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岩州城。

经过三天两晚,王昱派出的几路人马相继撤回。

王昱在帅府会见领兵出征的将领,听了他们的汇报,脸色阴沉。

白启元道:“此番吐蕃明显预计我军会主动出击,所以几次偷袭都未能占得便宜,但吐蕃兵马损失也不在少数,此战勉强算是打了个平手。”

王昱侧头看了白启元一眼,他很清楚所谓的“平手”不过是为了战报好看一些,战后对朝廷有个交待,但其实唐军的损失要比吐蕃人大许多,这还是在兵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

“明冲的兵马为何没回来?”王昱突然记起什么,往堂下看了一眼,未找到他的女婿江明冲。

公孙简道:“江都尉负责带兵绕击茶马古道,从侧后方对吐蕃兵马发起进攻。他的出击和撤退路线是几支出击兵马中最长的,任务也最重,怕是这会儿还没撤下来。”

有幕僚帮腔:“对,江都尉立下大功的机会也最大。”

即便是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还是有人忍不住偷笑,因为谁都清楚,江明冲立功的说辞不过是戏言,他们更觉得江明冲是在敌后遭遇埋伏,全军覆没,回不来了。

他们都在想:“节帅一直看不起这个碌碌无为的女婿,这次出击派给江明冲最危险的差事,兵马也只有两千出头,简直是要让江明冲去送死,现在结果印证了这种揣测,正是出去容易回来难啊。”

公孙简知道王昱对江明冲的态度,见王昱脸色阴沉,落井下石道:“无论江都尉是否立功,但终归延误了撤回的时间……就算顺利回来也该按军法处置!令行禁止,这才是取胜之道。”

“嗯。”

王昱微微点头,算是同意公孙简的说法。

“报——”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传令兵的呼喊声,因为吐蕃人暂且没有出兵的迹象,在场人纷纷猜测,应是江明冲部有了消息。

“传!”

王昱下令道。

随即有快马往帅府这边高速奔来,到门前紧急刹住,战马发出高亢的嘶鸣声。俄而,传令兵快步进入帅府大堂,在帅案前单膝下跪行礼。

“禀报节帅,都尉江明冲奏报,所部于茶马古道大败吐蕃兵马,正发起追击,请求节帅出兵驰援。”

“啊?”

帐内所有军将、官员和幕僚都被这个消息镇住了。

王昱眉头紧锁:“你再说一次。”

传令兵重复了一遍,他手上有关江明冲奏凯的卷轴也被转呈王昱面前。

王昱一把将卷轴抓过,将上面的内容仔细看过,脸上的阴沉之色并未冲淡,又将卷轴丢给白启元。

白启元看过后,发现所有军将和幕官都在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出解释。

白启元道:“节帅,之前从什邡县运来的火符咒,战前调拨了一千斤给江都尉,他将火符咒装入石棺和陶罐中,埋在茶马古道险要处,引吐蕃兵马来攻。待吐蕃大军经过时引燃,现场发生剧烈爆炸,声音响彻天地,现场烟尘遮天蔽日,吐蕃兵马大乱,昏头转向之下竟然自相残杀。”

“江都尉又在两侧山顶抛掷巨石,射火箭,吐蕃兵马大败,一役便折损三四千人,而江都尉所部几乎毫发无损。经此一战,吐蕃寇边兵马元气大伤,我军已可发起反击。”

“火符咒?”

在场将官皆面面相觑,根本不知军中有这东西。

“这是什么玩意儿?有如此大威力?”

“江都尉连带兵的经验都没有,给了他一些符咒,他就能取得大胜?”

“难怪战局如此紧张,节帅还不慌不忙,感情我们军中有这么厉害的东西……节帅威武。”

“吐蕃人腹背受敌,必定军心打乱,我们趁胜出击,必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众将和幕官七嘴八舌,均对王昱报以崇高敬意,好像之前战场上一系列不利局面是王昱有意安排,为的是让吐蕃人掉以轻心,方便后续战略实施。

王昱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毕竟连他都没看好江明冲能全身而退,不想自己这个女婿居然能立下奇功。

恰在此时,又有传令兵进入帅府奏报:“报——城外吐蕃兵马开始撤退。”

白启元行礼:“节帅,眼下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请您下令出兵吧。”

王昱道:“众将听令……吐蕃被我先锋兵马所败,军心大乱,我军立即出击,务求一击得胜!”

众将刚从之前的挫败中走出,闻言精神振奋,一齐领命:“得令。”

……

……

江明冲绕道敌后取得一场辉煌的胜利,吐蕃中军不战自乱,选择退兵,王昱立时出兵,于当日取得金川大捷。

这里说明一下,金川就是后世的大渡河,通往会野的河流叫做会野河,江明冲取得的胜利,便是在会野河南岸山谷取得。

前后两役,唐军斩杀吐蕃人马超过一万,将吐蕃大军彻底驱出金川两岸,退往西边的会野城,凭城死守。

捷报于三日内传到成都。

王籍亲自到工坊向杨云报喜,却被告知杨云不在。

“我大唐兵马全靠真人的火符咒才取得辉煌的胜利,为何高人会不在工坊?”王籍对着韩青烈大发雷霆。

韩青烈既惊且喜还很害怕,道:“公子莫要怪罪,前几日工坊缺少原材料,并未开工,所以真人今日未到工坊应卯,或在府中。”

王籍道:“之前谁都不认为符咒有大用,现在已证明符咒威力甚大,不抓紧时间生产干什么?你赶紧去节度使衙门申请,把原材料准备齐全……没有足够的符咒供应前线,如何扩大战果?”

“公子所言甚是,下官这就去办。”

韩青烈兴高采烈去了。

王籍匆匆离开,先去官学找,结果没找到人,最后只能去杨云所住小院,进去便发现不对头,前院摆着很多瓶瓶罐罐,后院天井里居然垒了个很大的灶台,灶上和顶部放着两口大铁锅,中间用木甑相连。

杨云正在灶台旁,优哉游哉地拿着本书看。

“高人,您这是作何?”王籍迫不及待问道。

杨云瞥了王籍一眼,没有回答。

王籍略一思索,笑着说道:“高人一定是在炼丹,在下听说修道之人都会炼丹,但……丹炉多为铜铁铸造,您这木甑……”

杨云仍旧不答,问道:“你来作何?”

王籍这才想起前来的目的,赶紧道:“这不前线取得金川大捷,靠高人您制造的符咒,我大唐兵马取得胜利,不仅顺利击退吐蕃人,还一举把战线推进到会野城下……高人不愧是高人。”

“哦。”

杨云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王籍惊愕不已,随即越发佩服:“高人不为所动,想来早就算到此战会以胜利收场?高人果真高明啊!”

此时王籍已把杨云奉为神明,心中不自觉将杨云神化,恐怕连杨云放个屁都认为是香的。

王籍道:“高人炼丹不用急于一时,此时前线战事尚未结束,且节帅有意趁机收服会野城,需要您大批制造火符咒呢。”

杨云道:“就算要造,也得给人喘口气不是……目前原材料尚未齐备,是否需要一两日筹备呢?”

“这……这是自然。”

王籍搓着手道,“高人您真是见地不凡,等节帅回来后我必定大力推荐,回头再给高人送来犒赏。”

杨云摇头:“火符咒我会尽可能多造一些,但我早就说过,我在益州待的时间不会太长,等差事完成便往洛阳,完成家师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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