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十二年前的清明节,魏无言还是个少年。与大多数少年一样,听着江湖上流传的沈府传说,一腔热血提剑便闯了江湖。
转眼,便是两年过去。
两年,八千里路云和月,魏无言坐在一高高山头,一个人静静看着山下那曾经坚定的信仰化为灰烬。他觉得有点想笑,大概有许多人跟他一样,山下黄纸飘飘,脚下之人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他们没有哭啼,但仿佛全天下人都为他们哭泣一般。
周围,静的可怕。
魏无言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两年来,他虽不能如愿加入沈府,却也在江湖上闯下了不小名声。可是呢,正当他觉得自己有资格入沈府,完成自己小时以及这两年来夙愿时,一个噩耗抹杀了他的梦。
沈府被中五国中四国联名举报出卖异族,字字行行数十年大罪公告天下,沈府府主夫妇毅然赴死,沈府陌路已定。
今日,三月十二,是清明节,也是沈府府主夫妇出殡的日子。
心如死灰的魏无言从山头站起,留恋的看了一眼脚下向往风光。这是他在告别曾经,可笑过去,而也就在这时,一声刺耳之声如雷霆般打破了这一切。
只见山脚下,人群中央走出一黑发少年。他手里拿着一根细长铜管,吹出了能惊天地泣鬼神的嘈杂之声。嘈声刺耳,直击心脏,让他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生一股怨气。
看着这黑发少年,魏无言以为看到了希望。很遗憾的是,没过多久,又一噩耗传来,沈府被天兵做灭,上下数万口人,无一幸免。
一夜之间,一座堪比中五国的势力彻底湮灭,化为历史之尘土。
魏无言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如此直击人心脏处的嘈杂声,可如今,这唢呐之声却被一姑娘唱了出来,还唱的如此好听。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这姑娘就是十年前的那个沈府少年。
“师兄!现在怎么办?”
逐鹿书院同门弟子声将双眼迷离魏无言拉了回来。他定睛望了望天,乌云层层密布的天空,隐隐闪烁雷霆之下,长龙剑阵的光芒已渐渐被这女子金枪唢呐之声给压了下去。
心里虽有疑惑,魏无言也知若此事失利,一定会成为逐鹿别院的笑柄。到时候自己失了颜面事小,伤了师傅的宠爱事大。
“你们随之我的节奏,将剑阵变化变化。”收回心得魏无言朝身后喊了喊,随后厉声开天门,朝天一喝,纵横剑气如春笋般从地上冒了出来,嗦嗦数百声,一道道剑气冲向天空。
书上曾说,何为壮观,剑气凝山,真元似海,开口如雷,尖指圣人光。
这魏无言这数百剑气称不得剑气凝山,也算是个剑气凝山角,放在天井武者行列里,也算是惊艳之辈。
数百剑气整齐排列在长剑龙身,一圈圈的好似那一轮轮仙环。可别小看这剑气,剑以气为主,一气可击三千里。有了这数百剑气的加持,这垂死剑龙仿佛凤凰涅槃,一下有了力量。
它穿梭在云层之中,云层里噼里啪啦,气势已到了巅峰。与这壮观之相相比,这神秘姑娘的唢呐声此时显得却也如蚊子之声,吟吟之声,也甚感嘈杂。
感叹逐鹿书院还是厉害之余,也有不少人觉得这个姑娘倒也可惜了。若今日能压过逐鹿一头,相比也会因此声名大噪,在七下国之中形成不俗之名。
但也有有心之人发现,不管形势如何严峻,这姑娘眼里依旧只有最初的那份淡定。就算长剑龙阵将她唢呐之声淹没,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吹着那手中铜管。
他好似已到了缥缈之境,凡尘之世与他看来如尘土一般无二。
沈清文淡淡的看了一眼天穹,那隐隐龙鸣夹杂天穹雷霆之声,真心惊世骇人,世间无一乐器可睥睨。沈清文笑了笑,其实计划到如此已足够。重新拿起铜管,沈清文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吹了,兴头之声,就算是闻名天下的圣人都会继续吧。
沈清文定睛运气,身上无风自起。众人只觉得这女子身旁忽如起雾一般,当真是仙人降世,不是凡尘人可窥探。
大雾起,铜管奏,一首小曲凤凰吟。
高亮惊鸿声如一把神剑划破天穹,刺破雷霆,剑斩长龙。
书中有记载,凤鸣如箫笙,音如钟鼓。凤凰雄鸣曰即即,雌鸣曰足足,雌雄和鸣曰锵锵。凤为雄,凰为雌。凤起舞,低昂。凰唱歌,悲壮。
这一首凤凰吟下,好似当真有一只凤凰自天地而生,她性格高洁,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她又是那么高傲,那双能醉千年的美眸看见空中长剑龙阵,又起了讥讽之意,长吟一声,烈火焚天!
