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关帝妃和先帝,乃至皇家脸面的信件,不论真假,怎么能留着?!

等看完所有信件,云晚意心惊肉跳,赶紧一一收起,并且把匣子上的锁换了一个。

她嘱咐立秋,赶紧把这个至关重要的匣子,送回镇北王府的密室。

等屋内没了旁人,云晚意快步走过去,握住常景棣的手,一如他每次安抚她一般:“这些玩意儿一看都是假的,王爷不相信别人,总要相信母妃。”

“母妃若真做出这种事,她怎么可能把你托付给太后,应该让莫莎带你走,或者送去给生父抚养。”

常景棣坐在软塌上,整个人看上去很是落寞难堪。

开口,连嗓子也是沙哑的:“我也不信,但太后信誓旦旦,加上莫莎那边的话,实在是……”

常景棣越想,是越不安。

莫莎说那些的时候,他很是怀疑。

母妃那么好的人,为了他宁愿赴死,怎么可能……

可这些信,把那些都坐实了。

他,该不会真的不是先帝血脉吧?!

先帝死了,帝妃死了,若要再证明他的身份,何其难?

云晚意瞧着他眉宇间的愁绪,手轻轻捏了捏,靠在他胸口,道:“王爷,真真假假没那么重要。”

“不论你是王爷也好,是其他人也罢,与我而言都一样。”

“我知道你的心意。”常景棣将她圈在怀中,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心总算是安了几分:

“我并非看重这王爷的身份,万一这些信件泄露,叫人知晓,一个不好,我就会变成人人喊打唾弃的奸生子。”

“给皇家抹黑,不仅是母妃死后不安,要被鞭尸挫骨扬灰,镇北王府更是一个都活不成!”

这番话,叫两人都是心底一沉。

就算寻常人家出这种事,母亲要沉塘,孩子要杖毙。

更遑论常家是皇族,此等惊天丑闻,会让常景棣陷入万劫不复!

“没事的。”云晚意沉下心,声音闷闷的从他胸膛传出:“太后不敢完完全全撕破脸,她或许只是惶恐。”

“换命秘术开启,她那把老骨头是不成了,谁也无法说明,皇上究竟会如何,她想利用这件事逼迫王爷安分。”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语气逐渐坚定:“不管如何,我们要做好准备,查清楚当年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如你所言,我还是相信母妃不会糊涂到做那般错事!”

云晚意轻轻点头:“传晚膳吧,吃完好回王府去。”

她不知道帝妃的事,从常嬷嬷口中听来,帝妃花样年华前来上城和亲,为人和善仁义,识大体为大局,不太可能逾越人伦。

再说了,帝妃愿意以命换取常景棣平安,又怎么舍得留下这么难堪的烂摊子给他?

只是,查清楚没那么容易。

先帝让整个合欢宫的热陪葬了,剩下个莫莎,嘴里的话不能全信,再就是太后。

唉!

云晚意意识到这些,又有些发愁。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谣言的可怕性,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深刻的体会过。

但愿,太后不会糊涂到鱼死网破。

收拾好情绪,吃过晚膳,只等大部分宫殿都熄灯了,两人悄悄离开皇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晚意觉得天气又热了几分。

月明星稀的晚上,时不时起一阵风,本该能散些暑气才对。

可,刚出宫不久,云晚意后背就汗湿了。

常景棣也意识到了,疑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是暑热不已,天气太反常了!”

“天灾的事,谁也说不准。”云晚意叹道:“才三月初,本该是播下种子的季节。”

“可这么热的天,没有雨水,河流逐渐干涸,种下种子也捂死在土地里面了。”

“就算挺过这一段时间反常的暑热,下半年乃至明年年初也难熬,四星围月的天象也太厉害了!”

他们只是凡人,能做的只有开仓放粮,匀出多的水给百姓。

剩下的,听天命。

镇北王府的灯也熄了不少,只留了几盏。

其中就有算卜子房内的,云晚意和常景棣直奔她的院子而去。

云晚意在前面敲门,确定算卜子穿戴完好,这才和常景棣一起进门。

“不是说你们二人进宫了?”算卜子在灯下翻阅古籍,瞧着他们两人,疑惑道:“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师父。”云晚意比她更着急,上下打量着她道:“您出去一夜没回来,回来又带着满身蹊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个血哪里来的,您没伤到吧?”

算卜子原本没打算将咺引道长的事说出来,以免他们平添担忧。

可见识过咺引道长的狠厉,她必须说出来,有戒备,好过一头雾水!

算卜子放下古籍,让立秋和惊蛰去外头守着,一五一十把那晚的事情说完。

说到咺引道长竟然在青天白日使用邪招,算卜子咬牙切齿:“这个邪魔歪道,简直是疯了。”

“唤阴阵一出,必然会引起正道注意,正道最厌恶邪道,他竟然也敢!”

什么唤阴阵,云晚意从未听过。

她只担心算卜子:“那些白骨竟捏了您的脚踝脚腕,我瞧瞧怎么样!”

说着,云晚意已经蹲下去掀算卜子的裤脚。

常景棣赶紧背过身。

算卜子倒也没躲,任云晚意动作。

掀开裤脚,云晚意倒抽一口冷气:“天哪,这,这也太严重了!”

算卜子的小腿连带脚踝和整只脚,都成了乌青发黑的颜色,还肿胀发亮。

靠近脚踝的位置,应该正是算卜子所说,被白骨爪抓到的地方。

能清晰的看到几个颜色更是深沉的印子。

“师父医术比我厉害,可有处理?”云晚意既是心疼,又是担心。

算卜子嗯了一声:“一回来,立刻让小满寻了不少东西泡浴,我所中是那邪魔妖道的阴鸷法术,并不能用医术解决。”

“哪怕泡的及时,这腿还是成了这样,或许是染了阴气。”

云晚意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没法子给算卜子处理:“师父,要不要再用驱邪的东西,放血处置。”

“乌黑实在太厉害了,我怕您明早走不得路。”

算卜子摇头,放下裤脚道:“没事,且等明日在看,要还是没好转,再行处置。”

“你们两人这幅打扮,又是这个时辰,只怕是偷着出来的吧?”

