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山也不生气,看来早就知道了山本明月会有这种反应,接着又道:“既然我们都知道云谷主他不是这种古道热肠或者头脑简单的人,那他当日在山河殿上贸然向我们三人问出了诛仙损毁这句话,不是很奇怪么?”
山本明月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看着柳大山。
柳大山有些尴尬,道:“好吧!我知道背后这么说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的确有些不妥,不过你看,这些事细想起来,真的有些奇怪……”
“没有什么不妥的。”山本明月清冷声音截然道,似乎根本懒得管柳大山微微将大的嘴巴,冷冷道:“说便说了,有什么好顾忌的,从通天教山到现在,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呃……”柳大山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山本明月居然比自己更出格,径直就将蔑视某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的话说了出来。不过回头想想,这位清丽无双的绝色女子,与那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还有他的门下弟子之间,似乎还真是有不少的过节啊!
看着山本明月的脸色,柳大山不知怎么脖子后面有些发凉,直觉上暗想,难道无意中捅了马蜂窝?当下咳嗽一声,连忙岔开话题,道:“这个,呃,唔,我们先不管他的人品了,我是说,这件事上,云谷主至少有几个大异平常的地方……”
“他是如何知道盘古神斧损毁的消息的,这是其一。”山本明月截话道,面上神情不变,但眼神之中却透出一丝亮光,如耀眼的水晶一般,“其二,他知道之后,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他明明知道这个消息从他口中说出来,我们必然要回报给通天教诸位师长,那么邙山谷与通天教之间,岂非立刻就要生变?”
柳大山连连点头,道:“我就知道以师姐之聪慧,绝不能发现不了这其中紧要干系。”顿了一下,他继续道:“照此细想,则云谷主不外乎两种情况,第一,通天教有给他通风报信的奸细,这个连我这样的通天教弟子都瞒得严严实实的消息,他竟然知道了,可见这奸细身分地位不可小觑。但他这么一说,岂非是有可能反而暴露了那奸细身分?”
山本明月哼了一声,道:“第二,他告诉我们这些话的目的又是什么?是提醒通天教,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还是警告诸位师长,邙山谷已经不再惧怕通天教了?”
柳大山深深看了山本明月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心中所想,原来你也早想到了,枉我还想提醒你的。不过想想也对,当日你让明道师姐临时转回通天教,就是将这些事禀告诸位长辈吧!”
山本明月默然,点了点头。
柳大山嘴角动了动,忽的一声长叹,声音中竟是十分感慨。
山本明月微怔,道:“你怎么了?”
柳大山苦笑了一声,道:“我、我是为本门那柄盘古神斧而叹的,老实说,这几日我虽然想到这里,但心中却还是万分不情愿是真的,宁可自己猜错了。”
山本明月没有说话,只默默转过了头,望着前方。密林深处,幽幽暗暗,前途竟是没有半分光亮。
柳大山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算了,反正再想也没有什么法子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倒要看看,那位云谷主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山本明月没有回答,目光不经意间转到刚才发现的那个模糊痕迹上。
柳大山在一旁低声说道:“其实你说的兽神虽然也有可能,但我总觉得应该不是他。”
山本明月道:“那你以为是什么人?”
柳大山沉吟片刻,低声道:“如果那个李达说的都是真的,果然不是他们邙山谷其他弟子的话,我只怕这些痕迹,多半乃是魔教那边的余孽留下的。”
山本明月身子一震,转过头来,一向清冷的美丽容颜上第一次动容,道:“你为何如此说?”
