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总有几个记忆深刻的时候。

年少时,你顶着书包在放学后的雨中奔跑着,突然有一只手停在了你的身旁,那只纤细的手腕和挡住雨滴的伞打开了少年少女青涩懵懂的心,为年轻的自己留下难以磨灭的温柔记忆。

中年时,愈发焦急的你在医院的走廊中突然听到了一声啼哭,那充满朝气的声音直接驱散了蓄在心头的乌云,成了你人生中听到的最深刻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带上了光。

老年时,你躺在床上,看着身旁低声啜泣的子孙儿女,干瘪的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了人生中最后的微笑,记下了眼前的场景,闭上了眼,结束了这一世人生,静待轮回。

人类的大脑是趋利避害的,这些美好的回忆哪怕是失去了生命也会印在大脑皮层上,而对于那些不好的记忆,时间长河真的可以将它们磨灭在人生的沙土当中。

但是对于我们的主角瓦伦丁来说……

短短二十年,他已经有了不少记忆深刻的回忆。只可惜,上述那些温馨的甜美的根本没有,他记住的只是身体和灵魂被撕裂被捶打时的痛苦和濒临死亡的无能为力。

不过至少,在这一世他有了重活一生的机会,可以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带着天赐的能力重新实现人生的价值,顺便邂逅几位妹子什么的,在这片血与沙的大地上留下一名瓦伊凡人的风流传说。

……

只可惜,这只是瓦伦丁的一厢情愿。妹子是有了,但也圈住了他蠢蠢欲动想要突破红线的心,不然很有可能没死在战场上就被姑娘给柴刀了。

惊心动魄的冒险也有了,只不过这些勇者战恶龙的故事里他并不是拿着圣剑屠龙的勇士,而是那位经常在死亡边缘来回徘徊的倒霉蛋。

但至少他也起了点作用。

迄今为止,瓦伦丁自己都记不清在鬼门关前蹦跶过多少次了,似乎这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一件习以为常的事。那句“死亡如风,常伴我身”简直就是对他日常生活的最佳写照。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死神的话,估计此刻再次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时他兜帽下的骷髅头都会皱起眉头。

“我真的想把那几部电影里的事在你身上重复几遍。”

在这幅瓦伦丁只能看到的世界里,烟雾之中披着黑色袍子的骷髅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镰刀,对着眼前的小龙人抬起干枯的手掌骨,竖了个全宇宙都通用的友好手势。

就在死神一脸晦气地准备回去时,瓦伦丁叫住了他。骷髅头不耐烦的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个熊孩子的脸。小龙人抬起手,指了指身后的某个方向。

骷髅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了停在半空中的一杆投枪。

那代表着即将消逝的生命。

死神楞了一下,面容再次变得狰狞起来,跟他曾经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时的模样一样。那把沾着血的镰刀高高举起,被握在干枯惨白的骨节之中,似乎已经挥舞出了瓦伦丁的结局。

————————一下一个高台————————

当死亡降临之时,人的眼中只有他看到的最后一个东西。

迷迭香身上的大衣被风吹起,衣摆疯狂飘动着,像是捕猎中野兽的爪子。她抬起手臂,原本可爱的小猫在此刻也露出了獠牙,控制着身边漂浮着的数把巨大利剑。看不见的意念巨人握着这些罗德岛工业部出品的顶级武器,在爱国者的身上划出锋利又致命的弧度,却只能在那副破旧的盔甲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震撼如雷的吼声在战场中心传出,Mon3tr像是被炮弹击中了一样,如蟒蛇一般巨大扭曲的身体猛然撞上了路旁的建筑物,崩开了无数碎石与灰尘,让周围的环境变得更加混乱。

那是爱国者的力量,这头可怖的纯血温迪戈直接捏住了Mon3tr挥过来的爪子,反手就将它扔到了一旁——在旁人的眼里看起来只是简单的一撇,却产生了让这头源石怪物都会哀嚎的力度。

飞溅的灰尘和碎石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意念巨人找到了刚刚爱国者动作的破绽,像是子弹一样弹出去了手中的剑,直接扎进了他刚刚因为动作露出来的细小缝隙。但这样的攻击并没有给爱国者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把剑甚至只没进去一点剑尖就停了下来,掉在地上。

“该死的,他怎么这么硬?”

