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大别五龙”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魔头“云中龙”的五个徒弟,那“云中龙”心狠手毒,狡猾多疑,武功绝高而心地狭窄。他之所以招徒弟,是为了有几个人能尽心待候他。他很少认真教徒弟练武,他自己练功都忙不过来。有一天,“云中龙”忽然抛下了五个徒弟,不知道哪里去了。

于是他的五个徒弟就在大别山中拉起一股人马,打家劫舍。五人之中数老大陈金龙,老二陈银龙武功最好,二人本是同胞兄弟,学得几招“云中龙”独创的云龙掌法。老三王青龙,老四刘赤龙,老五黄地龙原都是大别山中一个小庙里的和尚,学武较晚,他们连“云中龙”武功的边出没挨着。近来由于大别山区连年灾荒,他们抢不到什么,便决定另换地盘,到比较富足的荆襄一带去活动,一路西进,来到这大别山,桐柏山交界的应山境内,已是人困马乏,喽罗们也散失了不少,便暂作休息,想停留一段时间,补充一些银两,人马再走。

“到啦!”黄地龙指着山顶上的一座破庙,“乌老弟,如今做山大王也不那么舒服,缺吃少穿的,咳!我今日巡山,什么也没捞到,不过,好歹请到了你乌黑龙,也算是可以交差了。”

乌黑龙跃下马背,紧走一步,跟着黄地龙走进破庙。

破庙中一座朽败的大殿里,供桌上点着几束昏黄的松明,火光里,四条四十岁上下的大汉围着供桌大口地啃着羊腿,喝着酒。

“众位大哥,你们看,是谁来啦?”黄地龙边大声嚷着,边伸手在供桌上抢了一只羊腿。

乌黑龙跪倒在大殿中:“乌黑龙拜见诸位大哥。”

一个身材较为矮胖的黑脸大汉跳了过来,“什么?你是乌黑龙,你原来还活着,我陈金龙可想死你了,大前年那笔买卖做了一半,你,就不见了,也不知缩到哪发财去了。”

乌黑龙满面惭愧之色,那次他本想独吞一笔银钱,故甩下和他一起的陈金龙,独自溜了。他想不到时隔这么久,陈金龙还记得此事,忙作着揖道:“诸位大哥,我乌黑龙诚心诚意前来效劳,随身还给诸位大哥带来了几件礼物,望大哥们笑纳。”

听说礼物二字,陈银龙、王青龙、刘赤龙也纷纷围了上来。他们虽说和乌黑龙是老相识了,却并不同乌黑龙打什么招呼,只不过略为点头而已。

乌黑龙尴尬地跪在殿中,不知如何是好。

黄地龙看不过意,让小喽罗们把两匹马和一乘小轿弄上殿来。

陈金龙脸上露出笑意,扯起乌黑龙:“我们这次走得慌,马也没带上几匹,老弟正是雪中送炭,只是我们寨小人少,怕委屈了乌老弟。嗯,这轿中是个娘们吧?”

乌黑龙听陈金龙愿意收留自己,很是高兴,连忙答道:“这轿中的可是位真正的千金小姐,她就是这应山县有名的杨涟之女,生得如画儿一般,嘿嘿!保险是您陈大哥从来未见到的美人。”

不等陈金龙答语,陈银龙早一个箭步窜到轿前,撩开轿帘,拖出杨敏。

众强盗望过去,不禁都呆住了,虽是在模糊的火光下,杨敏昏迷后的脸色又非常惨淡,但这一切又怎能掩盖住她惊人的美貌?

陈银龙突然大叫一声,直向杨敏扑去,却被陈金龙一脚踢翻。

“混账!”陈金龙脸色严峻地瞪着乌黑龙,“你安的什么心?这杨涟乃是朝中大臣,你把他的女儿掳来,官府岂肯罢休,倘若派大军杀来,我们有几颗脑袋去挨刀?”

