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给珠玉耳语了好一番。
珠玉听完,神色尴尬,低声问道:“大祭司,您确定这个法子可以吗,万一不如您所想,该如何收场?”
“试探而已。”大祭司冷哼一声,面上表情越发不屑:“我是他外祖母,就算不如他的意,他敢怀疑我,忤逆我吗?”
“明面上不可能撕破脸,否则你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镇北王府上,怕什么?”
珠玉咽了口唾沫,无奈应声。
旋即又想起一事,道:“莫莎被放回来了,在牢里受了些拷打,好在不严重。”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张赫和莫莎到底在经过几轮拷打过后,被释放了。
对于新帝这个决定,朝中有些大臣不太满意。
毕竟,皇上晕倒,名义上是在他们二人大闹朝堂之后,可谓是高楼坍塌的罪魁祸首。
几番上表后,皇上依旧决定放人,大臣们再不甘心,也不好继续质疑。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是皇帝。
他们不敢触霉头,惹新帝不快。
“把她给常景棣送去。”大祭司顿了顿,补充道:“叫莫莎打起精神,别坏了我的好事!”
珠玉应了一声:“那端王张赫,该怎么处置?”
“张赫,哼,一个没用的棋子罢了,还能怎么办?”大祭司毫不在意,提起来如同在说阿猫阿狗。
“不用管他,他的目的达到了,没必要和他有所联系。”
珠玉这一次是真的出去了。
大祭司盯着面前的茶碗,眼底的寒意越发浓郁。
这个北荣,应该是帝氏的天下!
常景棣依旧没醒,惊蛰不得不扮做常景棣,来往宫中,还要应酬一些躲不掉的事。
如云晚意所料,惊蛰跟随常景棣许久,熟知他的一举一动,知道他在什么场合该做什么反应,扮演起来毫不费力。
惊蛰又进宫了一趟,回到主院给云晚意汇报情况。
“新帝刚登基,难免有不服气的人。”惊蛰感慨道:“皇上本来还指望王爷,知道王爷受伤昏迷,只能独挑大梁。”
“一日过去,也算暂时回到了正轨。”
云晚意嗯了一声,抚着额头道:“到底是王爷看好的人,怎么能没些本事,皇上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召属下进宫做全样子。”惊蛰说到这,打量了一眼云晚意的脸色,道。
“如今天气在好转,在逐渐化雪融冰,想来山涧道人已经破了局,您不用担心外边。”
云晚意昨日派人去看了山涧道人,这些事,她也知道了。
山涧道人元气大伤,需要好好闭关修养,暂时在客院住着,没有挪动。
云晚意点点头,道:“外边的事情无碍,我才能专心照顾王爷,对了,你带着些珠宝首饰,去西边客院瞧瞧大祭司。”
惊蛰惊的就差蹦起来了:“什么,王,王妃,您要属下去见帝氏大祭司,那,那可是个人精儿。”
“保管她一眼就能看出属下是伪装的,一旦拆穿,只怕属下和您都要倒霉。”
云晚意不慌不忙,对惊蛰分析道:“大祭司来府上五六日了吧,要求见你也不是一两日了。”
“能躲一时,躲不开一世,只怕她已经起了疑心,猜测你避而不见的目的。”
“不去走这一遭,就得面对她的各种猜疑试探,你愿意吗?”
惊蛰惊慌道:“王妃,您也知道属下的,外头的人都忌惮害怕王爷,不敢靠近,说话恭敬,正眼都不敢看王爷。”
“属下能在那些人面前蒙混过关,已经算勉强了,这大祭司火眼金睛,属下担心被识破后,给您带来麻烦。”
云晚意自然清楚,她眯着眼,朝立秋看去:“你随他一起去,他用过变声的药物,说话虽和王爷十分接近。”
“在外也是以王爷风寒了,声音有变为理由蒙混,在大祭司面前就不一定了,她会把脉。”
立秋往前几步,道:“王妃,您需要奴婢做什么?”
