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己方的人被这样简单粗暴的鄙视了,那个叫做阿浩的青年不甚愤慨地想要出言反驳,但,只说了一个你字,就忽然停顿了,狠狠地瞪了沈墨莲一眼,口中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心里也明白,沈墨莲说的没错,就眼下的情况而言,他们的能力的确不足以进入血魔谷的最深处,难道要就此放弃吗?那怎么可以?

“我们不怕死,只要能为岩大哥报仇,只要能救回团长,就算是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阿浩吃瘪,跟阿浩关系较好的小津站出来,郑重地说,他的眉宇间有几分固执,他的言辞中是罕有的沉稳,微微抬起的眼眸彰显他的决心,简单的几句话,瞬间就挑起了其他佣兵的热血。

“对,我们不怕死。”

“我们不当缩头乌龟,更不会临阵脱逃。”

“就是,我们一定要救出团长!”

林皓雪默默地看着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年们一瞬间倍点燃的热血,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表示自己的忠勇。似乎,人人都忘记了刚才面对死亡,面对未知时,他们的那些恐惧。不,没有忘记,他们的眼底还有残留的恐惧,但是,他们一个个神情却是奇异的虔诚,这那种决心,那种视死如归的行为,并不是表演,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分明很害怕,但还是要去救自己的团长,林皓雪明白这些人如此的举动是极度不明智的,但心里却也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钦佩。

“哼,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沈墨莲冷笑,言语中竟然一点也不留情,也是啊,她是沈墨莲,又何须对他人留情?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你凭什么骂我们蠢?”一个瘦瘦高高,在一群比较健硕的佣兵中显得有些文弱的青年忽然红了眼,他看向沈墨莲,目光中似有一点点星火晕染开,一字一句道,“你难道没有见到岩河死的时候那痛苦的样子?那个赵天野就是恶魔,他罪该万死,百死难赎其咎,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了他,我们为什么不能为岩河报仇?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救我们团长?为什么,难道如你所说放弃报仇,原路返回,那就是聪明吗?难道苟且偷生,就此打住就是聪明吗?这样的聪明,我们不稀罕!”

“他是谁?”林皓雪看了一眼那个神情激动,字字带血控诉的青年,低声问莫轩。

“他叫孙志文,是岩河最好的朋友,当初他和岩河是一起加入暴雪的。”莫轩同样小声解释,但这个小声还是刻意大了那么一点点,刚好让距离林皓雪较近的沈墨莲能够听到。

林皓雪了然,任是谁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此惨死,都会心中不忿吧?即便是她,也那么追悔,那么愤怒,她很理解孙志文此刻的心情。但她和沈墨莲虽然是战友伙伴,却都默契地不会干涉对方,眼下她也不好劝阻,只希望沈墨莲能够看在孙志文丧友的份上,留一点情。

莫轩的话,沈墨莲也听到了,她转过身,向孙志文看去,并缓缓与他的目光对接。看到沈墨莲这个动作,林皓雪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沈墨莲只有对自己真正看重的人,才会去直视他的眼睛,所以,应该不会说太过分的话吧。

沈墨莲开口了,她的话让林皓雪那松了半口气一下子卡住了,轻轻地咽了回去。这哪里是留情了?

“你以为,明知道是送死,依然扑上去那叫勇?你以为,不顾性命要为朋友报仇那叫义?你以为,拼死要救出自己的团长那叫忠?错,这叫自私!你要是死了,你可曾想过,你的好友泉下有知会怎么想?被你救出的团长难道就心里不会有亏欠?你让他们情何以堪?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错,他们会一直背负着愧疚的十字架,永生不得解脱。”沈墨莲的眼神逐渐凌冽,字字诛心,“即便没有人阻拦你,但要成就你的忠义勇之名,至少也得能够杀得了赵天野,救得回你们的团长吧?那个时候你才是真正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

沈墨莲转开脸,看向正前方,所有人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的,那雾蒙蒙的一片处,躺着一个佣兵的两截身体,和另外一个佣兵的半截手臂,沈墨莲望着那里,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里,眼底黑如暗夜,幽深难测,却字字如刀:“可是眼下,只要你向前走十丈,不需要别人做什么,你的身体就会裂开,可能是两截,可能是三块,可能是四片,你会死的彻彻底底,到死,你也见不到赵天野,你见不到你们的团长,你什么都做不了,就是送死,只是白白送死。你的死,没有任何意义,这样,你还要去?你不是蠢货,是什么?”

