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腾不敢再耽搁,扑到榻前,尽量吧放低声音:“父亲,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在场的人,除了云晚意之外,全部屏住呼吸,等待动静。
连不远处,常景棣也微眯着眼。
他绝对相信云晚意的医术,可徐老爷子的情况众所周知已经病入弥留。
要是这一次,云晚意再度起死回生,那可就真成了上城第一,不,是北荣第一神医!
等了片刻,榻上的徐老太爷缓缓睁眼。
只是,眼神浑浊,瞧着并不清明,但那眼睛,的的确确眨了!
“我就说没事。”熙然郡主又哭又笑,握着老太爷的手再度紧了紧。
“父亲!”徐腾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想碰徐老太爷又不敢,嗫嚅着,小声询问道:“您感觉怎么样?”
徐老太爷摇摇头,声音很轻,说话也很缓慢,一字一顿:“我,好,你刚才,唐突人,家姑娘。”
“对对对,是我不好。”徐腾赶紧认错,侧头朝云晚意道:“是我过于冲动,实在是因为父亲情况不同,请小姐……”
“先别说这么多。”云晚意蹙着眉,打断道:“老太爷只是醒了,后面还需要施针,被你们破门打断。”
“拖久耽搁,我刚才的针和昂贵的药丸就白瞎了。”
“我,我这就出去。”徐腾高兴之际,叹道:“没想到姑娘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先出去。”云晚意打断的同时,扶着熙然郡主,道:“郡主也出去,老太爷施针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等下一轮施针结束,你们就可以进来看了。”
熙然郡主看到老太爷苏醒,自然什么都听云晚意的,连忙带着剩下的人出去。
“多谢公子维护。”云晚意看着还在门口的常景棣,顿了顿,道:“等我忙完徐老太爷的事,就来为公子施针。”
云晚意才想起来,今儿恰好是帝景施针的日子。
许是帝景来的巧,正好遇到国公府的人刁难,这才帮她出头。
不过那句,“她是我的人”,实在歧义很大。
尤其是刚才冲突时,门口守着不少人,包括章掌柜,王德发和德善堂的几个小厮。
云晚意咬着嘴唇,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免得让他觉得她自作多情。
常景棣看出她的犹豫,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刚才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不过为了解围。”
云晚意面纱下的脸,不自觉红了几分,点头道:“多谢公子。”
门被徐腾带来的人劈坏了,他自责之下,从马车上拆下车帘子,暂时挡在门口。
徐老爷子醒后,施针就简单很多了。
还没小半炷香的时间,云晚意就收起针,掀开帘子道:“你们可以进去了,老太爷还不能起身,也不能刺激。”
徐腾赶紧带着熙然郡主进去。
云晚意则是去了隔壁的房间,给常景棣施针。
她不知常景棣身份,只当他是富商帝景,还带着几分打趣:“又欠了公子一个人情了。”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常景棣哑然失笑,声音中也带着笑意:“徐老爷子既然清醒,我不来,你也肯定有法子应对。”
“这个人情不算事,你不必记着。”
云晚意摇摇头,轻声道:“徐腾那时情绪不稳,什么解释都听不进去,总之,公子来的十分及时。”
“凑巧。”常景棣不想让她有负担,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我的药吃了很久,的确有些作用,现在已经能起身短暂行走。”
“接下来,还用不用换方子?”
“上回拿的药还能吃最后一日吧,吃完就能停药,剩下的便是继续施针。”云晚意边施针,边道:“平日让近侍按摩周围,也能加速恢复。”
说到这,又想起之前的事,叮嘱道:“一定不能再任性骑马,亦或者下地行走太多,不然吃药时间还得延长。”
本来只需要吃半个月的药,就在冬日宴那日,帝景纵马驰骋,腿伤加重了些,不得不再多吃几日。
云晚意丝毫不知,他那日也是因为她。
踏雪寻梅过于彪悍,野性难驯,他担心她会有意外,这才慌不择路,骑马追上。
“看过雪景,最近不会折腾了,听晚大夫的话。”常景棣敛了心神点头,又朝门口看了眼,蹙眉道。
“徐老爷子那边呢,是暂时救活了,还是有希望治疗?”
