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回到人间,睡的十分不安稳。心想着也许是刚搬家的缘故,新床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但又觉得耳边吵闹,心里无法安宁下来。

醒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像要散了架,每块肌肉在叫嚣疼痛。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猛灌下一大壶热水,这才勉强放松了些。

这一整天我都在思考事务所到底该怎么办,我真的需要一位位请出去吗?如此一来,岂不是彻头彻尾机械性重复的体力活了?思考累了,就披着毛毯原地打坐,放空思绪。待腿麻了,就又思考起这件事来。

如此重复,白天已悄然流去,夜晚已然到来,我却还是没有头绪。

罢了罢了,如此这样,怕是想破脑袋也是没有办法了,还是先下去吧。我张开双臂,跃入地狱中。

我没有直接进入事务所里面,而是趴在屋顶上,小心翼翼地看着里面的情况。里面的鬼怪们还在唱歌玩耍,但好似没有昨日那么闹腾了。我念动金光咒,咒语形成金色的屏障,像蛋壳一样将我护在其中。

就这样吧,要是遇到像昨日芒阳那样无视金光咒保护的,也只能算我倒霉了。

我跃下屋顶,一脚踹开自家的大门,口中继续念动咒语。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气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鬼怪们看着我从正门直接走进来,想上前扑来。有几个已经撞在了屏障上,锋利的爪子剐蹭在屏障上像钉子在铁片上摩擦那样刺耳。随着我继续念动咒语,周身金色的屏障越来越亮,范围也越扩越大。

鬼怪们如蚁群一般,前赴后继地向我扑来,层层相叠,踩着彼此的头颅往上爬。屏障已经扩大成了半圆形,而这半圆的穹顶上竟然也爬上了鬼怪,重量相叠,压在了我身上。

我左膝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眼睛,眼睛你在吗?醒醒。”我心中默默地唤。

“我说过,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便会出现的,”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坐下吧,我来帮你。”

我盘腿坐于原地,眼睛自肩胛骨之间睁开,浑圆血红。我能感觉到它的每一次转动都在牵动我整个后背的肌肉。我脱下上衣,让眼睛直直瞪着众鬼。众鬼见到这血红的眼睛,好像受到了威慑,攀爬的速度变慢了,眼睛直瞪着的那面鬼群形成的墙更是直接坍塌下来。

我继续念动咒语,屏障还在扩大。

“地狱众生听着,此处乃是执笔的场域。不可乱闯,不可戏弄,一切需按照执笔所定的规矩来办,”此声音是从后背的眼睛那里直接发出来的,如象群低吼,“识趣者,请自行离开。不识趣的,灰飞烟灭。”

金色屏障的位置已经几乎扩大到了屋子的边缘,众鬼被挤在墙角,有些发出因受到挤压而痛苦的悲鸣。离着门近的鬼怪已经连连往屋外逃去,有些鬼看着众鬼已撤,也纷纷跟着逃窜。

“大人饶命!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在屋内最深处的墙角里,被挤了七八只妖怪,层层叠叠像沙丁鱼罐头那样挤在一起,动弹不得。

“可愿离开?”眼睛问道。

“愿意!我们愿意!”鬼怪的求饶声不断。

“若是真心发愿,你们的愿望能带你们离开此地,重回地狱中。”我回答道。

话音刚落,先是一只鬼怪“咻”地一声,凭空消失了,接下来又是另一只。沙丁鱼罐头中的得到了一些喘息的空间。其余鬼怪见此,纷纷发愿离开,“咻咻”,像泡泡一样,消失在事务所中。最后只剩下一只羊头鬼,双手还在死死撑着不断扩大的金光障。

“俺不服!”羊头鬼大喊道,“俺死也要撑着!俺就不信你能拿俺怎么样!”

此时我的身体突然站了起来,手中的青玉笔同时变为魔杖。我转动着手中的青玉笔,眼睛在操控着我的身体:“哦?有意思。”眼睛转了转我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响声。

我的身体完完全全被眼睛所控制,每一丝肌肉都像牵线木偶一样,主动权在它的手中。

我看见我的手在空中挥了一下,羊头鬼撑着的那一侧金光屏障绽开一条小口,羊头鬼就势跌了进来,趴在地上。它刚想站起来,青玉笔就自上而下,笔尾的尖端狠狠戳在了它的脊骨上。我的右脚抬起,猛的向下一踩,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羊头鬼的左边羊角应声折断。它吃痛地大喊一声,尝试爬起来,但全身都被一股强大的力死死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踩啊!有本事就杀了俺!”羊头鬼还在我的脚下咆哮。

“我是不会杀了你的,本来都是鬼了,难道还怕死吗?”眼睛说道。

“你能拿俺怎么样?能拿俺怎么样?”

“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所以只能将你转交给阎王了。”

“吹什么牛!阎王根本不希得理你!”

“嗯,那你去吧。”

“诶!等等!俺……”

羊头鬼还未说完话,我宽袖一拂,它就已经在我面前消失了。

金光屏障复位,结界重新搭建了起来,事务所里终于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我这才感到后背的重量已经几乎达到了身体可以承载的极限,整个人直直向后栽倒在地板上。

“果然还是……很重啊,”我笑着对眼睛说,“多谢了,刚才真是多谢了。”

“本职工作,不必多谢。”

“诶,你说的灰飞烟灭是什么意思?”

“哦,我瞎说的,吓吓他们。”眼睛在背后眨了眨。

“那羊头鬼真的见阎王去了?”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把它传送走了,谁知道它会去哪里。”

“你还有传送的本领呢?”

“大概就是你刚刚所说的,在地狱这种不受空间约束的地方,真心发愿的话,愿望的力量就能实现场域的转换吧。”

“嗯……大概是的。所以那羊头鬼到底去哪里了呢?”

“执笔大人,这不重要。十七号客人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我推着自己的上半身,从地板上爬起来:“嗯,不重要。谢谢你,眼睛。”

“下次见。”眼睛说。

“嗯,下次见。”

后背的眼睛重新进入了熟睡中,我披上上衣,站起来看着这一片狼藉的事务所。

青玉笔在我手中散发着绿光,散落了一地的书籍,纸片,桌椅,都被绿色的光包裹着,有条不絮地恢复到原本的位置上。

我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胯,脊椎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肌肉的酸痛比早上减轻了很多。

一切复原如初,是时候迎接下一位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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