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李稷道。

“你也做梦了?”嬴抱月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嗯?”李稷抬头。

嬴抱月连忙摇头,“没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又梦到在云雾森林里的事了?”

李稷一愣,嬴抱月连忙道歉,“抱歉,我不是要……”

“没事,”李稷知道她是觉得她冒犯了他心底珍藏的记忆,连忙道,“不是那个时候的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嬴抱月一怔,随后改口道,“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倒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李稷眸光有些迷茫,“我梦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比在云雾森林里更小的时候?

“我梦见了我娘,”李稷沉默了一瞬,神情有些迷茫,“还梦见了一条狗。”

狗?

嬴抱月有些傻眼,随后手臂泛起了鸡皮疙瘩。

不得不说此时此地听见这样的梦,让人有些瘆得慌。

“你小时候养过狗?”

李稷摇头,“从未有过。”

“而且……”他停顿了一下,犹豫着开口道,“那只狗,我这辈子像是从未见过。”

这辈子?

为什么要强调这辈子?

嬴抱月深吸口气,“那只狗长什么样子?”

“我没看清楚,”李稷蹙眉,“只是隐隐绰绰看见了个影子。”

可这样的话,他怎么知道那是条狗?

嬴抱月将疑惑藏在心底,看到李稷眼中已经露出了竭力思索后的痛苦之色,她起身道,“你刚醒,就别想那么多了,我请大夫来给你把脉,你好好休息。”

“嗯,”李稷点头。

嬴抱月向门外走去,李稷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

“嘶,”他的后背忽然痛了一下,为了不被嬴抱月发现他猛地低下头。

这时他忽然想起刚刚其实有件事他忘记说了。

在他的梦里,那只狗似乎……

是白色的。

……

……

“脉息正常,居然已无大碍。”

老郎中为李稷把完脉,浑浊的老眼看向他,眼露一丝惊奇。

“老夫虽知道天阶修行者恢复力惊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体质强悍之人。”

老者反复打量着坐在床上的李稷,啧啧称奇,“小子,你修行多久了?小时候生过病没有?”

“别说生病了,他以前被人砍一刀都死不了,”赵光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郎中,“老头,他真的没事?”

从在那座破院子里遇到小李稷开始,赵光眼里李稷就像个不败金刚一般,不知道疼不知道苦,不管怎么受伤都没事。

除了以前那次被南楚国师打断全身经脉,赵光还是第一次看到李稷这么倒下,简直是心有余悸。

“当然没事,”老郎中瞪了赵光一眼,“你刚刚叫我什么?”

“卢、卢大夫,”赵光嗫喏道,这两天他已经知道这位老郎中自号卢医,所有人就都叫他卢大夫。

“这还差不多,”卢医摸摸胡子,又对李稷望闻问切了一番,点点头看向嬴抱月,“昭华君身体已无大碍,虽老朽也不知他是如何恢复的,不过他现在的确可以下床行走了。”

老郎中瞥了一眼床边紧张兮兮的赵光,“他现在一人打十个这无礼小子都足够。”

赵光被嘲讽得嘴角抽搐,他好歹是个郡王,结果这老郎中却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比宫中太医架子还要大,李稷敢打他?这根本是以下犯上好么……好吧李稷有时候还真敢。

“好了,既然李稷身体没事了就好,”嬴抱月插到赵光和卢医中间,“那大家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就出发吧。”

“好,”姬嘉树陈子楚等人围在床边露出这两天的第一个笑容,所有人身上都轻快起来,归辰飞跑去演武堂通知穆七和穆容青明日离开北上,其他人各司其职也开开心心地准备起上路事宜。

上次离开过于仓促混乱,但这次外面没有围着西戎人,所有人可以安然离开了。

“赵光,”李稷看向赵光,“附近有西戎人的动静吗?”

“没有,”赵光挠挠肩膀上黑炭的鸟喙,“我放出的鸽群方圆百里都没发现什么人。”

倒是有一只鸽子回来的时候腿被啄伤了,看伤口似乎是被乌鸦啄伤的,赵光也就没放在心上。

“西戎人应该是直接北上了,”嬴抱月道,“我们在北魏也许会再次遇见他们。”

按照她的推测,西戎势力应该已经渗入了北魏,不知道北魏都城洛阳此时变成了何等模样。

“二哥那一剑没杀了淳于夜吗?”赵光皱眉,“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那一剑不至于弄死他,”李稷淡淡道,“有点可惜,我当时力竭了。”

“但你救了我,”嬴抱月笑笑,郑重看向李稷,“昭华君,我欠你一条命。”

当初他在前秦黎山救了她一次,她兜兜转转刚还清,却没想到这次在前秦又欠了一条。

“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嬴抱月望着李稷极为认真道。

“你不用……”李稷看向她,欲言又止。

她是否知道,她早就还清了,是他欠了她无数。

“喂,”然而李稷要说的话被赵光打断,他大声嚷起来,“公主殿下你这说法也也太不吉利了,这不是在咒我二哥以后还会遇上生死危机吗?”

“抱歉抱歉,是我说错了,”嬴抱月一愣连忙笑着改口,“我的意思是,如果以后有需要的时候。”

“公主殿下的心意我心领了,”李稷苦笑,他知道嬴抱月这有恩必还的性子一时也改不了,连忙道,“此事以后再说吧,今晚大家养精蓄锐明日尽快赶去北魏要紧。”

“也对,”嬴抱月点头,“那我回去休息了。”

提心吊胆了两天,这一夜穆府众人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但无人知晓,在遥远的北方草原,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正在走向一片黑暗。

雪山之边,在草原的深处,有一处泥浆沼泽。

沼泽咕嘟冒泡,透着不祥的黑色,周围牧民放羊牧马都会远远避开此处。

黑袍人走到沼泽边,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粘稠的泥浆立刻淹没了他的头顶,却没有一个气泡泛起。

下一刻,在山的那一边的一处沼泽里,缓缓升起一颗人头。

黑袍人从沼泽中跳出,他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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