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都是因为银子!”苏老夫人苦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忽然开口向我要银子,每次数额都很巨大,动辄万两,我想着她家中孩子多,江斐俸禄又不算多,许是有点紧巴,是以每要必给!可后来她要的愈来愈频繁,我渐渐便有些撑不住了!苏家人口众多,也是靠俸禄活着的,都给了她,苏家又如何过?”
“再者,单是日常生活,又哪里需要花用那么多银子?我可是把自己私库里的银钱都给她了!有一次,她再要,我便多说了两句,让她量入为出,俭省一些,她便开始生气大闹,吵吵嚷嚷得,让大家连年都没能过安生!”
苏老夫人想到这些旧事,心情愈发郁结。
“那她又为何跟二婶争吵呢?”苏惊寒看向周氏。
“也是因为钱!”周氏回,“她不光向母亲要钱,家中每个人都被她要遍了!大家都觉得她有点奇怪,想着她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好心多问几句,她就变了脸,跟我们算帐,说她以前买给我们多少东西,又值多少多少钱,如今她遇到了难处,父母兄弟皆不肯相帮……”
周氏说着叹息不已:“我总觉得,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性情大变了!”
“那时,是哪时呢?”苏离一直侧耳细听,此时忙追问。
“好像就是生了你之后吧?”周氏看向苏老夫人,“母亲,可是那一年春节开始要的钱?”
“应该是吧!”苏老夫人点头,“不过,事隔这么多年,我也记不清了!”
“那祖母可记得她生我时的情形呢?”苏离追问,“其实我到现在我不太清楚自己是被错抱的!便算她跟李梅同时生子,那也不可能在同一屋子里吧?所用的襁褓,也绝对不可能一样吧?应该很好认的,不是吗?怎么就抱错了呢?”
“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清楚!”苏老夫人摇头,“那一年先帝重病,太子遇刺,朝局动荡,朝中诸皇子人人都想继承大统,五龙夺嫡,各自举兵,烽烟四起,京中乱成一锅粥,人人自危,你母亲不得已,再带着你回你父亲祖藉暂避!谁想行至陈州县郊时忽然动了胎气早产,不得已,才就近选择一处农户生产!当时我们远在边城戍边,整日里也是战火不断,时局混乱,书信不通,过了差不多有大半年时间,才辗转知道你母亲的消息!”
“那之后呢?”苏离追问,“可有发生过什么异常之事?”
苏老夫人想了想,摇头,又看向周氏:“老大家的,你记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没有!”周氏摇头,“那年因为战局紧张,我们未能回京!但买了许多南境特产送回京城……啊,对了,那年小姑没有回礼!这算不算一件特别的事?”
“算!”苏离继续问,“除了没有回礼外,她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这个……”周氏努力想了想,又想起一件事,道:“她再没有给我们写过信!对,就是从那年起,小姑与我们的通信中断了!她以前可爱写信了,有时一月能写上好几封!她写信也颇是有意思,虽然相隔数千里,我们却整日里用书信拉家常!但生过你之后,一直到现在,都再未见过她一点墨迹了!我后来有问过她,她说是兵乱时伤到了手!”
“伤到手?”苏离一怔,“可她的手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啊!”
“那就是她的托词了!”周氏轻叹,“她不想给我们写信了!”
“她的字写得如何?”苏离又问,“她喜欢写字画画之类的吗?”
“当然喜欢啊!”周氏回,“她的书法绘画乃是一绝呢!是母亲请了大家自幼教习的!是吧?母亲!”
她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点头:“是!我生了五个儿子,才得她这一个女儿,自是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一家子都是粗蛮武将,我便一心想着要将她培养成琴棋书画皆通的大家闺秀!她也颇有灵性,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苏离听得惊心动魄:“可是,据我所知,她在家中从未写过字,更未做过画!至于琴棋二项,更是从未见她与人对弈过,也未见她弹过琴!”
“这怎么可能?”苏老夫人一怔,“你母亲惯爱这些,时常以书画琴艺自娱,怎会忽然弃之不用?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很确定!”苏离笃定道。
她在侯府一年多,对苏氏自有孺慕之思,是以时常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最其码在这一年间,苏氏从未写过字,也未作过画,琴更是碰都不碰……不对!”
她忽然想起一事,脱口道:“她屋内根本就不曾设过书案!更没有琴和棋!倒是放了不少绣花架!她平日里最常做的消遣,便是绣花了!”
“绣花?”苏老夫人惊呆了,“她怎会喜欢绣花?她最讨厌绣花了!之前我要她学,她被针扎了很多次,气得在院子大哭,后来我就不逼她了,怎么这会儿又以此为消遣了?”
“若如祖母所说,她的绣技应该极差才对!”苏离道,“可事实正相反,她的绣技绝佳!她绣出来的东西,便连京中最出色的绣娘都要赞一声好呢!”
“怎会这样?”苏老夫人和周氏对视一眼,俱是惊疑万分!
苏离心中却已有了一个模糊又大胆的猜测……
“祖母,舅母,你们说,她会不会已经不是母亲了?”她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所以,她才会如此的反常!”
这个怀疑,她在前世时便有了。
那时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的生母不该如此待自己,若她不是自己生母,她心里便会觉得好受一些。
可跟祖母舅母聊了这么多,她忽然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一个人经历一些事,的确可能性情大变。
可是,再怎么办,一些生活习惯是变不了的。
苏氏可以因为一些不可知的原因对娘家生出怨怼,跟他们断绝来往,也可以因为苏家遭难,唯恐被株连,便跟他们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