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京城二三环之间的一座四合院,院门朱红色的漆皮已经打了卷儿,色泽也不复往日鲜艳。
这里就是秦教授的家了。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这样一套宅院价值不菲,动辄以亿计算。
秦教授是个挣死工资的,也没什么额外的黑色收入,他品性高洁,质朴简单,素来不会经手古物倒卖,能在京城据这么一方宅子安身立命,全是公家分派。
早年间他对国家考古贡献极大,公家给他安置了这么一套宅子,这一住就是几十年的时间,几十年下来,从未听说他好好装修过。
我站在门前兀自彷徨良久,连着抽了好几支烟,才终于平复心情,“铿铿”拍响了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一米七上下的个头,面皮白净,相貌也是慈眉善目,只是眼睛却稍稍有些红肿。
“师母。”
我轻轻唤了一声,师母为人我很清楚,这就是个简单的家庭妇女,不曾育下一儿半女,秦教授就是她的天,也是她的地,如今秦教授失踪了,以她孱弱的性格,只怕是日夜以泪洗面。
昨夜,对于她来说,又是个难熬的夜晚。
“小九?”
师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京城办点事。”
我挠了挠头,这才发觉自己两手空空,不好意思的说道:“办完事已经很晚了,匆匆就往这边走,都忘记给您带点东西了。”
“带什么东西,我家老秦一直把你当子嗣看,回自己家又不是串门。”
师母一拍脑袋,局促道:“看看我这失了魂儿了,在这傻站着干嘛,快进屋!”
说着,她手忙脚乱把我拉进了院子。
屋子里冷冷清清,灯光昏暗,没了秦教授,这个家已经不像是个家了。
师母一进屋就开始忙前忙后,又是给我换鞋,又是倒水,末了,又问我:“小九,饿不饿?师母给你做狮子头,你最好这一口。”
“不用师母,我不饿,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该走了。”
我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死活说不出来。
师母是秦教授的枕边人,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但,这个女人太脆弱了,或许她正在努力遗忘自己的丈夫,我再提,无异于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她没错待我,我干不出那种事儿。
“这么急”
师母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随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匆跑进了书房,片刻后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出来了,直接把纸袋塞进我手里,说道:“小九,老秦出事前留下了这个,谁都不让看,他说除非是你来,否则无论谁来都不要承认有这么个东西,我不知道这里面是啥,但老秦这么安排,我就照做了。这阵子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打着探望我的名头,可进来以后旁敲侧击的打听问老秦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应该就是想要这个!”
我看着纸袋怔怔出神。
秦教授连这些都预料到了?
既然师母提了,我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忙问道:“师母,教授在出事儿前,有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很早就有异样了!”
师母想了想,说道:“他上一次从昆仑山考古回来以后就总是发呆,时常对着窗户唉声叹气,我也问过,但他不说,你也知道他那脾气,他不想说的你打死他都没用。
直到他出事儿前夕,他开始说一些怪话,做一些怪事。
比如,他总问我,如果他出事儿了,我能不能活?
我就说为什么要出事儿,好好的不行吗。
他就笑,笑着笑着就哭了,一直说该来的总会来,躲不过去,人活一辈子,有些责任一定要承担。
后来他甚至把所有钱都转到了我名下
”
师母断断续续的说着,让我愈发肯定,秦教授失踪是他故意而为,或者说,他早已知道会出事了,但他仍旧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甚至,他布了局,这个局是针对我的。
在师母这里又待了一阵子,等天色完全放亮后,我便起身告辞了。
有收获,但不是很大。
师母性子太恬淡了,注定不可能知道秦教授太多的事儿,只能从秦教授生活的蛛丝马迹上推断出一些情况。
牛皮纸袋子就揣在怀中,我没着急打开去看,这东西很重要,还是得寻个静谧的去处才行。
等我返回姬子他们下榻的酒店时,房间里多出一个人,是安雅。
黎明的飞机已经到了,在机场里候着,飞机上有医生,大兵他们已经先行去了,留下安雅在这里候着我。
私人飞机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用等候,我和安雅赶到后,飞机就直接起飞了。
飞行渐渐趋于平稳后,我寻了个机会钻进了厕所,坐在马桶上后这才掏出了师母给我的牛皮纸袋。
牛皮纸袋的事儿我不想公之于众,不管是黎皇还是安雅,只要是隶属于黎明的人,我一个都信不过。
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很简单,两块叠的四四方方的东西,一块是纸,一块是一种似纸非纸、触感与丝绸差不多的皮质东西。
这样的材质我没有见过,出于好奇,我率先打开了这东西。
皮卷薄如蝉翼,轻轻一抖,“哗啦”一下子铺展开来。
这赫然是一张图,准确的说,似乎是地图,只不过这地图有些奇怪,没有国家、没有板块,只有一条条崛起的山脉,沟壑纵横,四通八达。
山脉图?
我定定看着皮卷,厕所里狭隘,有碍观瞻,我不得已一寸寸的看,最后在右上角发现了唯一的文字,看字迹应该是秦教授留下的。
“须弥山是天地骨,中镇天地为巨物。
如人脊背与项梁,生出四肢龙突兀。”
皮卷上只有这四句话。
“这是山川龙脉图吗?”
我喃喃自语着。
这四句话寻常人约莫是看不懂的,但对土夫子来说没有什么难度,稍微懂点风水堪舆术的应该都知道什么意思。
这些话来自于《撼龙经》,大意就是说天地中的极高处是为这世界的脊梁骨,如人的脊梁,最终衍出四大部洲。
说到底,就是讲天下龙脉的根底,皆发源于高山峻岭,蔓延四方。
风水堪舆大成者里,有相当一部分人看不起我们这些靠风水寻墓的土夫子,他们认为我们把风水的格调玩的低了,堪舆大家应该做的事情是寻龙,很多人一辈子都沉浸在寻找龙脉中不可自拔。
别说,还真是让他们寻着了一些门道。
他们认为,华夏龙脉发于昆仑,游离而走,又成山龙水龙,最后又划分无数小龙,就像人的筋脉一样,分部在各个地方。
相关著作我也看过,此刻伏在皮卷上,就是想瞧瞧这皮卷上的山脉到底是哪一处龙脉,只要瞧出这个,就不难知道这皮卷上指的是什么地方!
我自作多情的以为,秦教授留下这么个东西,肯定是要告诉我什么,这是地图,指的应该是某一个地方。
可惜,观摩半天,并无所获,这地图上的山脉气势磅礴,以我不入门道的眼力都能瞧出,这上面足足有九条磅礴大龙!
一条龙脉蜿蜒而行,动辄绵延万里,九条龙脉所聚,囊括的疆域该有多大?
越看,我越不懂秦教授的心意,于是就按捺不住继续看。
时间一久,我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
我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抬头时才发现四周的空气里涤荡着一些白色的小光点。
我再次进入了和龅齿犍激斗时的诡异状态!
咔吧!
毫无征兆的,我的脊梁骨发出一声爆响,剧痛难忍。
我不可抑制的垂下了头,视线恰好又落在皮卷上,再看皮卷,我所看到的东西与之前截然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