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

玉京宫城上方夜幕降隐,紫宸殿前的午门外已聚集了庙堂所有五品以上的文武大臣。

眼前的紫宸殿面阔十九间,屋顶为重檐歇山顶,上覆黄色。

上檐为单翘重昂七踩斗栱,下檐为重昂五踩斗栱,内外檐均为金龙和玺彩画,天花梁彩画极其别致。

左侧文臣者由一品首辅姜巨鹿牵首,右侧武将则以二品昭武将军李光弼带头。

立在午门旁等候谯楼示意的钟鼓司宦官手持擂槌,钟漏上的时辰定在了卯正时分后,那宦官就敲响鸣鼓。

咚!咚!咚!

钟响三声,文武百官便由左右掖门依次入内,文官行左掖门,武官行右掖门,井然有序。

紫宸殿内。

殿顶铺满橙黄琉璃瓦,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壁为灯,居中有高手匠人雕刻下诸天星辰,皆镶以夜明宝珠,居下浮雕雕刻的是天下九州山河,寓意圣人天授予,江山一统。

李镇换上了圣人所着的九龙绣袍,头戴九垂珠冕旒,端坐于阶上龙椅。

见朝会时辰已至,主掌仪节之事的鸿胪寺官员便唱名入班。

外头在紫宸殿外等候的文武官员分两班,齐头并步走入御道,站在丹墀前觐见圣人,行过三叩之礼。

在众臣身旁,站在梁柱两侧的是负责监督百官仪表的纠察御史。

姜巨鹿深吸一气吐出,却发现今日在右侧武将对列出多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穿着青色朔望朝服,头戴濮冠的青年年岁不过方才及冠,却已是四品武官,眼神刚毅,模样面容与镇国公徐达神似。

这年轻武将正是镇国公徐达长子徐之斐,如今在北疆边关随军历练已经数年,身负赫赫战功。

徐之斐手持璞玉笏板,走出对列后立于阶下,向圣人李镇躬身行礼后便奏报起北疆战事。

前夕年圣人亲征大月氏,方才凯旋,却不想如今北疆战事竟也吃紧,蛮夷与妖魔横行,已深入北地数百里,驻扎北疆的军队费劲万难才将其驱逐出境。

“圣人,北疆妖魔势大,如若再不制止,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我携金吾卫统领亲趣÷阁奏折,恳请圣人发兵北荒!”

徐之斐言罢,就从袖中取出了那封还带有血迹的奏章,上前一步呈向李镇。

李镇身侧的寺人快步上前,取来了徐之斐手中的奏章递到李镇面前。

递交完奏章后,徐之斐便回到了武将队伍中去了。

为首的昭武将军李光弼听着徐之斐对于北疆战事的上奏,不禁在心中连连颔首,再看看上方圣人李镇阅读奏章时眉头渐渐皱起,对于出征的事情他便更有了几成把握。

想到此处,李光弼便侧目看向了另一旁的姜巨鹿。

而正好此时姜巨鹿也瞥向了另一边,瞧见昭武将军的眼神后,心底里暗骂了一句只知道贪图军功。

如今李光弼已经是正二品的昭武将军,可也即将升授龙虎将军,若再上一级便是国公,与他首辅平起平坐,且在皇亲国戚的份量上,还能在压上他一头。

但按照姜巨鹿所想,这天下到底还是要靠文臣治理,如若让这些武官在庙堂压低了文臣,大玄岂不成了好战之国,而好战则必亡。

在李镇阅读完奏章之后,姜巨鹿也随之出列,当场反驳起李光弼这一众武将的意见。

“圣人,当今国库紧张,北凉和陇西二道深受灾害,已然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案,国库已拨粮款下放两道救灾,今年其他五州的赋税还未收上,哪里还有钱粮支撑大军北征?还望圣人三思,此时更应休养生息,待来年秋狩后粮食丰足再出征北荒。”

这边姜巨鹿方才说完,另一侧武官队伍里的昭武将军李光弼便走出对列,捧起手中象牙笏板上奏道。

“圣人!如今北荒战事吃紧,蛮夷妖魔已然深入我大玄国境,好在有北荒将士们拼死御敌,可这终究是权宜之计,如不出兵北荒,那些将士们又能抵挡得了多久?”

姜巨鹿看向李光弼,驳斥道。

“昭武将军,你这是武将莽勇之见!没有钱粮,大军如何出征?这让百姓如何存活!”

李光弼冷哼一声,虽知姜巨鹿背景雄厚,有赵何二氏撑腰,可他到底是圣人同宗,便当众驳回说。

“首辅大人,我敬你是文人,但你读了那么多卷书,安知兵若亡则民不存的道理,将士们都死了谁去抵抗敌军,谁去保护庶民?”

“够了!”