云晚意点点头,道:“听谷雨说起了您的情况,实在担心,这才连夜回来。”

“我没事。”算卜子话锋一转,问道:“宫中情况如何?”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叹道:“不太好,帝氏大祭司哄骗太后,要重启帝氏的以命换命秘术。”

“用太后的命换皇上清醒,大祭司身边的婢子,是幸存的帝妃近侍,清楚当年的前因后果,所以她们要的,是太后母子的性命,绝对没这么好心。”

算卜子刚想说话,脚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让她禁不住痛吟出声。

“怎么了?”云晚意赶紧问道。

“腿脚有些疼。”算卜子没放在心上:“估计是阴气的原因,明日继续泡一泡,就差不多了,你继续说。”

云晚意将信将疑:“当真没事?”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能作践不成?”算卜子是当真觉得没什么问题,想到云晚意的话,疑惑道:

“帝氏要皇上太后的命,然后呢,储位暂时没立,他们杀了皇上,该不会让帝氏取而代之吧?!”

说起这个,云晚意脸色不太好:“不清楚,帝氏大祭司虽是王爷的外祖母,可她话里话外有所隐瞒。”

“包括母妃当年的心腹,我总觉得她在看王爷时,眼神有不易觉察的闪烁,又似歉疚。”

算卜子沉吟片刻,道:“既是帝妃心腹,你们想办法再见一面,面对旧主仅存的血脉,她应该拎得清。”

“嗯。”云晚意不忍让算卜子操心,道:“您好好休息,我们不能久留,先回宫中。”

“换命秘术就在这几日了,等秘术一成,我们自然回来,这几日您别出去,免得那邪魔妖道又寻来。”

“小满就在府上,还有谷雨几人也轮着留在王府,您若有什么事,立刻让他们传话。”

算卜子苦笑道:“我这腿脚动一动,就疼的锥心,出是出不去了,你安心在宫中应付。”

云晚意又叮嘱了几句,还给算卜子把脉,确定真的没事才和常景棣一起离开。

临出门时,算卜子提起了玉夫人:“你们别把心思都放在帝氏和皇上太后身上,玉夫人来势汹汹,被你多次坏事。”

“她那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一改之前的招数杳无音信,一定要再三小心。”

云怀书所中的毒,让算卜子确定,这个玉夫人便是玄医一脉的叛徒。

对玉夫人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云晚意当然保持着警醒:“放心,王爷一直派人盯着泰和医馆,暂时应该翻不起浪花。”

算卜子叹了一声。

放心两个字说的容易,可真做起来何其难,尤其是在这种动荡不安的局面下。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又去看了云怀书。

云怀书已经完全解毒,比刚回来时好了很多,不过,人虚弱的很,这个时间早已睡着了。

云怀瑾搬到和他一个房间照看着,听到动静穿好衣裳起身,轻轻把门带上,几人在院子里说话。

“这几日情况如何?”云晚意压低声音,问道。

云怀瑾点点头,又摇摇头:“常嬷嬷来把过脉,毒素早就没了,可怀书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云晚意见他支支吾吾,赶紧继续发问。

云怀瑾犹豫了一瞬,低声道:“怀书消瘦的厉害,但每日又如喂不饱一样,后厨送来的餐食是我们两人份的,他一顿能吃掉所有。”

“这还不算,每个子时他会从榻上起来,看似梦游,在房间里乱走,面色狰狞可怖,完全是变了个人。”

常景棣听完,疑惑道:“是不是在玉夫人那边受了惊吓,所以行为动作不受控制?”

云怀瑾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满是愁容:“常嬷嬷把脉后说一切正常,可怀书这些行为,不是正常人该有的。”B

“晚意说过,常嬷嬷的医术在所有大夫之上,她都说没问题,我也不知道……”

云晚意没有即刻接话。

她没说错,师父自小在玄医山门长大,医术在上城乃至北荣所有大夫之上,包括她!

师父把脉说没异常,其他人也不会诊出异常。

但如云怀瑾说的,云怀书的情况又的确蹊跷。

在她开口前,常景棣双眉收拢,拿定主意道:“既然每日子时都会梦游,我们留到子时瞧瞧。”

云晚意也正是这个想法。

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干脆先回他们的院子洗漱休息。

收拾妥当,子时还差一刻钟,他们再度去了云怀书和云怀瑾住的院子。

云怀瑾留了门,屋内没有点灯,冰盆子里的冰块融化,依旧闷得厉害。

外头忽然响起打更人的声音:“三更已到,平安无事。”

敲锣声音一慢两快——“咚……咚,咚。”

铜锣和梆相撞,发出响亮的声音。

这声音恍如是给云怀书的暗号。

铜锣声刚落下,云怀书直愣愣从榻上起身,那双眼如云怀瑾的描述,在廊外灯笼微光下泛着红色。

云怀瑾刚要出声,被常景棣一把拉住,悄声警告:“先瞧着,别出声。”

屋内黑黢黢一片,云怀书下地后,恍如能清晰的知道桌椅柜子在哪儿,精准的避开就出了门。

云晚意三人赶紧跟上。

云怀书出门后,抬头朝天上看了眼。

身后几个人,也顺着他的动作朝天上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原本明亮的圆月,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血红色!

云晚意看清楚血月后,心直直下坠:“血月当空,必有大祸!”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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