柳大山指着那个痕迹,道:“你看,这个痕迹虽然模糊,但显然乃是人类经过此地留下的痕迹。邙山谷既然没来过,那么天下正道之中更没有其他门派比他们更熟悉十万大山了,也很难想像会追查到此处。但是魔教就不同了,当年正邪大战之后,魔教被正道逐出中土,似这等穷山恶水的地方,只怕他们也会来过。所以说是他们,我觉得大有可能。”
“你说呢!师姐?”柳大山转头问道,但看着山本明月的面色,却是不由自主的一怔。
那美丽女子,怔怔看着那个脚印痕迹,面色微微显得有些苍白,却意外的有隐隐腮红,从肌肤深处幽幽透出着。在这荒僻幽冷的古老森林中,她幽幽而立,竟彷彿是陷入了一场异样的梦境之中,再也听不到旁边人的话了。
南疆,十万大山,焦黑山峰。
一路之上,阴森的鬼嚎越来越盛,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阴风也是呜呜叫个不停,吹在人身上如刀子一般,若不是将臣与韩凤儿都是道行深厚,光是这鬼哭狼嚎与寒冷的阴风,只怕就足以令人发狂了。
周围阴森之气愈来愈是浓烈,他们二人也越发小心戒备,但直到他们走到山谷之下,已经到了远远可以望见那个镇魔古洞幽深漆黑的洞口的地方,竟然也没有遭到任何的危险与伏击。这满山遍野几如鬼域一般的地方,竟然安静的不可思议,别说没有凶猛的兽妖,便是自从进入十万大山之后处处可见的毒虫猛兽,竟然也踪影全无。
这阴森的地方,竟彷彿倒是十万大山这穷山恶水之地中,最安全的所在了……
将臣与韩凤儿站在一个小丘之上,远远眺望那个古老幽深的洞穴,隐约还可以看见,那洞口伫立的石像。
二人的眉头都是微微皱着的,到了此时此地,意外的平静,带给他们的却是更大的担忧。
韩凤儿向那洞穴口指了一下,道:“那里便是镇魔古洞了,我当初追踪那个黑衣人来到此处的时候,便是亲眼看见兽神从这个洞穴之中复生而出的。”
将臣微微点头,随即又向那洞穴四周看去,只见除了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外,洞穴四周便都是垂直的悬崖绝壁,怪石狰狞,而洞穴上方十数丈之高处,紧靠着石壁有一层厚厚黑云,缓缓在半空中流动,如水云一般。看那浓黑之色,不问可知,必定是剧毒之物。一眼看去,寻常人决然是无处可走的,乃是一处死地。
收回目光,将臣沉吟了片刻,道:“我们进去?”
韩凤儿却是微显迟疑,沉默了好一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罢了,都来到这里了,又怎能退缩不前,我们走吧!”
将臣看了她一眼,只见韩凤儿脸上神情有些异样,脸色也显得有些微白,显然对那神秘同穴多少仍有几分顾忌。其实又何止是她,便是连将臣肩头的猴子小灰,此刻似乎也改了脾气,显得特别安静。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韩凤儿转头过来,看向将臣,忽地微笑起来,露出一口秀丽皓齿,微笑道:“我不妨事的,过去吧!”
将臣点了点头,当先走去。韩凤儿跟在他的身后,向着那个镇魔古洞缓缓走去。
脚步踩在坚硬的焦黑岩块上的声音,在呼啸不停的阴风中迅速被淹没了,越是走近那个古洞洞口,凛冽的阴风就越是强劲,风中所蕴含的阴森寒气,就越是冰冷。
此刻两人都已经发现,这满山遍野凛冽的阴风源头,赫然就是从那个古洞之中吹出的。
离那个洞口越来越近了,周围的光亮竟似乎也逐渐黯淡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光辉,都被接近镇魔古洞洞口上方的黑云所遮挡住了,彷彿这样一个地方,是不容许光亮进去的。
而伫立在幽深洞口,面对洞穴深处的那个石像,也终于渐渐清晰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一段路,并不算很漫长,但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却彷彿走了很久很久,当他们终于站在了镇魔古洞洞口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不久之前还暖洋洋照在他们身上的阳光,已经完全消失在黑云上方了。
将臣慢慢转到了洞口,站到了那个女子石像的面前。
昏暗的光,照在她的身上……
千万年的风霜,将最初柔和美丽的光滑,缓缓雕刻成了粗糙,沧海桑田变幻的光阴中,又有多少眼眸,曾这般淡淡安静的凝视你的容颜。
时光如长河中的水滔滔向前,从不曾停留半分,最初的感动,最初的记忆,那无数曾深深镂刻心间的丝丝缕缕,原来,终究还是要被人遗忘。
只留下那传说中残存的一丝半点,在悠远的光阴后,被后人不经意的说起。
你曾经的美丽,曾经的壮烈,在光阴面前,灰飞烟散。
冰冷的风,掠过了衣襟吹在了身上,千万年间的凝眸,或许,竟终究比不上,一念间的追悔!
柔软的手,轻轻拍在肩头,猴子小灰吱吱的叫声,在耳边响了起来,将臣的身躯微微一震,猛然退后了一步,随即惊醒,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在凝视这尊年轻女子石像时,沉迷了过去。
一念及此,将臣背上如被针刺了一般,心头微微震骇。以他此时的修行道行,心志之坚,在面对这尊玲珑火龙王石像的时候,竟然还会在不觉之中着道,这石像所蕴含之异力,当真是非同小可。
将臣定了定神,随即转头向韩凤儿看去,刚才若不是韩凤儿从旁提醒了他,真不知面对这尊石像,自己还要沉迷多久。但韩凤儿又怎么会对这神不知鬼不觉的石像有提防呢?莫非这个女子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还有隐藏实力不成么?
将臣转头看去,却是不禁一怔,只见韩凤儿虽然站在他的身边,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整个身躯,却是与将臣所站方向相反,面对镇魔古洞的洞口,背对石像,根本不去看石像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