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桌上点心推到林葭玥面前,宋挽轻声道:“有些困难。”

“几十年前东宁与南庆一战,致使国力大损,这些年国库不丰,亦难以支撑长久作战。”

“虽先前众筹之法得以缓燃眉之急,但却无法抽钉拔楔。”

“且对方如今虽只有六万兵力,但南庆崇尚武力,南庆之人无论男女老少皆以牛羊乳为饮,其肉为食,他们大多生得人高马大,兵强马壮也并非说说而已。”

宋挽眉心染上点点忧愁:“乍看之下,东宁虽兵力比南庆多上不少,可东宁超过半数都是负责辎重事务的辎重营之人,并非真能上阵杀敌之人。”

“而南庆六万兵力皆可上阵杀敌。”

“不仅如此,南庆战马亦强于我朝数倍……”

林葭玥闻言眉头紧蹙:“可咱们不是还有火器吗?这火器杀伤力总该很大才是。”

宋挽抿唇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回答林葭玥。

东宁的确有火器不假,可使用火器的条件太过苛刻。一来涑河多潮湿,火器受此影响。二来火器需配得一定数量方有大效。且不说它射程有限,命中低,便是装弹、清膛等先前准备便需大量时间。

是以这火器虽有些用处,但却并非致胜法宝。

“且宁王手中有一支铁骑,他们身穿重甲,极擅骑乘,刺斫无伤。这支铁骑人人以钩索将自身链在马上,便是死亦不会落下马匹。”

“对阵之时,南庆就以铁骑打头在前,冲散我朝布阵……”

宋挽语气愈发轻柔,说到最后一个字忍不住轻声叹息。

这些事,是她这几日日研读兵书以及从涑河传至上京的消息中,琢磨出来的。她只恨自己生就柔弱女儿身,未能亲临涑河为东宁出力。

“这铁骑……”

林葭玥杵着下巴,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宋挽看着她,心下一紧。

林葭玥道:“便没有什么办法阻挡战马吗?”

“自是有的,钉板陷马器等物虽有,但对上南庆铁骑作用却是不大。”

林葭玥看着宋挽,轻轻挠了挠面颊:“我有个办法,就是腌臜了些。”

轻咳一声,林葭玥道:“这南庆铁骑的战马是公马、母马还是骟马,亦或都有?”

“此时应是公马居多,南庆唯有马匹发情时节,才会用骟马。”

“为什么?”

宋挽道:“南庆甚少阉割战马,只因母马无长力,骟马又不够凶猛好斗,而南庆人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精通驯马之术,又多注重良驹繁衍,他们世代以此为国之根本。自是不会自断良驹血脉。”B

“且南庆人最喜性烈的马儿,唯有将马匹送与他国才会阉割,以确保去其灵野之性,又防止他国繁衍战马。”

林葭玥轻咳一声:“既然如此,我这有个法子。”

“现在虽不是发情的季节,但咱们可以强行让母马发情……”

“嗯……用点药。”

看着宋挽瞪大的眸子,林葭玥有些不自在。

她知晓这时代的人对马匹有种奇异的热爱和珍视,往日江行简时常念叨什么马超八尺为龙,亦或是什么马之美者,青龙之匹的,自是不会生出她这样的想法。

不甚自在的直了直身子,她继续道:“将母马发情的气味弄在身上,只要引发南庆战马发情,许是便能破这铁骑。”

宋挽眨着眸子,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样剑走偏锋的法子,怕是也唯有眼前这人可想出来了。

许久后,宋挽弯着眸子一笑:“我让东厂之人告诉朝中和太子。”

林葭玥笑道:“成。”

二人一起用了午膳,吃过饭食后林葭玥与宋挽坐在来仪阁中闲聊。二人讲着讲着便说到了城阳侯府。

“几月未发例银便走了大半人,我如今方觉这担子清减许多。”

宋挽道:“你处理得很好,若是我也只有这般处理的份。”

“是啊,我想过了,不可发卖下人但他们自行离去总是可以的。如今侯府是个什么境况上京人尽皆知,且兵荒马乱的谁又有那闲心讲他人闲话?”

更重要的是,她压根不怕别人讲什么。

“不会说什么的。”

宋挽轻声道:“这般离开侯府跟叛主并无甚区别,便是去了他府也只会说侯府仁善,是开了恩放他们出来的。”

她看着林葭玥,只觉对方跟任何时候都不同。

眼下的林葭玥身上虽无二人初相见时那般恣意跳脱,但也不像兰白二府大婚时,那样心如枯槁。

如今的林葭玥,沉稳有余又透着世家妇少见的鲜活。

宋挽抿唇淡淡一笑,只觉眼下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模样。

二人又闲谈许久,林葭玥方开口告辞。

“这若是生了,怕有段时日不能进宫来看你了。”

宋挽笑道:“待孩儿大些,你带他一同入宫,我还要给他见礼的。”

“那是自然,准备些贵重的,我喜欢贵重的。”

“……”

这天下间,怕是也唯有林葭玥会如此直白光棍的讲话了,宋挽先是一愣,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不知为何,听对方这般说她反倒觉得亲近不少。

“你放心,我定准备些你瞧得上眼,又贵重稀奇的。”

“那你给我也准备一份,待日后你生了孩儿,我也回送你个新奇好玩儿的。”

宋挽抿着唇,笑得眉眼不见眉眼。

一边打趣林葭玥用好玩换贵重的,宋挽一边送她向来仪阁外走去。

刚送人出了东宫,长信宫总管太监昌平便来报,说是宋蓝安眼下正在长信宫,问宋挽可要见他一面。

“公公稍等片刻。”

回到来仪阁中,宋挽提起纸趣÷阁将林葭玥方才所说的法子写在纸上,整理妥当后方跟昌平离开。

“公公可知今日父亲入宫所为何事?”

她父亲无事又岂会入宫见姑母?定是朝中出了什么纰漏,且七成跟涑河有关。

宋挽捏着帕子的手有些发僵,面上却是不得不勾着唇带出三分浅淡笑意。

进到长信宫时,院中只有宋蓝安同宋芸宁,二人都沉默不语,面上更是一片肃沉。

见到宋挽,宋芸宁方带着笑道:“过来暖暖手,见见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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