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没听过绞霍木,等云晚意说完后,疑惑道:“你说的搅什么木,到底是什么东西?”
“绞霍木是一种药材。”云晚意解释了一句,看向张树立:“不如你继续给老夫人解惑?”
张树立没想到云晚意会注意到他,愣了愣,讪笑着道:“云大小姐和老夫人说话,小人岂敢插嘴。”
“让你说,你就说。”云晚意故意提及他,就是为了试探:“身为大夫,不可能不清楚吧?”
以云柔柔的手段,再厉害也不会想到此等阴毒的法子,绞霍木的药理她也不可能懂。
背后,定有懂医术的人给她支招。
不是张树立,就是泰和医馆的钱大夫。
顶着众人的视线,张树立垂下脑袋,小声为苏老夫人解释:“绞霍木是一种特殊的药材,寻常不入药。”
“不仅因为很少能用到,而且入药的手段麻烦,必须烧制成炭,再加药粉或者药水浸泡,才能起作用。”
苏老夫人一头雾水:“既然是药,和阅知中毒有什么关系?”
张树立吞吞吐吐,一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样子。
他心中有鬼,才不敢明说。
云晚意心中有数了,接过话道:“绞霍木烧制的炭火,配上药粉使舅母中毒,燃烧过后只剩下一堆灰,查无可查。”
“现在只要查一查剩下的绞霍木炭上残余药粉,就能确定舅母中毒的事。”
也多亏了幕后之人没着急善后。
不过,他们就算想善后也不行,苏威曾经下令院子里谨慎严管,绞霍木炭不好进来,也不好出去。
估计他们想等虞阅知出事后,院子里一团乱,趁机拿走剩余的绞霍木炭。
那人怎么也想不到,云晚意竟然连这都会发现。
她一开始还以为毒药在茶碗或者饭碗上呢!
毕竟在别人看来,苏家的炭火云晚意接触不到,底下能接触木炭的人不懂,屋内炭盆做工精美,都是用罩子套起来的,也瞧不见里面。
唯一的巧合,就是云晚意施针时加了一次炭!
“害人的事听过不少,如此阴毒的还是头一次见。”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勃然大怒道:“林芳,把院子里剩余的炭火全搬上来!”
说完,所有所思看了眼张树立和钱大夫,道:“你们二人刚才把脉,真没看出异常?”
骑虎难下,这时候也不能改口,两人同时摇头,却又默契的都没说话。B
“林芳,去请洪钟。”苏老夫人隐约觉得不对,吩咐道:“不管用什么手段,亦或者别的办法,定要让洪钟出面!”
这下,着急的不仅是云柔柔一人了。
张树立和钱大夫站立不安,彼此对望,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恐慌。
洪钟这人油盐不进,只说实话!
苏家和云晚意关系不一般,洪钟恰好空着,肯定要卖这份面子,故而来的很快。
瞧见云晚意,洪钟又是一愣:“云大小姐既然在此,还请我做什么,您的医术可远在我之上。”
涉及苏家家丑,云晚意没明说,只道:“很多事不是我说别人就信的,还是洪大夫刚正不阿,说的话令人信服啊。”
“有劳洪大夫跑这一趟。”苏老夫人有心隐瞒,没说事情的缘由,率先指着炭火道:“请你帮忙瞧瞧,这炭火是什么?”
洪钟凑在没燃的炭上闻了闻,又看着燃过后的灰烬,道:“绞霍木烧制的炭,苏家怎么会用这个东西?”
“果然是绞霍木。”苏老夫人顿了顿,又问:“那这没燃过的炭上,可有其他东西?”
洪钟刚才就发现了,凝神道:“炭上带有卿国木的香味,分量很轻。”
“洪大夫,实不相瞒,家里出了丑事。”苏老夫人这下彻底明白了,直接道:“这木炭里的东西有什么作用。”
“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关窍,你尽管直说,尤其是对产后之人有何影响。”
洪钟也听说苏少夫人出事了,结合前因,心中有了个大概,道:“卿国木磨成的粉夹在绞霍木里,两者结合能活血化瘀。”
“不过,它们对于产后的人而言,是完完全全的毒药,产后恶露不消,尤其是伤口未愈,会加快气血亏空,引起血漏血崩。”
“尤其是下药的人分量很轻,不易察觉,少夫人真要有个好歹,大家都只会以为她是因为产后症出事。”
苏老夫人虽在刚才就有预料,可当真听到这话,还是经受不住,身子晃了晃。
林芳赶紧扶着苏老夫人,劝道:“您可要保重身子啊,不然少夫人的事谁来做主。”
“我知道。”苏老夫人闭上眼缓了缓,道:“洪大夫,你刚才说的这些,诊脉能诊出中毒吗?”