在战场边缘指挥的诺亚咬紧了牙齿,双眼紧盯着透过摄像头传来的影像,双眼血红。但就在她准备发布下一道命令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阿米……”

诺亚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朝她飞过来的武器,没有动弹。她不是想死,而是因为这把武器的速度太快了,普通人的反应速度根本跟不上。

恐怕等诺亚反应过来想要后退跑开时,那把剑就已经穿过了她的胸膛。

但罗德岛队伍头脑又会这样轻易的死亡?

在那把剑即将碰到诺亚的面罩时,无数条黑色丝线突然凭空出现缠住了它,强行拉住了武器的速度改变了它的方向,让这把本该收割生命的剑撞到了一旁的建筑物上,直接击穿了这栋建筑物的墙壁。

如同雷鸣般的轰隆声再一次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博士,你没事吧!”

阿米娅焦急的声音钻进了诺亚的耳朵,叫醒了这个刚刚在死亡边缘甩了个尾的家伙。但跟着意识一起醒来的,还有她天生的危险意识。

短短一瞬间,她就想起来了刚刚自己眼睛余光看到的东西。

爱国者朝着她踢飞了迷迭香扔过去的大剑之后又举起盾牌挡下了Mon3tr的攻击,其他两名近卫干员的偷袭也失败了,爱国者挥舞起手中的长戟令他们完全无法近身,同时这给了这个怪物反击的机会。

但是他并没有对着偷袭的罗德岛干员挥下武器,而是从自己盾牌的内侧拿出了一把投枪,扔向了边缘的某个方向。

战场边缘是属于医疗干员和狙击干员的活动范围,他们负责在一定距离外牵制住爱国者的行动与治疗伤员。因为这次任务的特殊性,罗德岛特意叫来了两个新面孔,也就是瓦伦丁和拉斐尔。

这两位医疗干员都有不需要靠近伤者就能治疗伤口的能力,拉斐尔的守护铳在不使用源石技艺时还能发射出大口径弹药,威力甚至能达到重弩的水平。而瓦伦丁就更神奇了,他不需要任何的法杖,只需要朝着战场上某个位置一点……

数道粗大的电流就会出现在那个方向的干员身上,让他们暂时拥有更强的抗性和自愈能力。再配合着罗德岛的防护装备,这些近卫干员就完全不用惧怕爱国者布下的萨卡兹祭坛,只需要尽情的朝敌人倾泻力量就好。

如果被“电击”的是伤者,那么他身上的伤口几乎能在一瞬间愈合,三秒钟就能恢复到战斗状态,再次部署时间直接减百分之九十,强的一批。

而刚刚被重创的Mon3tr能够如此快速的回到战场之上对着爱国者挥舞爪子,就是因为这个。刚刚的战斗中,几乎所有的干员都受到了瓦伦丁的电疗,这也成功的引起了爱国者的注意。

那把他刚刚扔出的投枪,目标就是仍在边缘OB的瓦伦丁。爱国者很清楚诺亚的重要性,刚刚踢向她的剑不过是个幌子,就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在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们的头脑时,这些人就不会将视线放在处在“安全范围内”的后盾了。

只要摧毁了敌人的奶妈,无论重装再能抗近卫再能打,都不够挨爱国者一下的。

“clock!”

诺亚像是发疯了一样猛的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趴在身前的掩体上大声喊出了某个干员的名字。

那是跟瓦伦丁一起行动的近卫干员,也是此时距离他最近的近卫干员。重装干员都在爱国者的正面顾及不到即将陷入危险的医疗,能够挽救这条鲜活生命的只有他。

而且,clock的源石技艺能够让他极为精确地找出那根投枪的应力点,最大化偏离它的轨迹,也能让反作用力最小化。

他确实是很适合对付这些高速移动的东西,但可惜的是……

Clock的速度跟不上那杆投枪。

“瓦伦丁!”

