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从高空坠入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爱丽丝藏在面具后的双眸,闪过一丝惊讶。这个老人家,竟然可以直接看穿她的身份?

她身上穿着的魔法袍,可以隐藏自身气息和魔力波动,在外面走了那么久,都没有暴露。

这个被公主殿下叫做金爷爷的人,却一眼看破了她的伪装。

对方的实力大概远远在她之上……

“我不仅知道你是闯入者,还知道你是一只小狮子。”老人家嘿嘿一笑,调皮的眨了眨眼,“我可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厉害,只不过眼睛比普通人好使,仅此而已。”

琥珀色的双眸睁大,金发小巫师忍不住问了一句:“您会读心术?”

据说,拥有读心术的魔法师,实力都非常强大。而面前这位金爷爷,却自称自己的实力并不高强……爱丽丝不是很能理解。

“读心术?”

金爷爷老的吓人的脸上堆满了皱纹,“除了那些老巫师,每个世界都有会使用读心术的人。你的见识还是太短浅了,小丫头。”

“金爷爷,你听我说。”

雪伦公主凑到老人身边,一只手拽着对方的胳膊,轻轻摇晃,

“爱丽丝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虽然是闯入者,但她对皓雪王国没有恶意。看在我的份上,您就原谅她的过失吧?好不好~”

金爷爷的身形消瘦,也许是因为年纪太大了,他的背佝偻着,只能勉强抬起头。

被公主摇晃胳膊,金爷爷眯了眯眼,似乎很享受公主对自己撒娇的感觉,“嗯嗯嗯,好好好……听公主殿下的,我不责怪她,也不把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说到这里,金爷爷忽然睁大的双眼,瞪着白衣少女,“要是让你父王知道你跑出来,还在国都的大街上闲逛,他一定会把你抓回去。”

没想到金爷爷忽然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雪伦公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尴尬的笑了两声,“金爷爷说的对,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我抓回去……”

“可是这一次和往日不同。”公主殿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垂下长长的睫毛,“我要是回去,便再也没有见您的机会。”

雪伦公主的语气低沉,情绪也似乎很低落。

雪花一般美丽的眼眸中,满是悲凉之色。

“国王真是老糊涂了,他竟然连你也……”金爷爷表情愤怒,脸上的皱纹在颤抖,手里拿着的拐杖狠狠一敲地面,气的老眼通红。

“所以我想要跟着救命恩人!”

公主殿下走到爱丽丝身边,把一只手搭在小巫师肩膀上,“说不定我还可以同她一起离开皓雪王国,出了极北之地,父王也别想抓到我~”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金爷爷并不放心,勉强抬起头看向故作轻松的雪伦,张嘴想要说什么。

然而公主并不想听,微微了摇头:

“爷爷您不必为我操心。这一次来,也不是为了让父王回心转意。”

说到这儿,雪伦抬起手,指了指身边的金发小巫师,

“我这次是为了救命恩人来的。希望金爷爷能帮爱丽丝找一找她的朋友。这一次进入皓雪王国的闯入者,可不止她一个哦。”

金爷爷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您见过我的朋友?”爱丽丝又惊喜又意外,忍不住上前一步,连忙询问。

“年轻人又冲动又激动,真是活力四射。”金爷爷嘿嘿一笑,抬起手中的木质拐杖,指着金发小巫师,“离我远点,太近了太近了!”

被嫌弃了。

爱丽丝不好意思的后退几步,摸了摸鼻子,“是我失礼了,对不起!”

“还知道道歉啊?刚刚抬起拳头就想打人,也不看看要打的人是谁。”金爷爷哼了一声,“爷爷我可是很记仇的,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如此无礼的家伙。”

公主殿下上前,轻轻拍了拍金爷爷的背,“您消消气,她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可我心里就是难受,有火没处发。”金爷爷板着脸,清了清嗓子,“算了,我也不和你一个小辈一般见识。叫我一声爷爷,我便放过你。”

这个金爷爷的脾气,比想象中还要古怪。

但是为了快点得到布伦达和中分的下落,爱丽丝没有任何犹豫,恭敬的俯身行礼,语气郑重,

“爱丽丝见过金爷爷。”

“这还差不多。”老人点了点头,也不再卖关子,“你想要找的那位朋友,已经被国王抓走了。”

爱丽丝脸上的表情变了,嘴唇紧紧抿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摩擦发出咔咔的声音。

她努力按捺住心底如海浪般激荡的情绪,声音微微颤抖,“国王什么时候抓走她的?您可知道她被抓到哪里?”

雪伦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父王该不会……把她送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爱丽丝心里面虽然非常着急,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太冲动,必须要理智对待,才可以更有效的解决问题。

“公主殿下…猜对了。”金爷爷微微点头,面色沉重。

“怎么会这样……”公主摇着头后退几步,下意识看向戴着黑猫面具的金发小巫师,“你的朋友,今年几岁?”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奇怪,尽管心中不解,爱丽丝还是回答了公主殿下:

“和我一样,都是九岁。”

公主殿下表情闪过一丝错愕,连连摇头,“不对,年龄对不上……”

金爷爷转身,看向一袭白衣的雪伦公主,“这一次,是那位亲自点名,要九岁的闯入者代替公主殿下,成为新任冰女。”

“正常情况下,年龄不到,是不会被盯上。”老人的表情严肃,沉声说道,“但这次是个例外。”

“冰女?”爱丽丝眉头一跳,想起在魔法列车上,哈奇罗兰讲过的冰女传说……

原来冰女真的存在?

