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如果是以前的太子殿下当然是拒绝的,那些泥土杆子有什么好看的?还那么大太阳,不去,不去!
有这时间不如去平康坊里听听郑举举唱曲儿,岂不美哉?
所以惜玉自然也以为这不修边幅的太子殿下会和往年一样,却没料到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我们去南山别院。”
注意,这是他主动要去的,不仅是惜玉,孙管家也是楞楞的。
太子府位于长安城北边,而南山别院则是位于东南方向的翠华山下,驾马车也就几个时辰,这是长孙皇后私留给李承乾的财产,鲜有人知。
附近的租户只知道每次收租都是管事来收,地主少爷那是一次没见过,不过想想也对,一个富家公子怎么可能来这。
从长安城前往南山别院一路上都能看到,辛苦劳作的农民,现在正直10月正是小麦播种季节,因为地处帝国北边,要是到了11月,进入冬季,就显得晚了许多,一般不利于出苗,即使出苗了,一般也容易被冻死。
所以播种小麦的黄金时间,就是10月上旬,坐在马车内的李承乾,撩开车帘看着车窗外,热火朝天播种的农民,想到了前世自己的父亲,不禁有些感伤。
细心的惜玉发现太子殿下情绪似乎不高,还以为殿下不喜欢这种田间散发的汗臭味,于是催促道:
“孙管家,麻烦你快点,殿下有些累了……”
“不必,老孙前面停一下。”
李承乾想下去问问在这南山别院周围的村庄收成如何。
程处默抬头看着头顶的大太阳,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其实作为军人的他,这种热度对他来说真不算啥,但是殿下嘛,就不好说了。
程处默持刀护卫在李承乾左右,四周看了看,防止有什么可疑人员,李承乾看着警惕的程处默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卫率还是称职的,等称心伤好了,本太子就有左右两大护法了,我的安全又稳了亿点点。”
今天的李承乾几人包括马车都是简装出行,不想引人耳目,李承乾下了马车:
“这大太阳,你得打把伞,不然很快就被晒黑了。”
“殿下,你都不打,我打把伞?这成何体统。”
“本殿下和你能一样吗?我是男人,黑点更显阳刚健康,你就不一样了,晒黑了以后嫁不出去,可别赖本太子啊。”
惜玉本就因为热而微微泛红的脸顿时更加红了:
“殿下说什么呢,惜玉不嫁人,我就服侍殿下和太子妃一辈子。”
“可别胡说八道了,你要是看上谁就跟本太子说,我给你搞定。”
……
李承乾走到一处田埂对着一个正在劳作的,清瘦的老者询问道:
“这位老伯,你家有多少亩地,还要多久能播种完呢?”
老伯抬起头看这询问自己衣着华丽的少年,虽然有些稀奇,不知道这精贵的公子顶着这么大的太阳来这干什么。
但是看这挺和煦的少年人,老伯也是有些好感,随即回答道:
“我家有十八亩地,好在中旬就应该能结束了,只是今年有些干旱,估计少不了需要抗旱了,怕是要减产。”
李承乾看着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的老伯也是笑着:“老伯看你挺高兴的啊,是不是上半年丰收了啊。”
似乎站着聊天不舒服,李承乾跳下田,坐在田埂上,他拍了拍旁边示意老伯也做。
太子殿下一屁股在田边坐下,惜玉一惊,程处默一楞,孙管家更觉得不可思议。
老伯用水壶中的水洗了洗手,端着水壶有些畏惧,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些个人没几个会真心管他们的,更何况做在一起,不过他还是壮着胆子做了过来,因为这少年给人的感觉就跟舒服,不像穷凶极恶之人。
老伯想了想,正要将杯子放下,李承乾却接了过去,然后喝了一大口,脸上并无半点异样。
“今年上半年,收成挺好的,一亩地能产出将近200斤小麦,而且今年小老儿的儿子也娶了媳妇。”说道这的老伯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李承乾闻言也是很开心,为这个老伯开心:“那就恭喜你了老伯,双喜临门啊!祝你早日报上大孙子。”
李承乾捧着杯子,有喝了一口,心中算了一下。
按照孙管家说的佃户分三成,官府三成,我们主户分四成,这样算下来吃是够的了。
“谢谢这位公子,不过这也是我们附近几个村的福气,我们的雇主是南山别院的主人,每年除去税收以及上交租金,小老儿还能剩下将近三成粮食,比其他的地主老爷少收近一成的粮食。”
这些话语听到李承乾的耳朵里便有些沉重,但他还是非常详细的问了。
“那剩下的粮食够不够吃?”