乌黑龙一笑,“陈大哥,你听我说,杨涟已是自身难保,谁还记得他的女儿。”他凑近陈金龙,把自己怎样投靠杨府,以及杨涟如何得罪了魏忠贤,东厂旗尉来杨府抄家捉人的事儿说了一遍。

陈金龙听完乌黑龙的话却是更急,“亏你乌黑龙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怎么连东厂的厉害都不知道?这小妞已成了东厂非要抓到手的要犯,你还敢带她上山?前些天,王家寨的喽罗们误截了一个东厂追捕的逃犯,结果王家寨被东厂旗尉们烧成了白地,王寨主也被押往北京城,吃了个凌迟处死,挨了三十六刀。那王家寨人马有上千都抵不住东厂旗尉,何况我们这点人。”

乌黑龙倒没想到这上面,一时愣住了。

陈银龙眼露凶光:“他娘的,咱哥们几个把这小妞玩一晚上,明早就杀掉,埋在后山,鬼都不知道。”

陈金龙沉呤着:“这……这只怕不妥,万一东厂知道人是被我们搞掉的可就太麻烦了,咱们又不是扯旗造反,犯不着得罪东厂。”

这时,一个中年大汉快步走进了殿里,对陈金龙一躬身:“陈大哥,小弟打探回来。”

陈金龙一皱眉,指着乌黑龙:“袁老弟,你回来的正好,这是今日新上山入伙的一位好汉,大名乌黑龙。嗯,乌老弟,这是我们去年结拜的一位英雄,原是洛阳有名的武师,人称黄面山神袁福。”

乌黑龙拱着手,嘴里和袁福客套着,心中嘀咕,怎么在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起这个袁福?

陈金龙把乌黑龙怎么将杨敏劫上山的缘故讲了一遍后问道:“袁老弟,你见多识广,看这事该怎么办。”

袁福凝望着昏迷中的杨敏,眉头忽然跳了两下,脸色大变,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金龙并不在意,谁见了这美貌的小妞不发呆:“袁老弟,别看啦,这小娘们虽美,却是个祸根,你先说我们把这个小娘们怎样安置才好?”

袁福定了定神,回过头,“陈大哥,我有一……一计,既能打发了这祸根,还能捞点油水。”

“快讲,别这么啰嗦。”

“是。陈大哥,我这次到广水驿去踩盘子,探得有家妓院专干向武昌府出卖女子的勾当,我们不若把这位小姐弄到那家妓院去。这小姐年轻貌美,必可卖一大笔银子。银子到手后,我们就马上放出风来,说杨府小姐在某某处,那些旗尉们一定会前去捉拿。这样,我们既可不得罪东厂,又能捞到银子,岂不两全齐美。”

陈金龙看了看杨敏,咽了口唾沫,扭过头,“袁老弟所言甚是,老实说,这娘们哪里找不到?银子却难寻得很,穷人他娘的就剩一条裤子,富人又都缩在庄园里不露头。”

袁福望了一眼死死盯住杨敏的陈银龙,“陈大哥,我看这小姐胆小得很,只怕哪位兄弟动粗吓死了她。那时我们祸推不掉不说,银子也捞不着。”

陈金龙狠狠瞪了一眼陈银龙,“娘的,谁也不许动这小妞。把她关进后殿,派几个兄弟看着,明天弄下山去换银子。

“大哥说得对,芳儿。”袁福高叫了一声。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应声从大殿外走进来,“爹,叫我有什么事?”

袁福指着杨敏:“你把她送到后殿去。”

陈银龙色迷迷地看着芳儿把杨敏背了出去,转过头来对袁福重重地哼了一声,抓起一碗酒,“咕咚!咕咚”直灌下肚去。

一轮淡淡的圆月悬在空中,几缕清冷的月光射进残破的空山寺后殿。

杨敏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几尊缺胳膊断腿的狰狞神像,她吓得跳了起来,一下子记起了白天发生的一切。那东厂旗尉,那要把她送给强盗的李大头,还有那万大和王妈的惨叫。