“按时间来算,你的朋友此时已不在王国宫殿。”金爷爷抬手摸着下巴上长出的胡须,“她现在应该被送到冰妖王的凛冬大殿去了。”

“凛冬大殿在哪?”爱丽丝努力克制着焦急的情绪,耐着性子询问,“成为冰女,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我可以告诉你。”雪伦看向爱丽丝,“你朋友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倘若她成为冰女,便会忘记过去的一切。”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爱丽丝的胸口。

忘记……忘记过去的一切?

“哪怕她永远不再记得你,你也要去救她?”雪伦公主走到爱丽丝身边,紧盯着对方面具后的双眸。

金发小巫师从短暂的失神中醒来,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

“公主殿下还是说的太仁慈,真相远比你想象的更加残酷,爱丽丝。”

金爷爷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浑浊的眼睛有着历经沧桑的冷漠木然,

“你的朋友变成冰女之后,不止会忘记一切过去,而且会在见到你闯入大殿的瞬间——杀了你。”

老人的语气残酷,面色严肃,“面对这种情况,你还想救人?”

金发小巫师沉默了几秒,垂在身侧的拳头松开,面具后的双眸明亮而坚定,

“她真的要杀我,我也一定会去救她。”

执迷不悟。

金爷爷长叹一声,面部的线条变得柔和了一点,

“要去便去吧,我也不再劝你。为了一个杀你的人放弃生命,值得吗?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金爷爷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笃笃”的响声。

“来人,送客。”

话音刚落,店铺角落里原本一动不动的雕塑,忽然转动脖子,眨了眨眼睛,全部活了过来。

所有雕塑恭敬的站在店门两侧,紧闭的房门瞬间敞开,雕塑们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或者爪子,指向门外的街道,以动作示意客人离开。

雕塑的手虽然指着门外的街道,但眼睛却齐齐盯着金发小巫师的身影,一眨不眨。

“金爷爷,谢谢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很感谢。”爱丽丝转身看向拄着拐杖的佝偻老人,弯腰深深行了一礼。

老人闻言,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年轻人改不了冲动,只要你别后悔自己的决定,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你的命很值钱,活下去比什么朋友都重要。”

金爷爷回头看了雪伦一眼,声音像是叹息,

“公主殿下,我就不送你出门了,别跟着小狮子去凛冬大殿。那里……可是吃人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老人的身体忽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从神秘的无字店铺走出来,爱丽丝面具后的表情沉凝如冰,极力压制住内心躁动不安的情绪。

如果情绪失控,身体散发出的魔力波动便会强盛。

即使穿着隐藏气息的特殊魔法袍,也无法完全挡住愤怒时产生的激烈魔力波动。

“公主,我想要知道凛冬大殿的具体位置。”爱丽丝对保持沉默的雪伦公主说。

两个人都戴着面具,路边的行人来往,公主没有立刻回答爱丽丝的问题,而是拉着小巫师的手,把对方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

巷子里光线幽暗,四下无人,雪伦公主松开了爱丽丝的手,压低声音问道:

“凛冬大殿是冰妖王的老巢,你知道它手下有多少人?”

爱丽丝摇了摇头,语气微微茫然:“不知道。”

公主殿下又问:“在不知道对手实力的情况下,你有把握战胜冰妖王和它的所有仆从?”

“有没有把握,试一试便知。”爱丽丝一本正经,双眸神色坚定,“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雪伦公主沉默了一会儿。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真又单纯的小狮子,倘若要是知道,皓雪王国此时面临的处境,还会有这样的勇气,说出如此无知的话吗?

“去凛冬大殿之前,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最基本的知识。”

公主殿下叹了口气,伸出两只手,按住小巫师的肩膀,

“现在你的朋友,十有八九变成了冰女。早救晚救,都是救……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去救人。做到心中有数,比盲目的行动强百倍。”

爱丽丝抬头看向戴着白兔面具的少女,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公主殿下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小狮子的最后一丝理智还在,没有完全被感情冲昏头脑。

雪伦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皓雪王国一直被冰妖王控制着,冰妖王每年都会从王国挑选十三名年龄在十三岁的少女,把她们变成冰女留在凛冬大殿。”

公主殿下的声音沉落下来,“如若不愿意献上被选中的少女,整座王国都会被无尽的冰雪淹没。”

雪伦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一开始,王国里的勇士,曾经反抗过冰妖王,他们拿起兵器,与冰妖王战斗,民众们把他们称作冰雪勇士。”

说到这里,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公主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克制着某种激烈的情绪:

“所有冰雪勇士,都在那场战斗中死去,变成了冰妖王的侍卫。王国边境的十几座村庄,也遭到了冰妖王的报复,被大雪吞没,死了很多人。”

公主扯了扯唇角,声音里流露出淡淡地嘲讽:

“自此之后,国王下令,不允许想要成为冰雪勇士的人挑战冰妖王的地位。”

思绪渐渐收回,公主殿下直视着爱丽丝面具后的双眼:

“面对灭国的威胁,那群大臣们纷纷低头,默认了冰妖王提出的所有要求,这其中也包括向凛冬大殿进贡金银珠宝,美酒佳肴。”

爱丽丝的神色凝重,“也就是说,叫冰妖王的那个家伙,一直压迫着整座王国?”

“没错,一直在被压迫,所以我才会说那群大臣像一群老鼠胆小怕事,毫无用处。”

公主殿下点了点头,她按着爱丽丝的肩膀,鼓起心底的勇气:

“不久前,冰妖王选取的列表里,出现了我的名字。我是从王宫里逃出来的。”

“你的朋友之所以被抓走,一定是因为我逃跑了,所以…这一次,我会和你一起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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