诺亚的喊叫在瓦伦丁的耳边响起,他转过头去,看到了朝自己飞过来的投枪和跑过来的clock,愣在原地。

他的手上甚至还流动着蓝色的电光,那是他刚刚仍在治疗别人的证明。

“OH。”

瓦伦丁微微摆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就像是在新人测试时被凛冬“TM熊的力量”一样,此时的他一点都不慌张,剩下的只有面对绝望时知道自己无法抵抗的平静。

“FUXK。”

再这么一个瞬间,瓦伦丁眼前的东西突然都消失了。阳光、废墟、朝他跑过来的干员还有耳边别人的咆哮,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这些,都被黑暗所笼罩住了,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那杆投枪。

空气被搅碎,带起了一道道的风,刮在瓦伦丁的脸上,像是有刀子划过。与往常那么多次的死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死神站在自己的面前,挥舞起了手中的镰刀;也认识到了面前武器的力量,感受到了自己身躯的渺小。

他甚至能想象得出自己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

短短的投枪直接刺穿了他的身体,近二十厘米厚的身躯甚至不能降低它一点速度。扭曲的空气首先撕开了瓦伦丁的皮肤,露出了下面跳动着的血管和肌肉。紧接着,尖锐的枪尖刺进了他的身体里,在空中旋转时的强劲力道直接搅碎了它所触碰到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处神经,直直的扎了进去,哪怕是再强的自愈能力也比不上破坏的速度,瓦伦丁的身上的电光恐怕会像太阳一样亮眼,紧接着就黯淡了下去。

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心脏已经变成了难以辨识的碎肉,根本不会有自愈的可能性了。

在泰拉世界作死近三载,这是瓦伦丁所经历过的绝望感最强的死亡,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性活下来。

甚至角徵羽都没有出现。

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其中大部分都是跟邢一凰与拉斐尔相处的点点滴滴。瓦伦丁记起了在切尔诺伯格时与邢一凰在屋顶上的谈话,记起了拉斐尔突然闯入他房间时的惊诧,记起了自己曾放过的王弦月和安菲娅,记起了今天早上还跟拉斐尔一起刷的碗筷。

无数的回忆像是洗手池的水流一样冲刷着他的大脑,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似乎精神空间的投影出现在了现实,瓦伦丁只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仿佛又重新过了一遍在泰拉世界的这三年。

“喂,想死吗?”

那个骷髅敲了敲瓦伦丁的脑袋。原本高举着的镰刀也放了下去,那根投枪也被定在了半空中,以一个极慢的速度前进着,目标仍是瓦伦丁的心脏。

“不想。”

面对眼前这种牛鬼蛇神的玩意瓦伦丁还是很实诚的,不像平常那样满嘴跑火车。

“那你有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避免死亡啊?”

骷髅指了指面前不远处的投枪。惨白的骨架从破烂的长袍中伸出,将世间最骨感的一面展现给了面前的小龙人,也吸引住了他的眼光。

“呃……”

瓦伦丁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骷髅,脑袋里开始不由自主地脑补起各种各样的娘化图。

“快给我变!”

在脑补的同时他还在心中指着那些图还原了这个著名的表情包。

只不过猫变成了骷髅。

“你满脑子都是这些黄色废料吗?”

骷髅好像生气了,抬手就给瓦伦丁来了一下狠的。小龙人使劲揉了揉脑袋,看着眼前的“死神”眼神真挚。

“我到现在都是处男,就不能让我不留遗憾的死亡吗?”

潜台词就是他想透骷髅娘。

反正都要死了,皮一下也无妨。

“WTM就不该跟你猜谜!”

骷髅跺了下脚,声线也变成了瓦伦丁最熟悉的样子。角徵羽恢复了原型,站在笑嘻嘻的小龙人面前,白了一眼。

“我就知道是你。”

瓦伦丁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菲林,微微点头。

“死神这东西我来这里三年一回没见过,这个世界肯定没有。而且,能在危机关头出来救我的,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邢一凰和拉斐尔,你这个‘处男’——”

角徵羽眯着眼睛,紧盯着眼前的家伙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语调。

“处不处的再说,你这回准备怎么救我?”

系统嘛,就是在主人遇到危险时拿出来救命的。现在的角徵羽也只有在这一点上符合“系统”这个名称了。

“我从来不会出手救人,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当涉及到工作时角徵羽的态度就端正了很多,就像现在这样。

但谁知道他下一次会是以一个什么态度出来救场呢?