“看情况,带着惊蛰回来。”云晚意拿过一颗药,递给立秋,道:“万一她拿着外祖母的头衔胡搅蛮缠,你直接捏碎这个。”
“您不是说大祭司会医术?”立秋接过药丸,疑惑道:“这一捏碎,大祭司不就察觉了?”
“惊蛰之前吃过药,这药丸只对他起作用。”云晚意朝屏风看了眼,道:“王爷人事不省,万不可叫大祭司发现异常。”
“她空有外祖母的头衔,压根不关心王爷的死活,只想通过王爷,让帝氏吃下北荣这尊巨兽。”
立秋把药丸放入衣袖中,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完成您的吩咐!”
看着他们俩出去,云晚意深深叹了一口气。
结局完百里氏,还有帝氏。
王爷有尊位,也得面对百般算计。
看来只有远离这上城才能得安宁!
云晚意重新给常景棣换了药,准备去看算卜子,问问药的进展。
刚出门,寒露从前院过来,道:“王妃,朱贵太妃派人过来了,奴婢推辞了几番,却无法推掉。”
老皇帝禅位给新君,他自个儿成为太上皇,朱贵妃自然成了贵太妃,挪去了寿康宫。
好在,她是有腹中孩子傍身的,新君仁慈,给她单独准备了宫殿,尊位还在。
但,再有尊位,她也是太上皇的嫔妃,等于成了废人。
新帝尚未成亲,没有皇后,后宫一个人也没有,无上皇的皇后杨氏成为太后,却是个虚弱的病体,无法操持后宫。
所以先帝将后宫大权,交给晨太妃和元太妃在打理。
朱贵太妃没有实权,空有个宫殿,惶惶不安!
结合云晚意之前的算卦,她心中如有猫抓,心中既是不安,又是不耐,又不好轻举妄动。
云晚意清楚朱贵太妃叫人来做什么。
寒露见云晚意没反应,赶紧道:“奴婢知错,原该直接打发的,奴婢这就把人挡回去。”
“无碍。”云晚意叫住她,道:“朱贵太妃现在不安,你今儿把人挡回去,明儿保不齐还有人来。”
“把人迎进来吧,就在我这院子。”
云晚意换好虚弱的装备,再度躺在榻上,接待了朱贵太妃派来的人。
来的人,是朱家派进宫照顾朱贵太妃的,名唤轻颖,云晚意在朱贵太妃宫中见过几面。
轻颖进门请安后,将东西交给寒露,道:“这是朱贵太妃给王妃准备的补品,百年山参。”
“朱贵太妃知道王妃什么都不缺,只能派奴婢前来慰问,以表心意。”
“贵太妃有心了。”云晚意半坐着,靠在垫着厚被子的榻上,道:“你替我谢谢贵太妃的挂念。”
“是。”轻颖叹了一口气,道:“贵太妃本是要亲自来的,奈何胎儿越来越大,行动吃力,外头又冷的厉害。”
“贵太妃好意,万不可亲自出来,万一和我一样……我罪过可就大了。”云晚意眼眶微红,道。
这话本来也没什么,但,轻颖面上闪过一丝难堪。
人家王妃是刚小产的,贵太妃却好好的怀着孩子,就跟来炫耀一样!
轻颖赶紧解释,道:“贵太妃知道您伤心,也是免得来惹您不快。”
云晚意苦笑道:“这也没什么,有喜事总是好的,太上皇闭门修行,贵太妃万万要保重身子才好。”
“是,奴婢会转达的。”轻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忍住,低声道:“王妃,实不相瞒,贵太妃派奴婢前来,除了探望还有一事,想要请教您。”
“说吧。”云晚意咳嗽几声,道。
轻颖咬咬牙,道:“贵太妃的身子,多亏了您,才能平安孕育皇子,您当时除了给贵太妃娘娘把脉,补身子之外,似乎还有批命。”
“太上皇禅位给新皇后,贵太妃忧思过度,寝食难安,总想着您给看相批命的事,想命奴婢请教,那相还算数吗?”
