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许仙的百万雄师围聚在京都的城墙之下,将京都围的水泄不通。
不过,这百万将士能来到这里也是颇为不易。因为各支队伍在朝京都移动之时,多少都受到了些伏击。伤亡或大或小,但有些伤亡。
在这近百万的将士之中,有近十万的将士已经躺在了担架之上。这纯粹就是挂人头充声势的。
不过,逆军现在确实声势浩大,弄得京都中人全部都人心慌慌的。
仙皇室的禁卫军已经全副武装,手持武器,坐下战马,将这偌大的京都全部戒严,不允许任何人随意的出入。
现在京都街上的行人便只有“官”与“兵”。
天机子站在京都城门之上眺望着那近百万的军队,当真壮观至极。
不过出奇的是,这些军士只是“围而不攻”,聚集在此处,并没有立刻攻城。两队对垒,似都是在等待着什么。
皇宫之中,宫侍行色匆匆,来往者众多。这些人都是在向宫内或宫外传递着消息。
“传令,敌不动,我不动。”
“等许仙出现!”
仙道成神色凛然。虽然现在的仙道成还高高的坐在大殿的龙椅之上,但他现在似比天机子更像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
……
“大帅,若是一会逆军从四面同时起军,对我方发难。我们难免将陷入腹背受敌,左右夹击的尴尬之地。为何大帅不提前留些将士在外,以策应我守城军。”
“若彼时偷袭得当,未必不能将这四方之地,逐一歼灭!”
夜步凡苏醒之后就被紧急任命成了副帅,此刻观察完地形以及天机子的众多部署之后,夜步凡很是疑惑的问道。
既然天机子能想到提起在路上设伏,消耗一下逆军的有生力量。那么天机子完全有机会,将一部分将士留在外,以策应京都。
“兵,诡也。”
若是正大光明的决斗,偷袭确实令人不齿。但是双方交战,尤其是两军对垒之时,存在着人数上悬殊的差距。偷袭无疑是最有效的。也是最能见奇效的方法。
“夜副帅,你能想到的,本帅也能想到。同样,敌军也会这样想。”
天机子看着夜步凡淡淡的说道。天机子自然知道夜步凡所指,一旦偷袭成功,对战局将非常有利。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所以,大帅便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夜步凡听着天机子的话,他略微不能认同。
“确实,大家都能想到偷袭。但是偷袭的种类与方法繁多。偷袭便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更是别出心裁。”
“以前,张大帅统军之时,便将‘诡’玩弄在股掌之间。”
“敌人确实知道自己会去偷袭,但是张大帅总有令敌人想不到的偷袭办法,从而偷袭成功。带他们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夜步凡不禁想念曾经追随张贯民南征北战的日子,当时简直痛快至极。
同时,夜步凡也很难接受张贯民身死的这一事实。
“若非战事吃紧,夜步凡醒来的第一时间,便要冲上朝堂去质问一下仙道成,那道密旨的真伪……”
现在的夜步凡也只好暂时告诉自己,那密旨是假的,是王法天伪造的,只是那造假之术,太过逼真了而已。
“本帅虽然不如夜将军一般身经百战,但是本帅曾经也曾与先帝一同研究兵书,讨论战术。”
“敌于我方数倍之众,将我军围困都城。偷袭无疑是破局关键。”
“故而,不偷袭,便是本帅的偷袭手段!”
天机子看着夜步凡很认真的说道。
在战场之上,天机子作为统帅,可以不与任何人解释。因为他的命令,将军与将士只需要负责执行。
而天机子之所以向夜步凡解释,其一是因为夜步凡身为副帅,既然发问,自己应该予以回答。其二便是,天机子认为,夜步凡能理解他如此安排的用意。
“偷袭是险招,不偷袭亦是险招。”
“不知夜副帅可能明白?”