穿着大裤衩嘴里叼着个牙刷都有可能。

“可我没法自救啊。”

瓦伦丁指着自己身后的投枪,声音中满是绝望。

“你说我一个安分守己的医疗干员怎么就吸引到爱国者的注意了,行动时我都特意躲着他的眼睛,那个大鹿头看着就吓人。”

“就这他还给我来一下这么狠的,咋地,看我医疗干员好欺负吗?”

“如果你是爱国者,你敌人的队伍里有一个能让主力输出一直保持巅峰状态的奶妈你会不会干他?”

角徵羽开始跟小龙人讲道理。

“你一巴掌把主力输出打残,还没走两步就又被打了——一看是有个熊孩子在外围使劲奶……”

“如果是我的话,那个混蛋下一秒就会死。”

“你这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

瓦伦丁听着角徵羽的比喻,眼角一抽。

“把我说的跟梅菲斯特似的。”

他现在是明白为什么自己能拉到这么大仇恨了。

就像塔露拉曾邀请瓦伦丁加入整合运动那样,像他这样的奶妈,要么被吸纳进自己的组织,要么就得第一时间弄死。

太bug了。

一开始还好,现在他成长了这么多,肯定是越来越烦人了。

“那我该怎么自救啊?”

对于自己身上的仇恨值瓦伦丁已经释怀了,眼前最重要的是活下来。

虽然刚开始时他一脸已经绝望了的坦然,但是现在角徵羽出来了,那就代表着自己有能力自救。

既然能自救那就得活下去,他可不想活了两世还是个悲惨的处男。

更不要说这一世是身边有两个妹子的情况下挂掉的。

“你不是还有生命吗?”

角徵羽突然没头脑地说出一句动漫里的经典台词。

“你这么说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个心甘情愿给别人卖命还不要报酬的二傻……”

瓦伦丁突然止住了自己的话。

因为他从角徵羽眼中看到了肯定。

……

他现在确实是心甘情愿给别人卖命的阿尔萨斯。

“什么意思?”

瓦伦丁歪着头,咀嚼着这句话,试图从里面悟出点什么。

他很明白角徵羽不会无的放矢,这句话绝对暗示着什么东西。

生命……

我当然还有生命啊,但是马上就没了。

“你可不止有一条命啊。”

角徵羽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满含深意地看了瓦伦丁一眼后就消失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这片黑暗之中。小龙人低下头思考着,反复地轻念着这句话。他头顶的角闪烁着点点蓝光,照亮了周围的空间。

空间。

瓦伦丁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

这里是他的精神空间,而精神空间里可不止有他一个人,还有兵刃天使和自己的背后灵。

兵刃天使不过是拉斐尔的魂,根本算不上一条生命,只能说是一个人的投影。但是另一个……

瓦伦丁抬起头,看着在天空中扑棱着翅膀的深蓝飞龙,嘴角疯狂上扬。

这么简单的办法他怎么就没想到?!

果然还是自己太笨了吗?

但是没关系,角徵羽就是为了让他变得更聪明更机灵更强大而存在的!

做为已经苏醒背后灵的人,他对这个神奇的存在是有一定了解的,其中就有一条实体化。

也就是说,完全体的背后灵是能够看得见摸的着的。

那么,这个“另一条生命”指的是谁就很明显了。

至于活下来的方法嘛……

还记得被永生者手撕的塔露拉背后灵吗?

“龙龙,龙龙,龙龙!我需要你的帮助!”

深蓝飞龙作为瓦伦丁的背后灵,他们之间是心灵互通的,这句话他肯定听到了,也知道瓦伦丁在想什么。飞龙没有回应对方跟黄鼠狼一样的问候,而是使劲拍打着翅膀向前飞,试图躲开什么。

兵刃天使有些担心的摸了摸它的后颈,想要安抚下这头突然慌张起来的飞龙,却突然摸了个空。

飞龙和瓦伦丁都消失了,他们一起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圣光拉斐尔慢悠悠地从空中飘下,有些迷茫地回顾四周,想要弄清楚自己的宠物和男朋友究竟干什么去了。

还有那句跟雷霆一样气势宏大的,回荡在整个精神空间的愤怒龙吼:

“C!N!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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