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王见刚又有意卖了个关子,停下来望着林江北,“江北,你可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呢?”

林江北心中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但是王见刚谈兴正浓,他自然不可能不识趣儿地去打断王见刚的谈兴,于是就十分配合地摇了摇头,问道:“小弟实在猜不出,究竟是为什么呢?”

王见刚身子往林江北这边挪了挪,嗓音明显压低了下来,说道:“这是因为处座段先生虽然也出身黄埔,但是却是黄埔六期的肄业生,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而情报处里的黄埔系人马,则大多是黄埔一二三四期的学生,不仅资格比段先生老,而且手里都是有毕业证的,他们当中是有一部分人会放下身段,心甘情愿地接受段先生这个小师弟的指挥,但是想要让他们全部心甘情愿地接受段先生的指挥,又怎么可能?”

“可是呢,黄埔系是常校长的嫡系,一向是常校长最信任最倚重的力量。段先生如果不在情报处使用黄埔系人员,恐怕他也坐不稳情报处处长的位子。可是如果黄埔系的人员使用的过多,段逸农指挥起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王见刚说的这些其实跟刚才林江北已经猜到了,但是林江北还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原来如此啊!”

“除了我刚才所讲的之外,段先生不愿意在情报处过多使用黄埔系人马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王见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这一点原因呢,我是从局座那里听到的。说当初情报处草创的时候,段先生就私底下跟局座提起过……”

“据局座从段先生那边听到的原话是‘情报处作为一个情报组织,应该吸纳各式各样的人才来组成。如果清一色都选用教育背景偏重军事训练的黄埔学生来构建的话,那就等同于近亲繁殖,不仅仅是影响情报处的工作效率,而且很可能是作茧自缚,让情报处失去一个成为伟大情报组织的应有使命。”

听到这里,林江北不由得对段逸农肃然起敬,不得不承认段逸农果然是一个搞情报工作的天才,能够在情报处草创时期就能够意识到相同教育背景带来的近亲繁殖的危害问题,眼光确实要远超过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情报组织的首脑,怨不得情报处能够在他手里发展壮大,成为一支连日本特高课都非常忌惮的情报组织。

“所以段先生就做了一个很聪明的决定,就是把黄埔系人马放在内勤机关和外勤大单位的骨架上,摆给常校长看。然后再大批量地从其他途径吸收人才进来,充实和扩大情报处的实力。”王见刚冲着林江北笑了笑,说道:“这下你明白了,为什么我说在咱们情报处,黄埔系的力量远不如表面上看着的那般很强大吧?”

“嗯,我明白了!”林江北瞥见王见刚茶杯里的茶水基本上要见底,就站起身去把暖水瓶提过来,给王见刚茶杯里续满热水,“王哥,请喝茶。”

王见刚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几下,低头呷了一小口,让滚烫的茶水把有些发干喉咙熨烫妥帖,这才又继续讲了下去。

“接下来再讲咱们浙警系。段先生心中一直有个野望,那就是想象常校长一样,拥有一所自己的‘黄埔军校’,这样段先生不仅可以按照情报工作的要求去培养学生,而且培养出来的学生也是段先生真正的嫡系。”

“而民国二十一年,段先生终于等来了一个绝佳的机会,那就是常校长给他一个任命,让他出任咱们浙江警官学校政治特派员。于是段先生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利用政治特派员的身份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住了浙江警校的大权。上至局座这个浙警校长,中至特派员办公室书记长、教务处主任、训练处主任,下至警校各队队长、政治指导员,全部都是段逸农从情报处选派过来的人马。”

“这样做的结果有两个:第一,咱们浙警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段先生的‘黄埔军校’。浙警正科的毕业生以及以浙警正科毕业生为主体的杭训班学生,都成了段先生的嫡系。再加上浙警和杭训班的教官,这些就构成了情报处的主体——浙警系。”

“第二,段先生利用这个机会对黄埔系进行了有效的分化,把黄埔系当中那些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指挥唯他马首是瞻的人员都调派到浙警和杭训班来担任教官,从而让他们从黄埔系中脱离出来,打上浙江警校的标签,成为浙警系的一员。”

“所以呢,我在第一点才讲到,浙警系的构成不仅仅是浙警和杭训班的学员,还要包括浙警和杭训班里所有的教官。这些都是我们浙警真正力量。”

“只是呢,因为黄埔系在情报处内占据有先发优势,所以咱们浙警系力量多分布在中层职位上,在高层职位相对不多。但是因为咱们浙警人数众多,所以在情报处内的力量也是越来越强!”

林江北点了点头,这才明白王见刚为什么会放心地给他讲这些东西。因为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作为浙警正科四期和杭训班甲班六期的双料学员,他的身上早已经打上了浙警系的标签。只要他还在情报处内,就必然要面对黄埔系的打压,当然,也必然会受到浙警系的支持。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间想明白,为什么之前在杭训班的时候会有风声出来,说毕业之后要让他到伪满洲国的“首都”新京去工作。自然是因为他在浙警正科和杭训班的成绩太优秀了,引起了情报处内的黄埔系大佬的警惕,所以故意从中作梗,把他派到新京那种险恶的环境当中去。不然按照他的受训成绩,正常的发展轨迹应该是在毕业之后到情报处的最高学府——南京洪公祠特训班去镀一下金,然后进入情报处本部工作啊!

至于说为什么浙警系没有反对这个提议,理由也很简单。浙警系内部也分亲疏远近,浙警系的成员大部分都是浙江籍人氏,他们优先要照顾的肯定是浙江籍的学员。而林江北作为河南洛城人氏在浙警系内只能算是边缘成员,虽然说学习和受训科目优秀,但是这些毕竟是纸上谈兵的东西,在没有展示出自己对派系的价值之前,很难让浙警系大佬站出来力保他。

这也是为什么在他这次办案过程中展示出才华之后,杜成虎毫不犹豫地就承诺要向段逸农提出申请,把他要到杭城站来——因为林江北已经用实际行动展示出了自己对派系的价值!

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干,只是认认真真地在浙警、在杭训班学习受训,就差点遭受黄埔系的“暗算”,林江北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真正认识到派系斗争真的是无处不在,不仅仅是情报处与党务处、保安处等其他派系力量之间有斗争,即使是在情报处内部,派系斗争也是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王哥,咱们浙警系的大佬我都知道,可是黄埔系的大佬有哪些呢?”林江北向王见刚问道,同时心中决定,在自己力量没有成长到和这些黄埔系大佬相抗衡的之前,一看到这些大佬的影子就先远远地躲开,以免遭受鱼池之殃。

“黄埔系的大佬主要集中的南京情报总部,为首的是两个人,”王见刚回答道:“就是你刚才提到过的副处长赵皆民和书记谭丛。只不过他俩不是什么广东系和湖南系的首领,而是黄埔系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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