“光是绞霍木和卿国木无法察觉,毕竟两者都是药。”洪钟顿了顿,补充道:“碰上别的药材,那就没法说了。”
苏老夫人心越是发寒,吩咐道:“把少夫人吃的方子拿来!”
方子是云晚意开的,洪钟此前就看过,只扫了一眼,就沉声道:“方子里有一味莲藿,与卿国木相遇,有轻微中毒之相。”
“所以能从脉象上把出来?”苏老夫人继续追问。
洪钟点了点头。
真相都要戳在脸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老夫人眼神陡然变的凌厉,看向张树立和钱大夫,厉声道:“两位口径一致,看来只能去官府说明一切了。”
“来人,把这俩居心叵测的庸医绑了送去官衙,就说他们意图谋害苏将军府的少夫人!”
“我儿在边关守卫北荣平安,我夫曾立下汗马功劳,实在不行,我可以去皇上跟前告御状,相信总能讨个公道!”
一听说告御状,张树立和钱大夫双膝发软,不约而同的瘫软在地。
钱大夫只晃神了一刻,就立刻喊冤:“苏老夫人,我是冤枉的,我没参与其中,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人收买说了谎!”
云晚意听到这话,嘴角扯出一抹讽刺——做鬼也够倒霉的,死了也不安生,还要背这种黑锅!
重生后,她听过太多次鬼迷心窍,说白了,哪来什么鬼,不过是贪心不足,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钱大夫也不例外。
看着痛哭不止的钱大夫,苏老夫人越发厌恶,喝道:“继续往下说!”
钱大夫痛哭流涕:“有人给我五百两银子,让我今日作伪证,证实少夫人并未中毒。”
“是谁?”苏老夫人激动的身子前倾,急声问道:“谁收买的你?”
“不知道,那人蒙着面,一身黑衣,在夜间找到我家说的。”钱大夫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想只是撒个谎,就能得五百两银子。”
“一时间没忍住,这才做了伪证,求老夫人开恩,看在我无辜的份上,别闹到官府。”
“只是撒个谎而已,说得多轻巧。”云晚意冷笑道:“若非今日外祖母信我,只怕舅母会因为你的谎言陷入危机,从而丢了性命。”
“你就算没参与其中,也是给杀人犯递刀的帮凶,何谈无辜?”
苏老夫人本来心软了一瞬,闻言铁了心道:“忏悔的话,留着去官府说吧,来人,把他送去官府。”
又看向张树立道:“你呢?”
钱大夫哭着叫着被拖出去,声音一声声传来,张树立身子一僵,赶紧和钱大夫说了一样的托词:“苏老夫人明鉴。”
“我和钱大夫一样,都是被黑衣人花了五百两银子收买的,并不知道其他啊!”
苏老夫人蹙着眉,正要吩咐将人一起送官。
云晚意却是噙着一抹冷笑,道:“是吗?”
“是是是。”张树立急的不得了,结结巴巴道:“我不敢撒谎,就是这样。”
云晚意没答话,转头看向门口。
应该到了才是。
刚这么想着,外边传来通报:“苏老夫人,德善堂来人求见您,说有要事通报。”
德善堂的人无故找来,肯定和此事有关,苏老夫人立刻让人进来。
来的人是章掌柜,进门请安后,带着歉意道:“苏老夫人,前来打搅实在不该,是德善堂御下不严,出了丑事。”
“章掌柜客气。”苏老夫人着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上年关,需要清点余货,这一盘算才发现店内的卿国木粉少了一包。”章掌柜叹道:“追来查去,查到了张树立名下。”
“还查到他前段时间弄了一批绞霍木,本想今日和张树立对峙的,没想到他一早不见人影,又听说苏少夫人出事。”
“小人多嘴问了一句,实在担心少夫人的事和这些有关,才赶着前来。”
“你来的正好。”苏老夫人实在忍不住,抄起脚边的木炭狠狠砸向张树立:“他用这个,害了府上的少夫人。”
“要不是晚意在,阅知定要枉死!我们府上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般对待?”
张树立被木炭砸了个正着,嘴里还在喊冤,口口声声说没理由害人。
他的眉眼越看越熟。
在看他的面相,父母宫凹陷……
是……张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