阶上的李镇放下手中的北荒奏章,猛的一拍章案。

当下,阶下的文武百官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去触这个眉头,姜巨鹿和李光弼也各自走回了队伍里。

李镇看向丹墀下的文武百官,朗声道。

“两位爱卿都言之有理,北荒之事如若抛之不管则会放任妖魔蛮夷作大,其后果难以收拾,但眼下大玄国库也实在吃紧,两道中五通神尚未归神位,灾害也为平息,此时出兵确实不是时机。”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案上的一叠奏折,又继续道。

“昨日我已收到了上庸学宫玄青居士,观棋祭酒和齐副祭酒的谏言书,诸位学宫先生的意思也是今岁不宜出兵,又逢年关将近,等明年国库殷实后再一举发兵北荒,扬我大玄国威。”

姜巨鹿闻言心头一喜,原来不仅是玄青居士写了谏言书,就连上庸学宫的那几位先生也都向圣人表明了休养生息的意思,那今番朝会论战,结局基本是板上钉钉了。

可这时他不禁又想起自己所赠的那幅吴昭玄真迹,格外喜爱书画字卷的他未免有些心疼,但比起百姓太平,一幅画卷倒也算不了什么。

阶上李镇一番言语后,看出了那几位武官们心底里是有些不满的,因此又说道。

“我与黄丞相和颜大星官已在敲定了,在暮月正一日,携文武百官前往青雀山行祭祀大典,再由两教仙师一同显化神通,镇压北荒气运,使得明年出征可事半功倍,另外朕再拨玉京城羽、武二卫携三千营驰援北荒,今年赋税也减去七成。”

宣旨后,底下文武百官都躬身认同了此举。

但两教不同于上庸学宫,终究与朝廷有些背离,此番请两教出手,又定下祭祀大典在青雀山举行而不在玉京太庙,就已经是庙堂自降身份了。

战和大事后,底下文官又陆续上报了九州大小事务,鸿胪寺官员也奏了各地官员入京,以及离京辞官的人数。

直到辰时正,随着鸿胪寺官员的一声朝会毕,丹墀下的文武百官们才放松了下来,准备排序走出紫宸殿,回各部衙门处理政事。

而就在这时,宦官却又喊了一声。

“圣人有令,金吾卫副统领留下,于坤宁宫中听宣。”

闻言,徐之斐微微一愣,继而转过身去,手持笏板躬身道。

“微臣,遵旨。”

———————————————

坤宁宫中。

徐之斐朝服都不曾换下就来到了坤宁宫,走过廊道,看向两侧的壁画不禁暗自赞叹。

自从几年前在京城犯了错,被徐达扔到了北荒磨砺后,他已经习惯了那军营里粗糙的生活,此时再看看这华贵之极的坤宁宫,不免有些难以适应。

他来到坤宁宫内,却不曾看到一人,走到屏风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来回踱步,心里胡乱猜着圣人特意留他下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坤宁宫外头传来了一声寺人的喊声。

“圣人至。”

徐之斐闻声赶紧捋了捋身上的朝服,又正了正头上的官帽,有些担忧的看向廊道那边。

在李镇的身影出现时,他立马跪拜下去,向圣人行了大礼。

李镇走上前,冁然一笑,对身侧的镇国公徐达说道。

“徐达啊,你这小子现在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懂礼多了,也更有魄力了,行了,起来吧。”

“谢过圣人。”

徐之斐站起身来,看见徐达的第一眼还是有些吃惊,但赶紧辑手行了礼。

以前一直没看好他的徐达,现在也是难得的点了点头。

“好小子,有点像个将军的样子了。”

李镇拉起徐之斐的手,看着上面粗糙的老茧和一道深入臂弯的可怖伤疤,不禁问道。

“在边关这么多年,不容易啊,这道伤是怎么来的?”

徐之斐看向右臂,回说道。

“回圣人话,这道伤是麟功十九年,与北荒北莽国交战时,被敌军上将所砍伤。”

李镇将他的朝服袖子向上拢去,只见那道伤口足有大半尺,就算是他和徐达这样久经沙场的老人见了不免眼神一怔。

在李镇的追问下,徐之斐才说出了当时的情形。

“那敌将武道境界在我之上,我并不是他的敌手,交战四合后不慎被他砍伤,当时这条手臂齐掌断作两截,幸好苍貉将军趁机斩杀了他,后来我本该断臂保命,幸好遇到了一位行走僧人,僧人出身敦煌,极通医理,以大神通替我接续上了断掉的经脉,这才保住了右臂。”

听完这些,徐达心中五味杂陈,看向眼前的长子徐之斐,眼神里满是赞许。

“恕微臣冒昧,还不知圣人此番唤我来是何用意?”

李镇拍了拍徐之斐的肩膀,回道。

“之斐,你今年年方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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