“我看相算命,从未失手。”云晚意接过寒露递上来的药膳一饮而尽,捏了一颗糖浸梅子放在嘴里,道。
“你回去告诉贵太妃别胡思乱想,平安诞下孩子,做她那个位置该做的事,别惦记,别惹人注目,低调行事。”
“把这孩子生下来后,好好教导,将来总能派上用场。”
有云晚意这句话,轻颖明显松了一口气,行礼道:“王妃说得,一定有用,奴婢这就回去复命。”
“还望王妃保重身子,您和王爷都还年轻,将来定能子孙繁茂。”
云晚意点了点头。
她给朱贵太妃肚子里的孩子算命一事,作为心腹,寒露和立秋都知道几分。
寒露送走轻颖,压着声音疑惑道:“王妃,这太上皇禅位给新皇,新皇年轻,将来子孙自然繁多。”
“说个大不敬的话,皇位只怕要从新皇的子孙上提拔,朱贵太妃肚子里那个,还得看新皇的脸色存活。”
“新皇仁善,封个王爷公爵,若是心狠点,那孩子只怕……”
云晚意一顿,笑道:“我说过,我看相算命极少,却从不失手。”
寒露也就懂了。
天机不可泄露,王妃不用说太多,但,结果绝对就是和她说的一样!
轻颖回去后,朱贵太妃的宫中,又派人送了不少好东西来王府。
名义上是给云晚意的补品和安慰,实际上,只怕是因为她的那句话。
没过多久,立秋和惊蛰也回来了。
惊蛰顶着常景棣那张脸,不住的拍着心口,一幅吓坏了的样子。
云晚意还从未看到过常景棣做这个表情,一时间觉得有趣,却又担忧,常景棣还没清醒的迹象。
立秋看在眼里,低声示意惊蛰:“你现在顶着王爷的样貌,可别大惊小怪,污了王爷。”
惊蛰把手放下,哭丧着脸道:“王妃,不是属下夸张,那大祭司太厉害了,旁敲侧击,就差在脸上写明怀疑了。”
“好在有您给的药丸,捏碎后属下呼吸不顺,借着没休息好,身子不适的缘由提前走了,不然再待下去,准得露馅儿!”
云晚意的长指,在桌上点了点:“怎么回事?”
“属下还没到呢,谷雨这边就收到了大祭司那个婢子的通传,说大祭司要见王爷。”惊蛰语无伦次,又说得义愤填膺:
“那心腹倒是硬气,居然还说什么,王爷若是再避而不见,只好闹到圣上跟前去了。外祖母求圣旨才能见外孙,传出去肯定是丢王爷的脸。”
云晚意挑眉:“她是打算威逼利诱?”
“利诱倒是没看着,威逼是真。”立秋接过话,道:“且那个珠玉,一早还出去了一趟。”
“咱们的人没跟紧,一不留心看丢了,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只知道消失了大半个时辰。”
云晚意凝神,仔细想了想,道:“不管,她们没有动作,咱们就静观其变。”
“您们确定,大祭司没发现什么吧?”
“确定。”惊蛰使劲点头,信誓旦旦道:“大祭司抱怨了一大通,说起死去多年的帝妃,还有帝氏的事情。”
惊蛰一股脑转达了大祭司的原话,末了道:“属下听那动静,似乎要王爷心存亏欠,再挑唆王爷。”
“趁新皇的位置没坐热乎,没坐稳,用先帝留下来的遗诏,将新皇拉下来!”
云晚意大概猜到了大祭司的心思,明着打抱不平,实则利用常景棣为帝氏规划。
她冷笑一声,道:“今日见一面,之后又可以躲一躲清净了。”
“不对。”惊蛰犹豫着,看了云晚意一眼,道:“大祭司还说了,王爷的舅舅帝纬,不日即将抵达上城。”
“帝纬要来?”云晚意放下茶杯,道:“以什么理由?”
“起先是以给皇上贺寿,奈何皇上禅位成为太上皇。”惊蛰继续往下,道:“所以临时改变目的,来恭贺新皇。”
云晚意心里有预感。
帝纬是百里氏的王,他来上城,绝对是为了北荣江山!
盼着,常景棣早日清醒,能应对最好。
否则以惊蛰的心思,只怕三两下,就要被帝氏这个新王给探出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