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之所以有此称谓,就是因为它大,莽莽苍苍,群山绵延起伏,无休无止。
在这样一座大山里去找一个小小的工厂难度巨大,水城岭的人每天清晨被派出去,傍晚时分返回,仍旧没发现什么线索,倒是每一趟往返总会少那么一两个人。
巨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因为是伤员,倒是乐得清闲,他们没有重大发现,至少给了我宝贵的养伤时间。
至于巨灵的医术实在不敢恭维。
我身上有许多咬伤,民房里阴冷潮湿,卫生条件实在不怎么样,伤口感染溃烂,甚至有些地方都臭了,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死鱼味,除了小豆子每天会过来看看我,就连巨灵都很少来了,这通风效果不过好的湿闷屋子里注入死鱼味,味道实在让人很难接受。
反正,我宁可在一具腐烂的尸体旁边蹲上一整天,也不愿意闻这种味道,可味道是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我还躲不掉。
为了解决我的问题,巨灵特地给我配了一副药。
那是一种类似于蜂蜜一样黏黏糊糊的东西,小豆子每天早上都会端一大碗过来,小心翼翼的帮我解开衣服,每每看到我身上的伤口,她眼睛都会红红的,咬着牙仔仔细细的把这些黏黏糊糊的东西刷在我身上,就像做月饼时往酥皮上面刷油一样。
做完这一切,小丫头放下碗跑出去,我能听到门外有轻轻的啜泣声。
须臾后,她又会重新坚强起来,去照顾一样在病床上的大兵和姬子。
这些所谓的药膏会在身上凝固,最后形成一层和血痂差不多的硬壳,却不透气,我总觉得捂得身上格外难受,每每到了晚上小豆子用小锤把这一层壳子敲打碎的时候,那叫一个舒坦。
我更加确信巨灵根本就不是个医生!
虽然我也不太懂,但伤口感染保持清洁干燥这是基本的医学常理,没听说过谁家是把伤口闷起来的,肉这玩意就怕捂,捂了就臭!
纵是治大牲口的也没听说过这么搞的!
我让小豆子代为提出过质疑,巨灵蹲在门口一边挖鼻屎,一边到处弹,大言不惭的说这是民间古法,现在药品短缺,要不是他懂得这种古法,我必死无疑!
古法能不能治病我不知道,但搓泥倒是不错,几天捂下来,我皮肤白嫩水灵,那层壳子一敲碎,身上全是汗,指头一搓身上的泥全下来了,比搓泥宝都好使!
后来,我高烧了,体温一度突破40度,烧了很久,如果不是身边有小豆子日夜看着我,给我冷敷物理降温的话,我觉得自己不死也烧成傻子了。
听说大兵和姬子恢复的比我好,两人已经能坐起来了。
十万大山里也是风云变幻。
巨灵又求援了,黎明得知有强悍的怪物需要大量五行散后,格外重视这件事情,连发三道紧急诏令,所有成员全部返回学院待命,一些在学院附近的学员作为第二批派遣人员不久后就会被投放到十万大山。
有世家的世家子走了出来,他们的目的不是五行散和犯罪集团,而是牧尸者。
唐贞观年间,这个世家斩杀牧尸者无数,与牧尸者是死敌。
甚至,总部也要派出真正的守望者。
事情越搞越大,巨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他觉得胜券在握了,更加不顾一切的在十万大山里兴风作浪,减员仍旧在继续着,但是每天都有收获,很多卡车被开到山下,拉的全都是五行散的原材料。
巨灵把这些原材料撒在了大山里,他说我们华夏人是崇拜大地的,就连传说都是女娲娘娘用泥土造人,祖祖辈辈都在土地里刨食,死后能和土地融在一起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这个犯罪集团疯了,巨灵也疯了。
我总觉得在组织的支援到来之前他这么干是作死,那个犯罪集团把五行散看的比命都重要,所作所为堪称是日暮途穷而倒行逆施,巨灵却不断掠夺摧毁五行散的原材料,这是在戳破逆鳞的边缘上疯狂试探。
你要是真能戳烂逆鳞弄死人家也算,偏偏你还戳不烂,只能一次次挑战人家的容忍底线,这么搞下去迟早出大事儿!
