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姬嘉树看着李稷手上的麻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一瞬后,他抬头看着在亭檐上坐得四平八稳的男人,“你怎么……”

“我怎么了?”李稷漆黑的眼睛看向他。

“我原本以为,”姬嘉树顿了顿道,“你是个更稳重的人。”

明面上身份只是个继子护卫,此人之所以初见时能引起他的注意,就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深邃如渊的气场。

再加上他一直带着面具,年龄难辨,情绪不明,怎么看都像一个老谋深算的高手。

在得知他是等阶四后,姬嘉树原本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但他却没想到,堂堂有着足够成为大仙官资质的地阶巅峰的修行者,居然会大晚上到南楚官员的家中打算套对方麻袋。

而这种行事风格,不知为何居然让姬嘉树觉得有点熟悉……

“稳重?”李稷闻言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我从未想过这些,能把事情解决了就行了。”

“解决的法子就是套麻袋么?”姬嘉树无奈道,“这好歹是我们南楚的朝廷命官。”

“所以不是什么人都能套他的麻袋,”李稷淡淡道,“还是说,你希望看到我杀了他。”

一阵寒风吹过,姬嘉树后背微凛,想起这人是个等阶四的修行者。

还是个刚刚用屏障就躲过了王语年的等阶四的修行者。

既然此人能够悄无声息地躲开王语年的真元,更能说出要去套他麻袋的话,这证明此人……

“你……”姬嘉树静静凝视着此人面具下的双眼,语气笃定,“你在修行上的实力,在王语年之上。”

即便都是等阶四,也有强弱之分。

而此人身上的真元多少,姬嘉树一直未能看透。

这是等阶五和等阶四之间的壁垒,也是这个男人实力的体现。作为最强的等阶五的修行者之一,对上一个等阶修行者的实力他本来应该能至少察觉到一点。

比如王语年,他就可以。

但眼前这个男人,却不可以。

这只证明了一个问题。

能被选中成为初阶大典最后一轮考官的仙官,在等阶四之中也都是出类拔萃者。

但这个自称李稷的修行者给他的感觉,超过了王语年。

姬嘉树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将一切都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男人。

这说明了在等阶四之中,他的水平也是异乎寻常的强大,甚至可能已经接近了……天阶。

套麻袋这种事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但事实上却是只有这个人才能做到的事。

“比王语年,应该是要强一点,”这时他身前人淡淡开口,拍了拍手上麻袋,“所以不用担心,很快就好。”

虽然你确实能做到这件事,但好像也不是很快就好的事……

“抱歉,”这时姬嘉树致歉道。

“嗯?”李稷抬眼看他,表达疑惑。

“抱歉说你不稳重,”姬嘉树认真开口,微微苦笑,“这明明是你能确实做到的事。”

他一个等阶五冒险潜入等阶四的宅子,真要说还是他不稳重。

“无妨,”李稷似乎没想到他会道歉,“本来因为我不是南楚人,所以做什么没有太多顾忌。”

再加上他带着面具,套麻袋也好打闷棍也好,做完就跑就行了。

但眼前这个少年不一样。

他的所作所为在所有南楚人眼皮的监视下。

如果姬嘉树今日明面上拜访了王语年,明天王语年就抽不了签了。那谣言诋毁就会立即漫天飞,别说他之后还有资格插手抽签之事了。

恐怕是出于这种无奈,这个没什么翻墙经验的少年才会出此下策,半夜前来潜入王家,打算见王语年一面吧。

看着面前这个立即道歉,不留对他人一丝诋毁的少年,甚至对他都能如此的人,李稷淡淡开口,“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姬嘉树闻言一愣,双眸眯起,“阁下……我们在这次初阶大典前见过吗?”

如果见过,这样一个等阶四修行者他怎么会不记得?

李稷顿了顿摇头,“没有。”

“我只是之前听人提起过春华君是个君子,”他静静开口,“看来的确如此。”

“这点事可体现不出来,”姬嘉树并没有被夸赞的得意忘形,淡淡开口。

“的确,”李稷点头,抬头看向天上明月。

“既然阁下准备套麻袋,为什么此时还不动手?”姬嘉树问道。

虽然李稷的这个手段的确有点问题,但其实仔细想想……这也能让他们南楚的官员免得死于非命的方式……

姬嘉树神情严肃起来。

毕竟这个男人,是真的能杀了王语年。

而他没有这么做,本身就已经让人意外。因为越是强大的修行者,处理事情更热爱以力量压人。

但此人的身上却不带丝毫杀气。

“不是我不动手,”李稷低头看了他一眼,“那位现在正忙,我只准备了一条麻袋,不想把他的妻妾也装进去。”

在忙?

妻妾?

姬嘉树一愣,下一刻耳根难免有些发烫。

他不是几岁的小童,也是订了婚的人,自然是听懂了李稷话里的意思……

长夜漫漫,这位王大人恐怕是正在……

姬嘉树神情有一丝尴尬。不过想起来,在这种事的过程中还能分出心用真元探查全府,只能说不愧是会被选为对战抽签考官的修行者,修行实力有够强劲。

李稷看他一眼,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开口,“刚刚因为不想等了,我向他房里丢了条蛇。”

蛇……

姬嘉树险些呛咳起来,终于知道王语年之前的警戒是从何而来。

这压根不是遭了贼了,而是遭了蛇了!

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打草惊蛇了……

姬嘉树深吸一口气,所以他刚刚差点被发现,根本就是这个男人导致的,他就说按他的计划本来不会出事。

看着面前少年陡然变冷的目光,李稷道,“对等阶四而言一条蛇算不了什么,那位不也没停么。”

没停……

姬嘉树扶额,这都是什么奇葩。

看来对等阶四而言,真是世上皆无大事。

“除非杀了人,恐怕此时没别的方法让那位停下,”李稷淡淡道,“我不杀人,只能等了。”

只能等了。

姬嘉树扶额,毕竟他也不想在那种时刻闯进去打扰别人好事。

寂静再一次笼罩在两人之间。

而就在这样的寂静中,之前被这两人忽视的他们之间的各种问题,顿时浮现。

“你刚刚提到稳重不稳重,”李稷淡淡开口,“撇开稳重不言,没想到春华君居然会冒如此风险来夜探世家府。”

“我是考官,能解决不公平的问题是一个算一个,”姬嘉树同样淡淡道,“只不过……”

“在下也没想到,虽然没有那么大风险,但李公子会多此一举来夜探我们南楚世家的府邸,对南楚官员下手。”

如果被发现,东吴人也许都走不出南楚的国门。

“你又是为了什么?”最终是姬嘉树问出了这句话,“你是为了……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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