她拚命捂住嘴,才没有哭出声来。她已从殿中窗棂里看见了闪闪的刀光,也看见了那晃来晃去的黑影,她知道自己落在了强盗手中,不觉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心被巨大的恐俱煎熬着。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方来,早晨她还在春光明媚的花园中扑着蝴蝶,虽然母亲近来一脸忧色,但她心中却并没有什么害怕之感。她从懂事以来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丫环奶妈们中间,她无法想象眼前的一切就是事实。

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往日偶然听到的强盗故事清清楚楚地回响在脑际,阴森的山寨,刀光血影,押寨夫人被盗魁们抢来抢去。

她更想到了父母若知自己身在强盗之中会作何想,也记起了母亲平日给她讲的节烈义女故事。她越想越怕,再也不敢想下去了,心底陡然升起一种强烈的解脱欲望,她不自觉地解下束腰的丝绦,梦游一般把丝绦拴在一个神像的粗胳膊上,但那丝绦却突然向身后飞去。她惊骇地转回头,啊!身后竟站着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姑娘,圆圆的脸在朦胧的月色映照下很是俏丽,素手上拎着那根丝绦,面带微笑。

这幅情景与强盗、荒寺太不协调了,杨敏脑际忽地闪过无数怪影,忍不住惊呼起来:“你,你是人还是鬼?”

那姑娘忙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杨敏,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说着已背起了杨敏,无声而飞快地闪出殿门。

殿门外,横躺着三个汉子。

杨敏心中惊疑不定,这姑娘是谁?为何救我?难道这三个大汉都是这姑娘打倒的,一个女子也能有这等本事?

袁福从一处暗影里跃出:“芳儿,跟紧我。”

圆脸姑娘背着杨敏,紧跟着袁福,从一堵破寺墙上跃过,急急奔行在陡峭的山道之中。

转眼间,三人已来到一片密林中。

袁福四处看了看,停下脚步,“芳儿,前面尽是悬崖深谷,你先歇歇,养些精神好赶路,注意点周围的动静。”

那圆脸姑娘放下杨敏,吐了吐舌头,“好险,只差一步,这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就进了那枉死城中。”

哀福看着惊魂未定的杨敏,“唉!杨小姐,你可受苦了。”

杨敏直到此刻,还在怀疑眼前是不是梦境,“你,你们是谁?”

袁福不觉又叹了一口气:“唉!杨小姐,我叫袁福,她是我女儿叫做袁芳,我们父女本是洛阳安份守己的庄稼人,虽学过一点武功,不过是防身而已。谁知连年灾荒,土地又被洛阳城里的福王抢去,在家乡实在混不下去,出来沿途卖艺混饭吃。唉,怎知世道艰难,处处都潜伏着灾难。前年我们在开封卖艺,周王府的管家看小女有几份姿色,想强买小女去献给周王。我当然不干,结果和那管家打了起来,要不是你父亲杨大人路过那里救了我们,我父女哪能活到今天。可惜,像你父亲这样不怕权势的好官,如今实在是太少了。”

杨敏虽仍有些迷迷湖糊,但总算听清了这一切,连忙向袁福下拜,“多谢袁……”她声音有些哽咽:居然能死里逃生,心里禁不住激动起来。

袁福伸手扶起杨敏,“杨小姐不要如此。事在紧急,请问杨小姐有何可以安身之地?我们父女送你前去。”

杨敏想了想道:“我母亲让我到广水驿中去找舅舅,让舅舅送我去襄阳冯主事家。”

袁福皱起眉头:“在广水驿里,我见到了好几起东厂旗尉,只怕不能去。也罢,我们直接送你去襄阳,芳儿,我们走。”

话音未落,丛林里忽然响起一声大笑:“哈哈哈!你们走不了啦。”随着笑声,陈银龙,王青龙从岩石后跃出,挡在袁福面前。

陈银龙盯着杨敏,心中得意至极,他自见到杨敏后,怎么也按捺不住,便半夜独自一人摸向后殿,正发现袁福父女带着杨敏越墙而去。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