我尝试着和巨灵聊过一次,没结果,倒是被狠狠鄙视了一顿,成了彻头彻尾的懦夫怂包,要不是有伤在身,估计都被拉出去游街示众了。
我算是明白了,我人微言轻,说的话又冲了他们的喜气儿,俨然成了异类!
说不通,我干脆不再说,就是每当看到他们一边摧毁五行散,一边欢呼雀跃,我不可抑制的心惊肉跳。
这些人在黎明太久,习惯了以狩猎者的身份看待一切,予取予夺一念之间,几乎都盲目自信了。
我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好在,我身体在一天天好转,伤口溃烂后竟然奇迹般的结痂了,除了有点发硬,皮肉常常痒以外,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当然,我不认为这是巨灵的医术多高明,我觉得这纯属自个儿命硬。
将养了十日上下,我受不住心头的不安折磨,夜里叫来了小豆子。
“离开?!”
小豆子听到我的提议后,眼睛瞪得很大,满脸的不敢置信,她打了个激灵,说道:“可是如果我们逃命的话,会被组织人道毁灭的呀!”
“谁说我们是逃命的?”
我坐在破床上“吧嗒吧嗒”吸烟,琢磨了一下,就说:“一会儿留封书信,就说我们受不了水城岭沉闷的养伤气氛了,渴望回到第一线,所以决定转入十万大山的丛林里,主动出击,去寻找犯罪集团的工厂!
黎明的规矩我读了,逃跑的会有惩罚,但这个组织对冒失做事的惩罚不重,如果能做出点成绩基本上功过相抵,如果造成损失了,最多三天禁闭!
我听说黎皇快来了,只要我们弄死几个邪物,等黎皇来了把邪物的脑壳往他桌上一拍,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小豆子抓了抓头,疑道:“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你没瞧着这些人啥样子?一群疯子!每次我看见他们撒五行散时后欢呼,我就觉得他们一脸晦气相,眉眼发黑,死定了!”
我吸了吸鼻子,道:“几十个人打的就剩下十几个了,还个个挂彩,每天出去不是有人失踪,就是抬回一两个死人,就剩下这么一丁点子家底了,还不老老实实窝着,名目张胆的挺在这悬崖上挑衅人家,丫整个就一活靶子,咱跟他们混在一起迟早被弄死!”
说此一顿,我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柔声道:“丫头,这些事儿跟你讲你也不懂,按照我说的办就成,九哥跑江湖混社会多了,没混成大哥,但知道该跟什么大哥,谁能活谁会死看一眼就明白了,这个巨灵虽然是大兵的教官,但一看就是个脑子里都是肌肉的货,他已经红了眼了,和他混下去没好处!
什么也别说!
你偷偷去准备的点东西,从厨房里多摸点干粮出来,然后咱俩去叫上大兵、姬子,准备跑路吧!”
小豆子听得聚精会神,煞有其事的连连点头,末了一拍我大腿,说道:“我就知道跟着九哥哥死不了!”
说完,她转身跑了。
我满脑门子黑线,待稍稍冷静些后,这才靠在了墙上,这一步我琢磨了好几天,眼下既然做了,干脆就横下心一条道走到黑,反正这地儿肯定不能待了。
咔嚓!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似折断了干枯树枝发出的声音。
哐啷!
寒光一闪,我立时抽出九龙剑,转而对着寒舍破窗喝道:“谁?”
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外,“咔嚓”一肘子捣碎窗户,跌跌撞撞的从窗户爬了进来。
她浑身是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等我提剑靠近时才终于艰难的抬起了头。
鬼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