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个声音,嬴抱月愣了愣,转过头来。

乌日娜扶着帐门,神情复杂地望着她道,“这孩子和你出去后似乎很喜欢你,你这次也带它一起去吧。”

孩子?

嬴抱月一怔,这时帐篷后响起马蹄声,她闻声望去,只见阿蛮牵着乌云走了出来。

乌云踏雪的马儿看见她,踢踏一下蹄子,亲热地咴咴叫起来。

乌日娜一脸苍白,嘴角露出笑意,“看吧,这孩子果然很喜欢你。”

阿蛮面无表情地牵着马走到她身边,不容分说地将缰绳塞到她手里,随后转身就走。

“阏氏,您这……”

婚礼结束后的那个早晨过后,嬴抱月就再也没和乌日娜说过话,也没有再回过须卜家以及侍女们所住的帐篷。

她原本以为她和乌日娜会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分别。乌日娜做的那些事虽然令人愤慨,嬴抱月知道自己找到腾蛇的翅膀后就会离开西戎,她和乌日娜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见面了。

她再计较这丫头都干了什么,实在没什么意义。

然而嬴抱月没有想到,就在她临走之前,乌日娜居然把自己的马送给了她。

要知道和去禅院那次不同,这一次她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淳于夜没有向乌日娜透露他们的计划,但他为了不露馅,交代了一些能说的,乌日娜应该也能猜到一点。

乌日娜明明知道她不会回来,却还将乌云牵给了她,那这等于就是把乌云送给了她。

对于乌日娜这样爱马如命的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嬴抱月很难想象,更何况淳于夜之前明明还答应过让她出去跑马。

“你别误会,”乌日娜低头躲过嬴抱月的目光。

在那双清亮的目光下,她总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我之所以将马送你,是因为乌云跟你出去跑了一次后心就野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马的话我家有的是,”乌日娜吸了吸鼻子,别扭地别过头去,嘟囔道,“这匹不听话的就送你了吧”

这个人啊……

嬴抱月看着她恋恋不舍的模样,不禁失笑。

“你笑什么!”

听见她的笑声,乌日娜有些恼火,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丝红晕。

“没什么。”

嬴抱月望着她,目光忽然温暖起来。

她提起裙摆向乌日娜行了个礼,“谢谢您,阏氏。”

说完她抓紧乌云的缰绳,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在一边静静观望着这一幕的淳于夜看了她一眼,“走吧。”

听见马蹄响,乌日娜猛地抬起头来,她追出帐篷,失声叫道。

“萨仁!”

嬴抱月骑在马上回过头。

乌日娜的手握在胸前,嘴唇颤抖了几下,轻声开口。

“谢谢你。”

“还有,保重。”

即便相处的时间短暂,但她应该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女子。

同时因为她,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和迷失自己。

乌日娜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但嬴抱月还是在风声里听见了。

她回头望了站在帐篷前的女子一眼,笑着道。

“保重。”

……

……

北方的风猎猎的吹,吹开了草原上无名的野花。

就在草原上百花盛放的时候,贵阳城墙根下的野花也开了。

前秦,都城,贵阳。

在距离阿房宫南宫门几百米外,有一条极为宽敞干净的大道,名为正阳大道,这条大道之所以这么干净,是因为这条路两边住着前秦绝大多数的重臣,甚至还有不少王公贵族的宅院也遍布在此。

就在正阳大道的尽头,是长乐坊。

长乐坊虽然不像正阳大道那般重臣云集,但住在这里的人也都非富即贵,等闲人等不敢前来打扰拜访。

同时因为没有那么多官员的府邸,这里环境更加清幽,有不少别致的小院。

此时长乐坊内深处一间小院里,一名少年正坐在窗户边,静静注视着窗外的野花。

这间小院布置得十分雅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少年的房间临水而建,内里的书案和书架上都摆满了书卷的,一眼看上去就是间大户人家公子的书房。

但只有靠近看才会发现,书案上少年摊开的一本书卷上,居然摆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大公子。”

霍湛推开书房的门,看向坐在书案边的嬴珣,“该用早膳了。”

嬴珣端坐在书案边一动不动,“我没什么胃口,帮我和太宰说一声,你们先吃吧。”

“这……”

霍湛面露难色。

嬴珣口中的太宰是他的叔父,也是霍家当初留在贵阳城的一名有出息的子弟。

他的这位叔父隐姓埋名,在贵阳城中苦心经营,终于做到了前秦太宰的位置,地位在文官中可谓首屈一指。

这一次嬴珣回贵阳就是他这名叔父接待的,他这位叔父对嬴珣看得极为紧张,如果嬴珣不吃早膳,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霍湛深吸一口气,看见嬴珣摆在书卷上,他缓步走了过去。

走到嬴珣身边时,他看见这书卷上除了剑之外还摆放着一枚短笺,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日月。”

日与月。

霍湛望着那两个字,不禁皱紧了眉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秦有日与月,可那真的是日与月吗?

至少现在事实证明,那个太阳现在就要拖着所有人一起死,别说照亮整个大秦了,他只会让这片土地陷入永夜。

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不应该被那个蠢笨又狂妄的太阳所占据,而应该让真正温润无暇的美玉取而代之。

“大公子,已经整整一个月了,”霍湛缓缓吐出一口气,“你难道还在犹豫吗?”

嬴珣放在书案上的手握成拳,目光怔忡,“居然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么?”

在他到达前秦,听到霍湛的叔父和他说起前秦遗老真正的计划时,居然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么?

“您若再犹豫下去,嬴晗日的长子就要出生了。”

霍湛望着他的眼睛,单膝跪下,“我今天来,也是代叔父传话。”

“在嬴晗日的王后诞下妖胎之前,您务必早做决断。”

“可是……”

嬴珣的指尖扎入掌心,他能感觉自己胸腔中的气息在颤抖。

“真的要杀了他吗?”

他真的,要杀了自己的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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