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俑颔首,示意族中弟子离去后就站起身来。
他捋了捋身上紫衫锦衣的衣襟,坦然道。
“既然如此,吴梭。”
闻言,吴梭立马拱手道。
“父亲,您有何吩咐。”
吴俑看向面前的吴梭,拍拍他的肩膀后说道。
“你带上族中所有子弟,等镇西王府晚会开始后,城中守备懈怠,在大乱之时按照使者大人所指示的路线离开庸都城。”
闻言,吴梭有些诧异道。
“父亲,那您呢?独自一人前去镇西王府,岂不是要身陷险境?不可。”
但吴俑却不以为意,他淡淡道。
“无妨,也不必担忧,若是我离不开庸都城,你就是新的家主。”
这时,一同在旁的宝狮子国妖使玄雨笑道。
“不用这么生离死别,等本使宣战过后,会带着你一同离开庸都城。”
“多谢上使大人。”
……………
此时的昭艺坊外。
龙鱼卫的兵士们皆身披黑袍黑甲,行走于不曾掌灯的偏僻巷陌之中。
悄然之间,龙鱼卫已经将整个昭艺坊给团团包围。
龙绮揭开下半脸上所覆盖的黑布,对身后的副将道。
“在此等候,待本统领一声令下后便冲杀入汝南吴家之中,全部格杀勿论,不留一人。”
“是。”
嘱咐完手下后,龙绮便用一件袍衣罩住了身上的贴身软甲,独自去巡视起了昭艺坊的情况。
昭艺坊与大多数庸都坊市一样,商铺林立,偶有胡商牵着骆驼去兜售些关外的稀罕物件。
街市上还有艺人在表演着西域的舞蹈和喷火等技艺,一片融乐景象。
龙绮买了一串胡人掌柜卖的羊肉,一边走一边看着昭艺坊的热闹场面。
这时,龙绮突然注意到了一个裹着破旧黑袍的女人。
女人头发凌乱,眼神浑浊,蜷缩在昭艺坊的巷角里被冻的瑟瑟发抖。
龙绮走到她面前,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可却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龙鱼卫和鸱吻卫都像玉京城的玉衣卫一样,练习过些许法门,对于知境及以下的妖魔都能够看破。
没有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后,龙绮只当作她是个关外来的乞丐。
她从袖中摸出几个钱,和手中的烤羊肉一同放在女人面前的破布上,随后便径直离去了。
等龙绮走后,那女人仍然是一动不动,只是拿起了面前的羊肉,一把塞进嘴里,咀嚼的满嘴流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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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王府。
今夜是除夕年关,庸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都会前来镇西王府赴宴庆贺年关。
此时的王府正门大开,府内的主管正带着家丁在外迎接那些世家之人。
临金门街上,一时间多了许多车乘骏马。
这些平日里高人一等的世家之人此时在镇西王府面前也只能本本分分地排队等候,丝毫不敢有任何怨言。
而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临金门大街上响起。
这让一众世家子弟都不禁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披挂甲胄的将领骑着一匹雪白的神骏而来,正是从咸阴山倒悬境赶来的二品昭武将军李光弼。
在李光弼的身后还跟着李光止和庞琰两名心腹副将。
三人在镇西王府前勒住了缰绳,李光弼的那匹透骨银龙在整个临金门大街的名骏之中也是格外醒目。
一时间,李光弼三人引来了街上的众说纷纭。
王府之前不得跑马,这是庸都城的禁令之一,可眼前的三人却明知故犯,所以这些世家之人也能隐隐猜出为首的将领身份不低,故而没有人敢上前指点半句。
可这时却有一个少年走上前来。
少年头戴束冠,身披白色锦衣,指着马上的李光弼大声呵斥道。
“庸都禁令,王府之前不得跑马,你是何人?”
锦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已经神莹内敛,显然入了知境。
闻言,李光弼侧目看去,见识个世家少年,因此也不恼火。
他笑着询问道。
“原来王府之前不得跑马,本将军倒是不知,不如先说说你是何人?”
少年面对李光弼,丝毫不惧,径直上前一步道。
“庐江何子期。”
李光弼微微颔首,随后翻身下马道。
“原来是庐江何氏,久仰久仰。”
可还没等少年回话,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就将其拉了回去。
“子期,怎敢如此狂悖!还不快向将军请罪。”
听到中年人的话,何子期却依旧执拗道。
“叔父这是什么话,我有何罪?难道直言也是罪么。”
李光弼愣了愣,忽而想起道。
“这位先生就是麓鸣书院的副祭酒何年吧?”
