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早知江行简如此知情识趣,她又何苦喝那瓜蒂水,让自己忍受胃中翻疼的苦楚?

宋挽捂着唇,看了眼躺在榻上的江行简。

“小姐……”

蘅芷担心上前,宋挽摆手示意无事,翻开《古方八阵》细细研读。

林葭玥收到江行简回府的消息很是高兴,她已有整月没见过人,心中正念得紧。哪怕听婆子来报说侯爷回府后大发雷霆,也未曾放在心上。

“八成是蕃育署的事不顺心,一会儿你们长点眼力,别再惹了他不快。”

对着铜镜换了身更显鲜嫩娇俏的绢纱白蝶戏花裙,林葭玥笑问道:“侯爷在何处?”

“听下头人说侯爷方回来便去了大奶奶那边,奴婢见主院那头的翠微在厨房烧了水,想来如今是歇下了。”

“他去找宋挽了?”

林葭玥捏着拳,脸色难看的冲进了拢香斋。

屋中宋挽正坐在书案前看书,江行简自己躺在榻上补眠,见二人离得甚远,林葭玥这才压下心头怒火走到他身边。

她半蹲下身,轻轻推搡几下:“江易?别睡了。”

在锦乡伯府跪了十来日,又同上林苑监的瘟医在家禽棚外守了十几日,江行简只觉三魂七魄丢了大半,被林葭玥推搡了许久才悠悠转醒。

屋中阳光甚足,刺得他微微眯起眼:“阿挽?”

面上温柔笑意险些维持不住,林葭玥唇抿得死紧,却只能强逞着笑道:“侯爷,我是玥儿。”

“你可是累了?怎么睡在这儿?太给别人添麻烦了。”

说着,便伸手去扶他。

看清眼前人是林葭玥,江行简沉默坐在榻上,半弯着腰按着额头许久未出一声。

宋挽放下书,对蘅芷蘅芜道:“侯爷身有不适,帮林姨娘送侯爷回绣烟阁。”

江行简抬起头,眸中晦涩不明。

“侯爷,奴婢送您……”

“不必。”

江行简甩袖便走,林葭玥起身跟了上去,心中却是微有不安。

进了绣烟阁,江行简冷冷开口:“你们都下去。”

林葭玥讪笑:“你怎么了?可是没休息好?”

江行简道:“无人同你说侯府百年从未发卖过下人?你难道不知发卖下人会有何种后果?”

话音刚落,江行简便冷笑一声:“你不知,你什么都不知道,但你却什么都敢做。”

“我离开之时未曾将管家之权交予你手,你不明白是何意思?”

“自你进入侯府,闯下多少祸事,你还不知收敛?我不过离府月余,你便又捅出这滔天巨祸,你究竟能不能安分一些?”

林葭玥面如土色:“你让我安分?我若是安分,谁给侯府开冰铺、胭脂铺?”

“够了。”

江行简眼神阴冷:“你若如此看重这铺子,我今日便还给你,你道如何?”

“你什么意思?”

林葭玥眼眶一红,眼泪瞬间滑落。

“我一路跟你来到侯府,为你甘愿做妾。我想尽办法为侯府开铺赚钱,会发卖下人也是见侯府被拖累得难以喘息……”

“我处处为你着想,如今你一句还给我?江行简,你有没有心?”

江行简沉默不语,心中烦乱不堪。

“日后侯府掌家之事你不要再理,好生在后宅想想那火器方子才是正事。”

他早已懒得说,也懒得教林葭玥了。

哪怕他小心提点让她处事谨慎,多想想侯府数千人,可在林葭玥心中,这世上最为重要的也只有她自己。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她根本毫不在意,更遑论侯府名声亦或什么未来。

“将被发卖的下人名单给我,我试着让人寻回。”

林葭玥不解他今日为何闹得这一出,更不懂侯府无缘无故养着那么多没用的人是为了什么。自己都要被拖累垮了,却还死死撑着那豪门的架子,实在可笑。

愤恨将被发卖的下人名单丢给江行简,林葭玥坐在床上默默落泪。

江行简仍冷声开口:“母亲的牙牌。”

“还你。”

啪一声丢在地上,江行简额头青筋暴起,却只是咬着牙强忍着走了出去。

问过下人得知江母正在福鹤堂,江行简匆匆赶去。

刚进福鹤堂,还不等他质问江母为何将掌家之权交给林葭玥,就听江母哭着道:“易儿你可回来了。”

江老夫人躺在床上,闻言也急急抬起头。

“好孩子,过来让祖母瞧瞧。”

江行简上前搀扶江老夫人,口中话全部咽了下去。

“祖母身子好了?”

江老夫人点头:“多亏你娘亲日日衣不解带陪在我身边,有她照顾我方能醒来,不然啊,此次怕是……”

“呸呸呸,老太太说得什么话?”

江母拿着帕子按在眼角,她脸色蜡黄,眼底泛着青,且脸颊消瘦不少,一看便是受了些苦楚。

江老夫人一笑,疲惫开口:“府里最近如何?可有什么事?那日大宴可曾听我的话将林姨娘送回绣烟阁?”

江母讪讪一笑,转开视线不敢看她。

江行简道:“自是按着祖母的吩咐而来,府中一切正常,挽儿她理得很好。”

“挽儿是个好孩子,侯府交给她我亦放心。易儿,无论你多么钟爱林姨娘,同挽儿都不可离了心。妻贤则惠及三代,挽儿心性聪慧坚毅,日后定可帮你共护侯府百年。”

江行简垂眸:“易儿知晓。”

“经此一场,我这身子大不如前,祖母只希望……之前,能见我玄孙降世。”

“祖母身子康健,定然无事,莫要胡说。”

江老夫人哼笑:“竟是敢调侃祖母了。”

老太太身子尚未完全康复,说了几句便觉疲惫不堪,江母见状上前拿了软枕,为老太太寻个更舒适的姿势。

江老夫人睡下后,江行简拉着江母走出寝房,正想同她说近日府中乱象,却见江母一脸委靡的敲了敲自己的腿。

侍疾本就是件十分磋磨人的事,更何况江母年岁又大。

江行简薄唇张张合合,终是道:“母亲回院休息,今日我守着祖母。”

“不成,哪儿能让你劳累?你方忙完正事,快回院子歇着,老太太这有娘亲在,你万不用多费一丝心思。”

“……”

江行简沉沉呼气,终是麻木点头。

自府中走了许久,他才将心中烦懑压下,去了澜庭院。

侯府内宅出了这样大的纰漏,除了宋挽无人可挽回如今颓势,且侯府在上京的名声同发卖下人一事,也唯她有能力处理得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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