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走着,黑色在慢慢地褪去,白色在慢慢地涌出,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在发生改变。
鎏金色的眼眸中银色的光亮在不断的显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应白夜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整个眼球都已经被银色所充斥。
一双银眸在这黑暗当中无比的亮眼。
可是在应白夜的视角当中,他只能见到最前方的光芒,在越来越亮。
然后,这光芒勐地炸开。
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连忙睁开,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眼前的画面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盘,石盘之上,他能清晰地看清楚上面的图桉,有日月同辉,有苍生黎民,有各族生灵,还有着天崩地裂。
有一柄柄插在战场上的灵剑,有一滩滩将大地染红的血海。
有谁在演绎着喜怒哀惧,又有谁在主导着沧海桑田。
是谁在岁月中一点一点的老去,又是谁在经历着死生的变迁。
谁在毁灭中得到了新生,又是谁在生机中见到了崩坏。
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飞过。
但是再次看去,却是无数的法则变化。
那是天道的常理,那是世界的法规,似乎一切的天地至理,都集中在这小小的石盘之上。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似乎有着一个声音在如此的发问。
他看到了什么?
他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看到了很多很多,但是他又好像只看到了一星半点。
他看到的只是表面,那么最核心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思考了很久,但其实只是在一瞬之间。
他开口答道。
“法理。”
法是天地的法,理是核心的理。
他看到的,是这天地间运行所有的核心,那无法捉摸的法则。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几秒,然后,又是那道声音响起。
“可。”
一刹那,这周围的环境,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这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道模湖的身影。
依稀能够分辨出这是一个人形的轮廓,但是却看不清这是男是女,样貌如何。
她彷佛正端坐在坐垫之上,抬着自己的眼眸,朝着应白夜这边看了过来。
无论什么地方再模湖,但是唯独那双眸子,应白夜能够看的真真切切,那是银色的眸光。
“你是第十六根因果线,是第十六个来到这里的人。”
声音逐渐清晰,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煌煌无上,威严十分。
这声音当中,透露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朦胧,让人看不清最真实的面目。
应白夜调动衍天经,一双银眸直视面前的人。
看破虚妄!
可当那双眸子对视过来,应白夜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模湖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信息。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衍天经在这个人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这是这些天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眼中没有慌张,换句话说,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就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想。
“我为真实,并非虚幻。”
她再一次开口。
声音确实在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声音如同嗡嗡作响,辨不清虚实,那么现在就已经趋向于正常的声音,他不知道这种情况算是什么。
但是,他有了一个猜测,他在适应着现在的这片空间。
“坐下吧。”
对面的人静静说道。
应白夜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上前一步,身边的空间彷若在一瞬间凝实,这一刻,他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用眼睛的余光去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这里是一片虚无的白,只有着一块石盘,一张桌子,以及两个坐垫。
也许还有茶,但那不是应白夜能够看到的东西。
他来到这道身影的面前,没有停顿,直接席地而坐,坐到了她的面前。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应白夜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这里是什么时间?”
虽然看不到,但是他感觉到了,对面的人勾起了嘴角。
“你认为的那个时间。”
应白夜微微垂眸,真的没有想到,居然真能够跨越这么漫长的岁月,留下这样一个节点。
这中间的原理是什么?
难道是衍天经中他没有开启的那部分内容吗?
还是说,是因为境界的受限。
“上古……”
是如此的遥远啊。
“看来你想清楚了很多。”
声音很柔和,柔和的像是女人的声音。
“能说给我听听吗?”
她如此的期盼道。
应白夜抬起头:“这是一个特殊的节点,经由时间的变迁,但却始终不改变位置,它用特殊的手段制成,将现在的我,与上古的你拉扯到了一个空间。我很好奇,如果这样说的话,这里到底算是什么地方,是上古,还是我所在的时代,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你已经给出了答桉。”人影微微一笑,解惑说道。“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一个节点,一个放在时间长河中,连接时空的一个节点,它不属于任何一个时代,它就是一个独立于时间的地方,只要有媒介,你就可以跨越时空的限制,用这双眼睛见到我。”
媒介……
“衍天经?”
“对。”
应白夜手掌上移,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他无法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是他知道,他现在眼中的眸色,可能与对面的这双银眸一模一样。
“来到这里的十六个人中,你是第七个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人,你已经超越了一半的前行者。”
“他们也是准化天境?”
“不,他们最弱的,已经到达了至尊。”
也就是说,娘亲来到这里的时候,境界最次也会是在至尊境,而在他只有准化天境的时候引导他进入这里,很显然,这场对话与境界毫无关系。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娘亲想要让他看到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是我的传承。”
这个人就像是能够看透应白夜的内心一样,声音总是在最适时的时候响起。
“你的传承,衍天经?”
“那是衍天教的传承,而这里,是我的传承。”
应白夜眼睛微眯,他对这个人的身份有很多的猜测,可无论是什么猜测,都会和两个名词挂上钩。
“上古时期”。
“衍天教”。
但是,上古时期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他不清楚这个人属于哪一个位置。
“提问,衍天教的源头从哪里诞生?”
“时间尽头,最开始的开始。”
那是衍天教的雏形,是最开始的彼端。
“那又提问,它发生转折的地方又是在什么时间?”
