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起,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坐落在铜镜端前,一头长发被宫婢挽起,用象牙雕花的梳子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插上了两只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零零响动的声音极为好听。
她坐到膳桌前,命人夹了几样清爽可口的小菜,边吃边问起昨日选妃的事情,“昨儿个养心殿是什么情况啊?”
苏麻喇姑将随身带在侧的小本子交给太皇太后,道:“皇后娘娘说她的选择写在里面,有什么不对,还要您指点。”
太皇太后疑狐似的看了眼苏麻喇姑,见她一脸平静,和往日并没多大区别,放下筷子,接过本子,翻开一阅,未几便笑了出来,“这妮子竟然把鳌拜的女儿指婚给兰布?”不过这也是好法子。瓜尔佳海青是万不可选进宫中,如此一来,不给她指婚个宗室贵族也说不过去,虽然这兰布狂妄自大了些,但好歹也配得上瓜尔佳一族。继xù
往下翻阅了下,眼中慢慢出现欣赏之色,她将册子交还给苏麻喇姑,唇角略带笑意的说道:“你怕是早看了这结果,才会说出方才那些话。”
苏麻喇姑微微笑道:“*
m.top.n
e
t*什么都瞒不过太皇太后的眼睛。”
太皇太后执起筷子往嘴中送了几筷小菜,笑道:“这件事皇后办的很漂亮,跟哀家所想的差不多,哀家很满yì。”
苏麻喇姑试着问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遂了皇后娘娘的想法。”
太皇太后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擦拭了下嘴,然后命人将这些东西都给撤了。手微微提起,苏麻喇姑便随身上前搀扶,然后走到了炕边坐下,“哀家在这宫中多年,见惯了各色的女子,却没有一个人能像你一样让哀家满yì。可如今哀家倒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她端起宫婢奉上的热茶,润了润口,“哀家会颁发懿旨,午时过后你派人去宣旨吧。”
苏麻喇姑微微颌首,然后悄然站立在一旁。
坤宁宫?内殿芳儿端坐在炕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籍翻阅着,小案上还凌乱的摆放着几本翻阅过的书。一身紫色零落周身帛缕,旗装上暗纹白鹤引颈向天,外搭着水蓝色坎肩饰着白莲亭亭而立图样,彩边绣着繁花点点稍加颜色,大拉翅发饰端正典雅,一捧紫色绢花,乌发中还点饰珠翠倒插着鸾鸟摇珠步摇,马蹄底鞋鞋头加缀璎珞繁复精致。
清月端着茶点掀开帘子进来,见茗烟在一旁轻微的扇着扇子,便招手唤她过来帮忙接手自己手中的东西,然后一道将茶点一一摆在小案上。
芳儿忽闻宫外响起一阵喧闹,看着书,轻声问道:“清月,外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这么热闹。”
清月心下一惊,“啊”了一声,然后才道:“没有啊,娘娘多想了吧。”
芳儿微微抬眸,见清月神色不自然,压根就不信她的说辞,然后撇下眼睛,继xù
看着书中的内容,淡淡的说道:“你这丫头自幼不会撒谎,现下还想骗我。”轻叹了一口气,极为平静的说道:“是不是太皇太后册封的旨意下来了,正派人去各小主的府上恭贺呀?”
“娘娘您怎么知dào?”清月问道。
芳儿轻笑一声,“现下宫里能热闹的事情不就这件了?”翻了一页书本,问道:“懿旨里说了些什么,你这丫头片子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吧?”抬眸见清月颌首,“那就说说,都封了些什么?”
清月见芳儿神色自然,便一一道来:“万岁爷的表妹佟佳阮雪格格被册封了佟妃,居住景仁宫,蒙古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可兰被封为宣妃,居住永和宫,汉将李永芳的孙女李玉妍格格被封为了安嫔,居住重划宫,郎中索尔和的女儿纳喇惠欣格格被封为了惠贵人,居住咸福宫……”
“还有呢?”
清月停顿了下,继xù
道:“二等侍卫明安图之女西鲁克敏月被指婚给了先帝的二阿哥福全为正福晋,郎中拜库礼之女纳喇让娜指婚给了先帝五阿哥常宁为正福晋,还有就是鳌大人家的海青格格被指婚给了敬谨郡王兰布。”
芳儿略一蹙眉,将手中的书籍放置案上,问道:“为何没有东珠姐姐?”
清月断断续续道:“东珠格格……她被……封为了……淑贵妃,居住翊坤宫。而且,奴婢还听说这是皇上亲自册封的。”
“淑贵妃……皇上亲封……”芳儿喃喃说道,将手移至小案上,却不自觉将茶杯打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他日在这后宫之中,除了自己就是东珠姐姐为大了。她和玄烨之间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为何玄烨会亲封她为淑贵妃?
玄烨册封任何一个人为贵妃,她都不会有任何的想法,可为什么偏偏是跟她亲如姐妹的东珠姐姐?玄烨跟东珠,究竟把她当作了什么,把她赫舍里芳儿看成了什么?
心下气愤至极,芳儿一手将小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听着“煌琅”一声的破碎,她仿佛看见她和东珠之间的姐妹之情也如瓷盘一般碎掉了。帘子外头响起宫婢慌张的声音,“皇后娘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奴婢怎么听见东西破碎的声音,需yào
奴婢进来收拾吗?”
芳儿怔了怔心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着平静的言语说道:“不必进来了,只不过是东西碎了,清月和茗烟会收拾的。你们就在外头待着吧。”说完用眼神示意清月和茗烟动手收拾残局,却又不期然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听着,今日事情不要说出去,省的万岁爷心烦,也免得本宫多费唇舌解释。”
“是,奴婢知dào
了。”
芳儿叹了口气,再也无心看书了,她执起放在一旁的女红,可没绣几针,却又心烦的放下了。离开炕上,清月立马过来搀扶,芳儿挥挥手,示意清月不必过来,在内殿走了几步,见到阳光照射着铜镜反射在自己的脸上,顿觉刺眼,就随即拿了块布条遮住铜镜。
清月看着芳儿心神不定的样子,道:“娘娘,既然心烦,为何不找皇上问问清楚?”
芳儿淡然反问道:“皇上册妃天经地义,我有什么资格去问?”见清月急于张口,她立马堵住了她的话,“不要说我是皇后就有资格去问。”芳儿走至她的跟前,看着清月略显稚嫩的脸庞,道:“清月,我若是去问了,传扬出去,我就是嫉妒成性的皇后,而大清不需yào
这样的皇后。而这样我也不能待在皇上的身边了。”
“那娘娘……”
芳儿微微笑了笑了,并没有说些什么。她只能将这些话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一个人去承shòu。或许这就是当皇后索要承担的。又或许还不止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