让他上心的就是荒妹。他担心荒妹知道后一定会离开他的,但愿家里任何人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荒妹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她那娉婷袅娜的风姿,她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也就是那双眼睛初次给他带来亲切的好奇,开启了他那情感的心扉。她对他那放荡的动作毫无反抗,因此他对她而产生了那种由衷的悬念。

事实上他现在是在黑牢里,一切都是茫然,都是幻觉。只有一股难以呼吸的臭气在他的四周缭绕。他的担心一直在延续,他要学会克制将来荒妹一旦甩掉他的时候那种克制不住的疯狂,他还想象万一荒妹被人从他身边夺走而如何对那个家伙进行报复的计划。

半年过后,黄原原那种难熬的折磨总算到头了。出了那种地方他跟几个半路上的哥们儿拜拜了,这下他不敢再跟他们去闯荡了,自己就是要饭也要回家,家里的荒妹一直在缠着他的魂魄。

但脱离了哥们的帮助他就真的要饿肚了,但总不能真的沿途摸着桌子乞讨回去吧。他毫无目标地出了广州城,到了城外就遇到了找他当劳工的人,不过那都是小家小户,不查他的身份,他比划着讲了自己的遭遇,就有好心人给他饭吃,他已经习惯了那地方的伙食,吃饱肚子就有人给他找活干,他一连在那里干了十几天,回家的路费算是足够了。他告别了那些给他找活干的城外人,踏上了归家的路程。

走到原平市,这算属于家乡的城市了,离洼庄也只有百十里了,他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好好游游这个城市再走,从学校毕业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很轻松地逛逛城市的美景,即使出外闯荡的那些日子,大部分时间是在忙乱自己这张嘴,或者在那个铁牢里翻腾着旧事,对于城市,他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下了火车,天已近黄昏,原原站在繁华的车站看到什么都感到陌生,这时一位年轻姑娘从他眼前经过,他回头仔细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身影竟是那样熟悉。

此刻那姑娘扭头看着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冲他一笑。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曾经领教过这种笑容,就象一把钳子会死死将你夹住,让你不由自主地跟着走。

荒妹!那眼睛,那身材,那表情,多么象荒妹呀,这就是荒妹!原原再仔细一看,肯定了这一切,虽然姑娘扭转头在前面匆匆地走。

黄原原在后面跟着,是她!这熟悉不过的背影。可是她怎么在这里呢,她怎么不认自己呢,难道她是故意在躲他?

那姑娘突然又扭头看他一眼,真是她,荒妹!他必须紧走几步跟上去问个明白,她为什么躲着他走,她不会是故意在前面跑,让他在后面追,就像当初的样子。

那一次就像现在一样,荒妹在前面跑,他在荒妹追,拐了弯,再拐个弯,突然,她撞到自己的怀里……

黄原原真的被折服了,就像进入了幻觉,不自觉地跟在后边,他每天想念中的荒妹奇迹般地就出现在他眼前,又神奇地让他紧紧跟着。

拐了弯,经过一道小巷,那个影子一闪,进了一个破旧的茅房子里。

黄昏过后夜幕来临,茅房子里一片幽暗,黄原原在四周捕捉那影子,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影子。

突然有人抱住了他,就像荒妹撞到了他的怀里。他感觉他的脸被一张带着一股芬香的咀唇吻住了,使他浑身一阵酥麻,那种曾经有过的天堂一般的感觉。他感到由衷的幸福……

忽然一道闪电冲着他的眼睛射过来,朦胧中他感觉至少有个喘着粗气的男人在他身边,吻这他的那张芬香的嘴唇离开了。他的脸被重重刮了一巴掌。他完完全全给捉弄了,脑子一片空白。

黄原原在那个茅房子里被个喘着粗气的男人揪扯到离那破房子不远的一间旅社里。刚才他正处在极度兴奋的时候,他认准了自己是在跟荒妹疯狂地接吻。那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不问青红皂白拍头盖脑地对他就是一阵耳光,还骂他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少女,并且要抓他去派出所。

黄原原这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捉弄了。他已经害怕了局子里的那种生活,慌忙磕头如捣蒜地哀求:“好大哥好大哥饶兄弟这一次吧,头次进城一时糊涂认错了人。”

那个男的里有一个说:“饶你就饶你算了,见你还老实,就掏钱罚个款吧。”

黄原原见有救,就将身上剩下的仅二十块钱全部拿出来,连衣兜子都翻了出来。不料有一个狠狠朝他砸了一拳:“穷鬼!拿不出一千块就进派出所。”

黄原原心想,这下可栽大了,还一千块,莫管你们干啥吧,就砍了我也拿不出一千块来。

于是就来到了这里。

这时从里间卧室里款款出来一位紳士一般的中年男子,鼻梁上架一副金边茶色眼镜,手拄文明棍。只见抓他的那个男子同时给中年男子让开一条路,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一个说道:“黄老板,就是这个家伙对小姐无理的。”

那黄老板点点头,没吭声,径直走到桌子边拿起电话:“喂,市公安局吗。”电话里那面答:“找谁?”

黄老板:“我这里出了点小事”。

“嗯——好,好。”

看来我黄原原是回不去这个家乡了,一路上比老唐僧的灾难还多。这万一公安局来了,再查出他刚蹲了局子出来,还不知又要罪上加罪得几年住呢,这难道是命该如此吗。

我咋会碰到那位小姐呢,可是她又多么象荒妹呀,一想起荒妹他就感到一阵委屈一阵绝望:“黄老板,救救我吧,我真的没有对小姐无礼,我真的认错人了,如果老板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不蹲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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