天机子看着夜步凡并未说话,数息之后,补充说道。
“但愿一切均能如大帅所料。”
夜步凡一愣,刚才听着天机子的话,夜步凡有些出神。现在夜步凡回过神来,感叹的说了一句。
“大帅,属下再去检查一二。”
夜步凡继续说道,总之一切都还是应该小心为妙。
“好。”
天机子微微点头。
待夜步凡走下城墙之后,天机子呼吸逐渐凝重,抬头看天,那明晃晃的太阳之中,光波粼粼。
大战一触即发。
……
缘府之中,木有枝与李卿卿两人坐在轻心院之中。两人皆是满面愁容,哀婉之情,令这两位女子日渐憔悴。
“师娘,我怕。”
木有枝低声说道。
李成杰已经两天没有回府,木有枝也两天没有见到李成杰了。心中慌的厉害。木有枝也在这两天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原来爱一个人,最害怕的是“等待”。
“有枝不怕,成杰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回来,他也一定会带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李卿卿起身,走到了木有枝的身边,抚着木有枝的秀发,温柔的说道。
“可,我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师兄了……”
木有枝反手抱住了李卿卿的胳膊。
现在,一个挺大的缘府之中,只剩下她们两个女子,互相为伴。
虽然,缘府之中景色迷人,但是在木有枝的眼中,李成杰不在他的身边,她的世界变得极其的黯淡,连鲜艳的花朵,都呈现出淡淡的灰色。
“那种灰色,似是在预示着劫难与死亡……”
木有枝的身体有些颤抖。温暖的阳光洒落在木有枝的双肩之上,不能让她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师娘,你想师傅吗?”
木有枝忽然抬起头,看着李卿卿那一双柔和的双眼,满是真挚的问道。
“想。”
李卿卿微微一愣,而后展颜笑着说道。满含情意。
“那师娘就不担心师傅吗?”
木有枝接着问道。
“不担心……”
李卿卿这句话显然说的有些假。至少,李卿卿对缘自新的思念绝不会少于木有枝对李成杰的思念。这其中到底有几分担心,估计也就只有李卿卿自己知道了。
“为什么?”
木有枝眨着水汪汪的大眼影,极其单纯的问道。
“因为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许出的承诺,说出的话,他一定会说道做到。”
李卿卿说话时,微微撩发,避开了木有枝直勾勾的眼神。
“他说过会娶我,要让普天同庆,天下共贺。你说,你师傅他会食言吗?”
李卿卿最后反问之时,带着微微的笑意,看似她信心十足,但是自她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苦涩,可以知道,其实她的心中也没有底。
“他不会的。”
李卿卿自问自答,很是坚定的说道。
“对吗?”
只是最后,李卿卿还是问了木有枝一句。因为李卿卿很怕,这些话都是她自己在骗自己……最有一问,也暴露了李卿卿心中的柔弱。
“对!师傅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一定会的。”
木有枝好像看出了什么,她握紧了拳头,语气似比李卿卿更加的坚定。
其实,木有枝和李卿卿两人都知道,她们现在只是在彼此安慰。都对别人有着充足的信心,而一旦那事落在自己的头上,自己也会摇摆不定。
但是,现在,她们两人除了互相安慰,报团取暖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外面的事情,她们根本一点忙都帮不上。
……
“张贯民,何在!”
京都城墙之下,忽然有一人单骑而出,威风赫赫的大喊道。声音响彻天地。
“张贯民,何在!”
那人面色略显苍老,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不过,从他那如洪钟一般的声音的声音之中,可听出其一身血气。
天机子站在城楼之上,向那人望去,天机子只觉得那人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但是好似记忆过于久远,以至模糊到天机子迟迟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是天机子可以确定,他曾经一定见过这个人,而且,曾经对他很熟悉。
“张贯民,何在!”
那人勒马悬蹄,似是在示威一般。再次震声高呼道。
而此时,夜步凡急忙跑到了天机子的身边,神色略有惊慌。跑到城墙之上后,夜步凡极目远眺,他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是否是记忆之中的那个他。
“张贯民,何在!”
此时,又有数人从不同的方向骑马而出,汇聚在那个人的周围,与那人一起震声高喝道。
“木将军,姬将军,郭将军,宁将军,杜将军!是你们吗?”
夜步凡忽然涌出一汪热泪,夜步凡难以自控,令得老泪横飞。若此时,夜步凡还认不出那几人,那当真是枉为人!
“你是何人?”
显然夜步凡认出了那几位将军,但是那几个人并没有认出夜步凡。
“诸位将军,是我,夜步凡!”
夜步凡闻言,奋不顾身的直接跃下了城墙。天机子一时愣神,伸手阻拦之时,夜步凡已然落下。
“夜步凡?”