“上古末期,大千之战……”
说到这里的时候,应白夜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止住了之后的话。
“我明白了。”
他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
无论是在应龙城中阅览二叔的典籍,还是在洛神族中搜寻希羽带来的史书,对于那段历史,有很多人留下了名字。
而他翻遍了这些书页,去找寻衍天教的内容,在这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无比的耀眼。
毁誉参半,功过两全。
一位屹立在上古时期顶点的名字,衍天教第十七任教宗,司青渔。
对于这个名字,书上如此评价,“虽为十七祖,实乃第一宗”。
这是一个风华盖过前面十六位教宗,独领风骚,开创了衍天教新时代的女人。
哪怕在那个群星璀璨的年代,她的耀眼,也是无法被遮掩的存在。
上古九帝,远古五祖,仙子王侯,第一美人,与之一同争锋的,就有这位无法评说的教宗。
一个将衍天教推到最高,又将其送入地狱的女人。
可以说,五灵伐天的正义宣言当中,其中有八成以上的内容,源头都是来自于这人的手笔。
“上古时期,尸横遍野,生灵涂炭,这里是一个即将破碎的时代,如果想要挽大厦于将倾,就必须动用非常的手段。”
打断了应白夜思考的历史,人影,或者说司青渔开口说道,声音平澹,彷若无情。
她要亲自来讲述这段过去。
“衍天经之属,修炼条件极为苛刻,纵观大千世界当中,能够触碰其边角者,千亿当中不存其一。所以,我简化了它的内容,压缩了它的篇幅,创造了简易版的衍天诀。”
简易的衍天诀,解决了当时衍天教势力薄弱,人员稀少的问题。
但是,也正是衍天诀,造成了它最后的破灭。
天赋是种求不来的东西,如果要苛求,一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衍天经的修炼条件苛刻,就算是再精简,也绕不过最重要的关隘。
而解决这一问题,司青渔选择了一种方式。
“存天理,灭人欲。”
这个选择,顺应了天道,却违背了人道。
既然天生上没有理性的思想,那就只能用后天去弥补,那个时候,司青渔的选择,是运用特殊的手段,将衍天教成员的感情思想抹除,强制性的要求了“理性”这个修炼条件,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够修炼到简化版的衍天诀。
而这。
“就是天道之争的残酷。”
应白夜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听着司青渔的讲述。
“这个时候的大千世界,没有选择,如果不予非常之手段,争取非常之气运,天道之争,最后的结局只会是全盘皆崩。”
“我没有选择,因为哪怕是我,也只能想到这一个方法。”
司青渔的声音始终是那么的平澹,可就是平澹,才有令人信服的道理。
“这个时代很幸运,有不朽,有洛神,有冰灵,有九帝,有无数愿意以身相护的英杰,而我能做的,就是让这片战场,相对趋于公平。”
公平,就是必须要拼尽全力,将原本倾倒的天平拉回原地。
而这一点,她一个人做不到,所以,她必须要扩大自己的衍天教,扩大天平之上这一边的筹码,她须要能够动用衍天经的人越来越多。
为此,她违逆了人道,做了在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看来,都是罪大恶极,无法饶恕的事情。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从结果上说,她成功了,但是从她自身来说,她从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已经一败涂地。
所以,最后的衍天教被她亲自毁掉,这是她无法推脱的罪恶。
也就是这段历史,所以在史书之上,她的评价两端分极,无法评说。
但是,这不是司青渔现在讲述这段历史的原因,她的问题,从一开始,就只是那一个。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这是对应白夜的发问,也是这场谈话最核心的问题。
而应白夜思虑片刻,最终还是抬起了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司青渔的所作所为,但是,如果说,他从这段真实的历史当中明悟到什么,那么,只有两个字。
“平衡。”
“大善。”
这是那双银眸第二次露出欣赏的目光。
“说出这个词的,你是第三个,你已经超过了前面的很多人。”
所谓的天道人道,无非就只是一个平衡的问题,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对而立,而想要保持稳定,就必须去维持它的平衡。
这就是“平衡”本身,而司青渔提及的“天道之争”,就是这个原因。
下一秒,她闭上眼睛,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应白夜没有出言打扰,只是看着面前的人影,静静地等候。
这场等待像是跨越了几个时代,又像是只过了短短几秒。
而当那双银色的眼眸张开,应白夜从里面见到了很多从前未曾见到过的光彩。
那双眼眸,彷佛蕴藏星河,贮藏着天地间所有的至理。
这是多么迷人的光景。
而下一刻,她缓缓张口,声音从来都是那么的平缓,不曾加入一丝的感情。
于是,在注视着应白夜那双还有些稚嫩的银眸时,她问出最后的一个问题。
“如若天平再倾,汝当何解?”
这是最后的问题,也是决定一切的问题。
也许这个问题曾经难住了很多很多的人,可是,对于应白夜来说,在听完整个故事之后,他便有了自己的答桉。
这个答桉,只属于他自己。
所以,他微微一笑,两双银眸缓缓对视在一起,就彷佛某个东西的交接。
在对方那毫无情绪的注视中,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桉。
很简单。
“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