见李光弼说出了自己的名号,中年人有些诧异,随后立马拱手道。
“将军慧眼,在下庐江何年,特地带小侄前来赴宴,小侄莽撞,还望将军海涵。”
大玄儒道昌盛,陇西道以南便是以上庸学宫领头,以北学子最向往之地便是麓鸣书院。
一般西北学子前往玉京城,多是为了去崇学署考取功名,专去上庸学宫的则少些,只因麓鸣书院也是一处修行福地。
西地蜀州,修行当以被称作天神道场的希夷山为首,其次便是咸阴山倒悬境的悬空寺,而在这两大圣地之下的便是老剑福地地剑阁、青阳剑场和麓鸣书院。
而麓鸣书院的两位祭酒,一位商隐商伯公,另一位庐江何年,名声在蜀州也是极为响亮。
庐江何氏背靠青雀山,因此成为大玄四大世家,而其中何年又是麓鸣书院副祭酒,所以庐江何氏俨然就是四大世家之首。
“不敢不敢,何夫子和庐江何氏之名如雷贯耳,刚刚是在下莽撞了,本将并不知庸都禁令,小兄弟莫怪啊。”
李光弼笑着拍了拍何子期的肩膀。
何子期也没想到这位将军竟然这么回答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点头道。
“你知道就好,下次可别这样了。”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脑袋后面就挨了何年一巴掌。
“叔父你这是做什么?”
何年数落道。
“放肆,将军不曾治你的以下犯上之罪,你就该告谢了。”
“不必。”
李光弼摆了摆手,随后就向前方的主管道。
“还请通报一声,昭武将军李光弼前来赴宴。”
“昭武将军?”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昭武将军可是朝廷的二品武将,难怪这位将军敢在镇西王府前跑马。
主管听到后,丝毫不敢怠慢,立马拱手道。
“原来是昭武将军,在下有眼无珠,将军快请进,镇西王大人已经在主堂之中等候。”
言罢,李光弼就在主管的带领下走进了镇西王府之中。
他看向一旁的李光止说道。
“刚刚那个庐江何氏的后生有些意思,我看他神莹内敛,是个山上人。”
闻言,李光止点了点头,回答说。
“此人名字我曾听说,是庐江何氏的分家弟子,但极为具有天分,现在在青雀山上修道,虽然尚且年轻,却已是知境修行人。”
李光弼笑了笑。
“庐江何氏,我们那位首辅大人不也是出身庐江何氏,说实话,我对庐江何氏倒没有什么好感。”
言谈间,几人已经跟随主管走到镇西王府的正堂。
此时堂中正有一人推门而出,不是别人,正是李夜清。
李夜清看见来者是李光弼,连忙上前拱手道。
“昭武将军,听闻你早就来了蜀州,为何今日才来庸都城,可真叫我望眼欲穿。”
看见李夜清,李光弼则是上前勾住了他的肩膀道。
“那不是奉你爷爷的圣旨,去好好看着咸阴山悬空寺的那帮贼秃么,在庸都城呆的怎么样。”
“还不错,比起在玉京城要自由些。”
听到李夜清话,李光弼不禁笑骂了一句。
“去你的吧,你若是在玉京城不自由,玉京城哪儿还有个自由人。”
而身后的李光止和庞琰也是向李夜清行了一礼。
“徐之斐呢。”
“早已经在堂中了。”
李光弼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
“你出来做甚,莫不是专程来迎我这区区武夫?”
李夜清摆了摆手。
“昭武将军这叫做什么话,当然是来迎你,正二品都是区区武夫的话,朝廷上下可就找不出一个将军了,不过除却此外,我还要去寻一人。”
“还是你会说话,行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误你,晚会之上,可要与我好好喝上几杯。”
拍了拍李夜清的肩头后,李光弼便和身后两人走进了正堂。
而李夜清此时出门却是要找一人,此人便是多月前,在玉京城和李夜清见过几次的麓鸣书院大祭酒,那位亲自为李夜清书文题字的商隐商伯公。
今日年关除夕,镇西王摆下盛宴,邀请整个蜀州的世家大族赴宴。其中自然不会缺乏麓鸣书院。
之前商隐曾交给李夜清一面麓鸣书院的令牌,可使得他自由出入麓鸣书院,但李夜清来了庸都城便忘记了此事,后面又去了一趟剑阁,因此不曾去麓鸣书院拜访商伯公。
今番得知了商伯公要来此赴宴,故而李夜清便匆匆出来迎接。
李夜清拿着麓鸣书院的令牌,可等他走到镇西王府的正门前,左看右看却都不曾见到商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