“够吃,因为我那婆娘适个会过日子的,自己开了一点荒地,到了季节就会种一些高粱南瓜萝卜啥的,还养了一些家禽,猪和一些鸡鸭,日子比以前可是有盼头多了,所以我一直对孩子们说一定要感谢东家。”
老伯说到这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滔滔不绝,而李承乾也没有一丝不耐烦,而是也很认真的听着,不时还能给出一些评论和建议。
而惜玉看着太子殿下和一个庄户居然能聊的热火朝天的,有说有笑的,就跟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觉得殿下真的变得很好了,以后一定会是一个明君。
程处默看着那个太子殿下和那农人的背影,似乎和田园融为一体,像一副绝妙的画卷,画卷中的殿下并不突兀,反而很是和谐,他是真的融入了画中,与他身旁的老农别无二致。
这给程处默就一种感觉——不以身贵而贱人。
不一会,李承乾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灰,挥手向着老伯告别。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离南山别院很近的一个村,翠华村,顾名思义,就是因为在翠华山下而取的名。
不过令车上几人都不解的是刚才在北华村时大家都在忙于播种,为什么到了翠华村田间却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李承乾皱着眉头吩咐孙管家去一户人家问问什么情况,就在孙管家下了马车准备去敲门是,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前面的是孙管家吗?我是南山别院主事王晓。”只见一个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一个中年男子,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干练。
“昨天收到我们翠华山的佃户信息,说这几天田间不给劳作,说是官府征用几天。”今天正要去京城跟您汇报呢,这不是影响村民的生计嘛。
“你说说这可咋办!”王主事焦急的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官府征用是否有条文?”李承乾沉声问道。
王晓看了看孙管家,孙管家急忙介绍道:“王主事,这是咱李少爷,有什么尽管说。”
“少爷,这是我安排负责南山别院的主事。”
王晓连忙躬身:“不知是少爷,还请多担待。”
李承乾摆手说道:“无妨,说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是,少爷,佃户说那些人没有文书,直接就将他们从田间赶了回来,说征地给达官贵人方便游猎,您说这……唉!”王晓悲愤的说道。
李承乾听完面色平静,只是淡淡的说道:
“让佃户去田间播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官府的人要是来了,让他们来南山别院找我,我们走。”
王晓等人听完还很是担心,但是以惜玉对殿下的了解,她知道,遇到事情,殿下表现的越平静,就代表这殿下生气的就越狠。
王晓看着离开的马车,忧心忡忡,其实他真的对这个二世祖少爷没多少信赖,还是充满着担心,不过既然少爷发话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安排佃户继续耕种。
“李二蛋喊上你爹现在照常去田间播种。”王晓朝着趴在窗户边偷看外面的李二蛋喊道。
李二蛋听到顿时一喜,急忙拉开窗户就跳了下来,跑到王晓面前,他来不急从门走了,为了这事他一家子可是愁了一宿了:
“王主事,你说的是真的吧。”李二蛋兴奋的说道。
“你刚才不也看到了吗?那车上的少年就是咱少爷,他说可以那就是可以,去吧,顺便喊上大家伙一起。”
“好勒。”
王晓看着兴奋的李二蛋,突然感觉自己做的不够多,握紧拳头,暗自下定决心,即使少爷解决不了,我就拼了这条命,也要让村民正常播种。
这一路回去李承乾都没有再说话,等到了别院他躺在凉椅上望着依然湛蓝的天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抬头看着,就这样一直看着……。
惜玉还是有些担心,递过他最喜欢的冰镇茶水,担心的问道:“殿下,还在为刚才官府的事烦心吗?”
李承乾接过茶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只是没想到这害群之马在京城周边都能明目张胆的欺压民众。”
我真正烦心的事,是正在劳作的大唐子民:
“其实我能为他们做更多的事情……””
程处默疑惑的看向李承乾,便听李承乾又说道:“要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提高他们的收入,就必须将他们从田地里解放出来,这就涉及的此后一系列的工程——我本来想来这随便玩玩的,唉……”
一声叹息。
他也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