沈墨莲的话音刚落,孙志文忽然双手捂脸,跪了下来,原本噙在眼底的泪水倾洒而出,一个这么高大的青年居然就这样在众人的面前嚎啕大哭起来,但没有任何一个笑他,大家都理解他的心情。岩河是他最好的朋友,在这个佣兵团中一直相互扶持,岩河之死,他痛不欲生,但,是一腔仇恨支持着他。而现在,沈墨莲的话如同一把冰刃,切断了他沸腾的热血,也切断了他报仇的希望。他的心在这一瞬间心灰意冷下来了。

“那要我怎么办?我杀不了他,报不了仇,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但是个蠢货,还是个废物!”

身边有佣兵立刻扶住了跪倒在地的他,愤怒地瞪沈墨莲。

沈墨莲冷冷瞥了一眼失声痛哭的孙志文,没有多说什么,把视线掉向了远处,那里,依然是雾蒙蒙地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她却似在很认真的看。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冷,但更多的是浓郁道化不开,令人窒息的悲伤,她的身上,有太多太多重悲伤,压得在场的人,都感到心里难受极了,一种沉重到无法宣泄的悲伤。

半晌,她的声音低低的,好像在轻声自语般:

“你只是这不算什么,只是失去了一个最要好的朋友,你只是暂时报不了仇而已。”

听到她的话,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着她,就连孙志文也停止了哭泣,看向她。

又听见沈墨莲缓缓说,忧伤的气氛在空气中缓缓飘散,越来越浓稠:“而我,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的族人……,所有人,都死光了,他们一个个都是死在我的面前,死之前受的苦比岩河要痛苦百倍,看着他们那么绝望,我却连杀了他们,给他们一个痛快就都做不到,我必须在他们的鲜血和痛苦中苦苦躲藏。因为,我必须要活着,因为,是他们拼尽一切才掩护了我。我的仇人……,强大到你们无法想象。我甚至不知道,此生有没有机会报仇,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还有……朋友,我却必须活着,你以为,死就是勇敢吗?活下去,才是真真的勇敢。”

沈墨莲的话说完了,气氛是触目惊心的静,胆战心惊的肃然。所有人都呆住了,就连孙志文也停止了哭泣。是啊,和他背负的绝望的血海深仇相比,自己的这点难过又算得上什么呢?

林皓雪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背影居然可以这么悲伤,这么沉重,奇异的也能够对这样的难过感同身受。她抬头看看雾蒙蒙的天,然后,轻轻走过去,站在沈墨莲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只是拉住她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似乎想要将自己的能量传给她。许是林皓雪的这个动作,沈墨莲的身上那种浓郁的忧伤渐渐停止了汇聚。

半晌,林皓雪缓缓将握住沈墨莲的手缓缓放平,让其一点一点地摊开,然后,很缓慢,很认真地在掌心写了一个字:

我。

沈墨莲清晰的感受到这个字的每一笔每一划,那是温柔而坚定的守护,是同仇敌忾的决心,林皓雪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似乎还能感受到掌心的那股温柔。

抬眼,看见林皓雪眼神专注的看向她,眼底写满的是和她的友情,那是理解,是懂得,是包容,是携手并肩的决心,是敢与天争的勇气。

是啊,我还有你,我并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并不是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些人难以抵御的敌人。我还怕什么?

沈墨莲忽然笑了,回握住林皓雪的手,这一笑,仿佛是百花齐开在沉郁的血魔谷,有点意外,但更多的与恶劣环境相抗争的勇敢和自信,那些悲伤的气氛一扫而空,“是啊,还有你。”

“当然。”林皓雪也笑,笑容异常明媚,似寒冬吹来的一股春风,是理解,是温柔,是包容,是陪伴,她是早说过要陪沈墨莲去面对那令人惊恐的敌人。君子一诺,她必当守诺,况且,沈墨莲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一个真正的朋友。

朋友,就是守护,是陪伴,是支持,是同舟共济,是携手并进,是信任,是永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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