这个名字,对他们几人也都不算陌生。因为,当初他们几人皆是随着张贯民一起征战四方。虽然他们各统一军,各战一方。但是他们却一起喝过数次庆功酒,彼此都有些印象。
“木将军,姬将军,郭将军,宁将军,杜将军!你们怎在这里?”
夜步凡跃下之后,疾步向前。夜步凡对着几位将军躬身行礼问道。
“夜步凡,既然你在此处。张贯民也必在京都。叫他出来!”
“老兄弟,难得再见。难道他张贯民年纪大了,富贵享够了,一身血性也都被奢靡萎堕了不成?如此胆小,不敢出城?”
说话之人,便是众人之中年级最长的将军,他叫“木峰”。是曾经平定一方的大将军,曾在张贯民的麾下一起效忠于仙皇室。
其他的几位将军,也都算是“故人”。都是那时先帝仙自成“杯酒释兵权”时,收回了他们手中的军权,威逼着他们解甲归田的将军。
其他的几位将军,皆是看着夜步凡。他们此来京都,物是人非。唯一还能让他们牵念几分的可能也就是“张贯民”了。
“木将军?”
“你是木峰?”
这时,天机子也是猛然闪身从城墙之上跃了下来,跑到了木峰的面前,满是惊讶的说道。
“镜天。”
木峰看着天机子,心中百味杂陈。当初木峰曾认为自己与镜天的关系十分亲近。当时两人也是极为的聊得来。
可后来,先帝做那件事情,镜天并未帮他半分。而是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沉默不语,当做没看见。这让木峰感到心寒。
“哦,不对。”
“现在世人恐怕都得尊称您一句‘天机子前辈’了吧!”
木峰讥讽的说道。可见,当初的那件事情,还牢牢的梗在木峰的心中。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风沙能将乱石的棱角尽数抹平,可却擦不平梗在众人心中的这道坎。
“木兄……”
天机子刚想说话,确实被木峰勒马打断。
马鸣声嘶厉,掩盖了天机子余下的话音。
“天机子,现在两军对垒,你我分属敌对。往日情分,往日尽。”
“你这一句木兄,是在求饶吗?”
木峰眼神凛冽,沉声质问道。从木峰的声音之中,可听得出点点怒意。
“分属敌对!”
天机子与夜步凡两人一听,皆是一愣。
虽然,这个事实就摆在眼前。但是,当他们从木峰的口中听到这一确切的消息之时。他们两人还是难以自制的沉下了脸,心中无限“悲凉”。
“曾经一起征战天下的兄弟,竟走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这种悲凉,夜步凡更觉苦涩。
夜步凡看着眼前的五位将军,显得异常彷徨,几次开口,却又未出声。看着夜步凡这副欲言又止的扭捏样子,在五位将军的眼底,也浮现起了几分干涩。
“夜步凡,我在问你一般,张贯民,何在!叫他出来!”
木峰愤声说道。
显然,对于过往的记忆,木峰也不能完全的放下。曾经的兄弟情谊,那都是过命的交情。张贯民曾陪他们出生入死,血战疆场。人非草木……
“张大帅,他,已经不在了……”
夜步凡半哽咽的说道。说话之时,夜步凡沉沉的低着头,不敢直视这几分将军。
“已经不在了?”
几位将军闻言,下意识的便想问一句,“他去哪了”。因为在众人的印象之中,张贯民绝无先他们一步离世的可能。
但,这几分将军,也是见惯了生死,看着夜步凡的落寞,他们怎么能不懂,张贯民不是去了别处,而是去了阴间。
“什么时候……”
宁将军瞪着双眼,漠然的问道。
“昨日,张大帅参加争仙大会,被王法天杀死于太行山巅……”
夜步凡缓缓抬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争仙大会!!!”
几位将军闻之,叹息一声,略有释然。对于争仙大会的规则,几位将军也是清楚的。“生死有命,皆为争仙”。
“天机子,都是你搞出来的事端!”
木峰突然大喝一声,扬鞭策马,直直的向天机子顶了过去。
“我……”
天机子本想解释,在天机子的心中,他有千万种说辞,可将张贯民的身死推开。死在争仙大会之中,可怨不得别人。
可,此时,天机子面对着木峰,天机子看着木峰的眼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同时,天机子连番闪躲。最后被逼无路,天机子直接腾身,返回到了城墙之上。
“哎,物是人非……人还是当年人,可心已经不再……”
天机子返回之后,居高临下看着,对他流漏出滔天恨意的木峰,叹息着自语道。
“若是先帝尚存,天机子相信眼前危机,先帝三言两语便可化解……”
可现在,先帝无法复生,张贯民也已然尸寒。再面对这些“老将军”,难道真的只能“兵戎相见,斩断往日一切,分个输赢,定个生死了吗?”