这是绝世之音,在场就算是三岁不懂事之孩童都被其感染。
吴迪傻眼了,揉了揉眼睛,在大雾中他似乎看到了那姑娘,只是姑娘头发有些奇怪,不是黑色,发丝宛如那九天上的月辉,银银皎洁。
马车里,车夫与主人也是傻了。不过在吃惊之余他们又很庆幸,这姑娘无疑是位大有来头之人,吴迪能结交这种友人,也算的上是一场善果。
留仙酒楼上,李长安,张钱,昕儿三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起雾的大街,心里想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吊儿郎当的沈清文吗。这首凤凰吟,当真到了绝世之境,想必今天之后,这吹唢呐的女孩,会声名大噪。
凤凰展翅,跳跃在天穹之上,姿态优美,五光十色的羽毛上有着朦胧的光,一时间,所有美态尽显,高贵异常。
众人早已沉睡其中,沈清文却在最后一声落下后收了铜管。左瞟一眼,右看一下,发现众人都是一副痴迷,也是悄悄的朝吴迪的钱袋摸去。一手流利的小偷摸钱式,沈清文得意的笑了笑。在临走之时,他看了看前方,发现这头戴玉冠的逐鹿书院之人好似在看自己,他眼里复杂,沈清文以为他看到了他的老父亲。
毛骨悚然的他赶紧溜之大吉,今日已是过了计划,一不小心上了头。沈清文也是懊恼自己怎会如此不稳重。
一曲罢,大雾散,众人发现那姑娘已如这雾般消失在原地。吴迪感动的拿价值不菲的衣袖擦了擦眼泪,一抬手,好家伙,自己钱袋没了!先前的感动全没了,这被人拿了钱袋的吴大公子当街大骂这女子不厚道。
众人先前才被那首惊艳之曲洗了洗耳朵,现再听这吴迪骂街声,都甚感躁耳。就连他亲身老爹,此时也起了一巴掌拍死这孽障的想法。
街道上的人三三两两的散去,折了剑的逐鹿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没有多少主意。最后,他们只能将目光放在自己的师兄上。
这双眼已朦胧的魏无言,对着眼前齐临皇子的棺材行了个小礼,与曾经的自己道了声抱歉,最后神态虔诚,对十年前说了声恭送。最后他转身,白衣烈烈,他剑由心生,踩着天地之气,与逐鹿书院之人消失在了原地。
这天,魏无言藏了十年之久的结解开了,也是这天,他破了天井最初之境。
摸不得头脑,以为此人脑子坏掉的吴迪很是生气。他不懂这声乐,但是懂钱。自己花天酒地数十年,第一次听闻这唱个唢呐要数千上万两白银的,这不是被坑了是什么!?
气愤的摇了摇头,他还是与队伍继续前进。在这失了魂的唢呐声中,这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出了城,见无人跟来,也是草草找了块有土的地方,几人众心齐力,将这棺材埋进了这鸟不拉屎的土里。临走时,还不忘拜上一拜。
目睹全程的沈清文差点笑死在原地,他倒是挺心疼这齐临皇子的。身前没有得到皇家宠爱,死后也是被敷衍了事。替人叹了一声,沈清文脸上也是挂着笑意,他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老妇人,先是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前,他道:“九离姐,你这一惊一乍的,倒真的吓到我了。”
老妇人捂嘴笑了一下,摇身一变,又变回了那闭月羞花,妩媚天下,头上带着两只白白耳朵的狐九离。
狐九离绕着沈清文走了几圈,好似看到宝藏一般看着沈清文,满眼放光。过了一会后,她才笑道:“沈弟弟,你这唢呐吹得不错啊。那首凤凰吟,栩栩如生,当真如一只凤凰振翅高飞。”
“还好还好。”沈清文得意的摇摇脑袋,在这寒冷的城外里他突然起了兴致。阴阳怪气的朝狐九离道:“狐姐姐现在是不是更喜欢清文啊。”
不过,他一开口就后了悔。也许是一时得意所致,又或者心生此念。沈清文也是骂了自己一句,眼前这是谁,是活了几百年的狐妖。自己居然调戏了这么个妖,沈清文起了逃跑之想。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很没面子,这样不行。
硬着头皮朝狐九离看去,沈清文眨了眨眼。他意外的看见狐九离白皙的脸似乎红了一下,不过也就一点点。狐九离也是美目瞪了沈清文一眼,随后妖娆的贴近他的耳畔,口吐一股幽香道:“姐姐可是喜欢你,姐姐可是真期待你将姐姐真身取回的那一天呢。倒时候,可得好好让姐姐喜欢喜欢你。”
毛骨悚然的沈清文连忙退了数十步,喘着粗气的他心生之余突然背后一凉,他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还带着点点杀气。
不过他也是缓过了神,郑重的向狐九离说道:“计划也算是开始了,能不能顺利进行就看今晚了。倒是后还得倚仗姐姐了。”
狐九离淡淡笑了声,点点头,与沈清文一同消失在城外。而沈清文不知,其实刚刚他的直觉是准的。在城外一座不起眼的墙上,此时有一黑白相间长袍的女子正握着拳,一张足可称得上倾国倾城的脸蛋肉眼可见的愤怒。
她的一旁,一身黑衣的顾胜王撇着笑,一头大汗的安慰着:“公主殿下息怒啊,这沈清文也是,沾化捏草的。不过公主啊,你也得等此事过了再与这混蛋东西算账,不然这几年的心血可就毁了。”
眉目间都是冷意,看了个全过程的赵敏敏瞪了一眼顾胜王,随后冷哼一声,一拳隔空打了个淅沥啪啦。
躲在一旁不敢说话的顾胜王,此时在想,沈清文躲得过此劫,接下来的桃花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