“徐老爷子是心病。”云晚意想起徐国公的病情,叹了一声,道:“长期忧思,心力交瘁,引发的心脉淤堵。”
“说直白点,他血脉中淤积不化,寻常药物无用,又并未对症下药,才导致病情一日重一日,又拖了这么久,要是没好药材保着,只怕早就不行了。”
“我也就在鬼门关抢回他一条命,后续依旧很难,就算是我的医术,也最多能保徐老爷子一年,若他能看开,估计还有多活的希望。”
“一年,也早就超过其他大夫了。”常景棣想了想,又疑惑道:“徐老爷子身为三朝元老,早就从权利中心退下。”
“他的儿孙辈在朝中并无多大的分量,吃喝不愁又不担心卷入是非,老爷子为了什么,会担忧成疾,病成这样?”
“不知。”云晚意摇着头,手中继续下针:“还得以后问徐老爷子,不过,他忧思成疾,也肯定不会轻将事情告诉他人。”
常景棣嗯了一声:“我会请人去查。”
“啊?”云晚意听到这话,诧异的抬头,眼中带着惊疑:“帝公子能查到吗,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身份?”
“刚才徐腾自报家门,公子一点也不怕,徐国公身份可了不得,连当今圣上也要照看几分。”
她说的还算委婉。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居末尾,哪怕帝景是皇商,也要避开官权。
他竟然直接和国公府的人对上,还是事关徐国公,不得不令人怀疑。
常景棣知道她聪慧,寻常理由糊弄不得,半真半假道:“既从商,肯定有些人脉在,实不相瞒,我和镇北王交情不浅。”
“年少相识,他当初因为些小事,承了我的人情,也就逐渐有了交集,成为挚友。”
镇北王的名字出来,云晚意手轻轻一抖。
针险些扎歪了。
这也太巧了吧?
他们二人毫无交集,且从前也没听帝景提过,她好像还试探过,帝景都没说。
难道,是因为二人身份差异,故意瞒着的?
常景棣察觉异常,故作不知:“你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你认识他?”
“帝公子说笑。”云晚意赶紧调整状态,继续下针:“我身居末流,怎会认识镇北王那号人物?”
“你若想认识,我改日为你引荐。”常景棣知道她顾及身份,不会答应,故意说道。
“不麻烦公子。”云晚意果然拒绝了,但转念想到另一件事,再度试探道:“倒是听说镇北王早年伤了腿。”
“公子也伤了腿,两人又是秘密挚友,缘分不浅,称得上难兄难弟,不知道镇北王的腿伤是不是和公子一样?”
常景棣微眯着眼,一手隔着衣袖摩挲着腕子上的紫檀珠子,不着痕迹道:“他的腿疾是在战场受伤后留下。”
“已经是老毛病了,不然你这么厉害的神医,我肯定会引荐给他。”
云晚意这次手不抖了,而是委婉拒绝道:“镇北王神通广大,请的大夫和神医无数,全束手无策,我肯定也没办法。”
常景棣还打算说点什么,门外响起章掌柜小声的询问:“易姑娘,徐国公想回去,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帝公子等等,我一会来抽针。”云晚意正好下针结束,起身朝门口道:“还需要方子,我来写。”
云晚意出去,徐腾正守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叠银票,讨好的递上前:“神医,这是我父亲的诊金。”
云晚意接过来翻看了一番,厚厚一叠足有十万两,她不由挑眉:“这么多?”
徐国公是清流,刚正不阿,清廉正直,从不收受任何礼物。
若非徐老太君遗留的银子,还有徐腾妻子的陪嫁丰厚,只怕偌大的国公府都支撑不起。
十万两,的确很多了。
且从银票上来看,估计是赶着从钱庄兑出来的。
“不止诊金。”徐腾指了指被他命人破坏的门,讪讪道:“外加陪给药铺的损失费,听说才开业第一日,就被我闹出这么大乱子。”
“没事。”云晚意抽出几张银票,剩下的还给徐腾:“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不需要这么多。”
徐腾还要推脱,云晚意叹道:“徐国公虽然醒了,人躺了多日无法进食,身子虚弱的厉害,后续补品和药物都少不得。”
“银子,还是多留些的好。”
徐腾这才手下,等云晚意写好方子,千恩万谢的带着人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锦绣阁就送了开业贺礼来。
紧跟着,和常景棣有关的商行,全部送来开业贺礼。
一如当日下聘,很快引得不少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