天机子内心复杂。
这时,天机子忽然懂了。为何许仙能在忽然之间起兵百万,却又不被他们天机楼所察觉了……
凭借着几位老将军的声望,想要起兵谋事一言即可。瞒过他们天机子也易如反掌……
“诸位将军,张大帅是为争仙而死。”
“而,张大帅穷其一生都在争一个“仙”,想必大家都清楚到底为何!”
夜步凡忽然震声说道,声音慷慨,铿锵有力。
五位将军,闻言皆是一震。他们自然知道,夜步凡为何会在此时提及此时。
因为,他们大家都知道,张贯民求仙一生,不为其他,尽是为了先帝口中的那个“仙朝”。
而,现在,他们大军所指,正是“仙皇室”,亦是“仙朝”……
“我们当然清楚,也很清楚的记得。”
木峰此时,缓缓的策马而回。调转马头之后,木峰努力的克制着自己,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的说道。
“当年事,咱们姑且不论。”
“我们此来,亦为仙朝!”
木峰说话间,伸手向远处指去。
夜步凡顺着木峰的手指望去,见到的是逆军的战旗。而这战旗金光闪闪,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的神圣。军旗之上,就一个“仙”字,让这军旗更添几分不凡之处!
“跟许仙?”
夜步凡忽然嗤笑一声,极为不屑的反问道。
“许仙又怎么了?”
木峰闻言反问道。
“别忘了,现在仙皇室的江山,许仙之功绝不在你我之下。”
木峰冷冷的说道。
当年,先帝起兵打江山,居功至伟者有三人。其一,必是张贯民,运筹帷幄之中,不知帮仙自成攻下多少城池……
其二,便是镜天。当时镜天以天机之术,助得仙自成顺天承命,成功登基称帝。
其三,当属许仙。当年攻打摩耶国,许仙力战罗摩,堪称绝对的主力。也是在罗摩战败投降之后,仙皇室才彻底的一统四海,威服宇内。
摩耶国战败,其余小国,再无反抗之心。纷纷上书,愿为附属。
许仙的功劳只大不小。尤其是再这些将军的眼中,许仙是如他们一般的人。
“可……”
夜步凡还想反驳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夜步凡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无需多言。我等已然率兵围城,必然下定决心。”
“张大帅不在了,我等便不觉亏欠……”
木峰最后落寞的说了一声,率先拉紧缰绳,调转马头,选择与夜步凡“背道而驰”。
而夜步凡最后听着木峰的那一句“张大帅”。夜步凡清楚,其实不论当年发生了多少事情,即便时过境迁,但是曾经的兄弟情谊始终屹立不倒。
余下的几位将军,也深吸一口气,看着夜步凡的眼神,皆透着岁月的深沉之感。
“哎……”
余下几位将军,或轻或重,皆是一声叹息。没再多说什么。他们各自调转马头,向自己所属的阵地行去。
夜步凡呆呆的立在原处,看着渐行渐远的几位将军。夜步凡握紧了拳头,突然,夜步凡对自己所守护的仙皇室生出了极深的“恨意”。
若非那道突如其来的密旨,张贯民就算功败,也绝不会丧命。
若非当年先帝心狠,令这众将心中积怨,又何来今日之灾。
“这场战斗,无疑是‘亲兄弟,在顷刻之间,反目成仇……’”
不论这场战斗的胜负如何,都注定了,双方皆会“黯然收场”。
夜步凡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闭目。
下一瞬,夜步凡蓦然睁开双眼,纵身跃起,再次跃上城墙,站在了天机子的身边。
“大帅,现在,你我心中皆已了然。接下来,应如何行事?请大帅示下……”
夜步凡皱着眉头,如喝了百斤烈酒一般,苦熏熏的说道。
然而,面对夜步凡的提问,天机子的回答确实格外的简单。
“要战,便战吧。”
“他们错了,就应该为之付出代价……”
天机子说完话之后,直接转身,离开了此处。不知去向了那里。
留下夜步凡一人,独立城墙之上,望着城墙之下的百万逆军,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