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欢眉头微蹙,她在想该如何将大漠和尚骗去荒原。大漠身为天下第一人一身修行堪比神佛,若是他能为圣教培养一名继承人那可不得了。最后若是他明白自己犯了大错,恐怕比杀了他都难受吧!想着想着,李易欢不由轻笑起来。

“圣僧要回青龙寺吗?”李易欢试探问道。

大漠摇了摇头:“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如跟我们去西”李易欢刚要提出邀请,忽然背后两声惊呼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圣师,真的是你吗?”两道苍老的身影一男一女,男的扛着渔网,女的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双双走到近前对着大漠跪下行礼。

大漠赶紧将他们扶了起来,道:“两位施主客气了,我已经不是青龙寺的和尚了。”

“圣师可有地方去?如若不嫌弃不如跟我们一起生活吧,家里承蒙青龙寺照顾,一切还过得去。”

“圣师的眼睛怎么了?”

“瞎了!”

“这是什么世道?连圣师这么好的人也遭人毒手了”说着两位老人竟簌簌哭了起来。

“圣师一定要到家里来,我们家就在清平村东头第一家。”

大漠抬头看了看,他却什么也看不见,不由叹道:“罢了,罢了,一个瞎子罢了,该过一过人间的日子了。好,两位老人家,我答应你们。”

“好,我有一个孩子文彬正在家里,你们过去找他便好。我们先去打鱼了,大师先和这位姑娘去村中等候吧,来时小老二给你们炖鱼汤喝。”

李易欢嘴上应承,心中却打起了小九九:本来她邀请大漠是实打实的事情,没想到半路杀出了这对村民,不能让这两个人活着!

两位村民从李易欢身边经过,忽然双双摸了一下脖子。

“老头子,我脖子怎么被蛰了一下。”

“我也是。”说罢二人继续打鱼去了。

看着二人消失在视线里,李易欢嘴角翘起一丝微笑。

“这两位老人家我知道,他们的家我也知道。施主,我眼睛看不见了,还烦扰你扶我去那清平村。老衲在此谢过了!”

“客气了,圣师!”李易欢嘴角翘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大海到村庄平常人需要半天路程,大漠却走了三天。大漠眼瞎辩不了方向,李易欢又不认得路,所以到了第三天清晨才找到清平村的牌子。三天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路上有孩子咿咿呀呀相伴,倒也不甚无趣,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清平村。

他们三人照着老翁所说到了村东第一家,站在院墙外向着院内看去。

炊烟袅袅,有些杂乱,随风摇曳。此时锅灶前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男孩,也许从没烧过饭食,此时他的脸上沾了些许黑灰。男孩不停的塞着柴草,不知锅堂后面的烟囱出口已经被堵住,黑烟倒灌而出,直扑他的脸面,烟火熏住了他的双眼,泪水流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哭。但他兀自倔强,依旧眯着眼不急不缓的添着柴火,他要给他的玩伴做一顿早饭,显得格外认真。

一阵欷歔声音从窗子传了过来,屋里有人在起床。男孩丢掉手上的柴草,三步两步跑向房门。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却见又一个男孩将要出来。两个孩子就这样对视,心中有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对视片刻,嘴唇翕动,千言万语化成一句简单的问候。

“文彬,你醒了。”

“嗯,林浩然怎么是你?”纵使文彬心中有千万个疑问,说出口来却如此简单。

林浩然是文彬在青平村中唯一也是最好的玩伴。林浩然眼中闪出一抹哀伤,低声道:“文彬,你睡了一天一夜,这中间发烧的厉害,到了今天早上方才退的烧。咱两家是邻居,昨天我爹听到你的叫喊,冲进去就发现你躺在地上,发现.发现.”林浩然眼中一阵雾气闪过,泪水在眼眶打转。

“发现什么?发现什么,浩然,快说啊?”文彬正心中一惊,双手抱住林浩然双肩使劲摇晃。

林浩然看了一眼文彬,把眼别了开去,须臾才道:“文彬,你不要太过伤心,村里人昨天已经帮着将叔婶安葬了,虽没了文叔文婶,但你还有我,我家不会不管你的。”

文彬如遭雷击一般,放开林浩然,退了两步,双手无力垂了下来。真的!一切都是真的!爹娘死了,我该怎么办?文彬只觉天旋地转,血往上涌,喉咙一甜,一口便喷了出来。

“文彬,文彬,你要挺住。”林浩然见状,急上前两步扶住文彬,泪如泉涌。两个孩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中充满沧桑与无奈,两颗心就这样交织在一起。

两行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滑落。

两个小孩,就这么,默默无语的,对视。

许久,文彬才止住哭泣,抹下嘴角的血渍,道:“浩然,我爹娘葬在什么地方?你能告诉我吗?”

林浩然点了点头,抹了抹眼泪,道:“文叔文婶就葬在村子南边一里以外的山岗之上,是我爹给看的风水,说是那里背阴向阳,聚山水灵气,叔婶泉下定能平静无忧。重要的是.重要的是对你也是好的,保你以后无灾无难,成人中之龙。”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似乎欲给文彬以力量和安慰。

文彬双眼向村南看去,一抹山影在泪水中变得黯然失色。

“浩然,我想去给他们磕三个头,送他们一程,你看好吗?”文彬强忍住哭声,颤声道。

林浩然转头看了一眼,眼有急色,道:“好,可是你都已经吐血了,我们改天去吧?”

文彬摆了摆手,坚定地道:“不,就现在!”

林浩然见他如此坚忍,也不再劝说。

二人出来,大漠悄悄跟着。

文彬不由的向家里走去,到大门前,却停了下来,就那一步却如何也迈不开。只见大门洞开,院中的血迹还未被掩埋,墙边的柴草无人收拾,散落在院子里,显得落寞又颓败。

“走吧,文彬,别看了!”林浩然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吆,这不是那红眼妖怪吗?”不知何时,身后聚拢几个男孩,那几人笑脸盈盈,或谄媚,或嘲笑,各态不一。

其中,前面那男孩最为年长,身高也比其他孩子要高一头,看来是那群少年的头。只见他身穿灰色布褂,一眼大一眼小,上前二话不说,“啪”一巴掌打在文彬脸上,笑道:“小妖怪,看谁还能护你!”

“胡浩,文彬刚失去双亲,在人家爹娘灵前,你别太过分!”林浩然欲上前阻挡,早被其余孩子推开押住。

文彬愕然的看着那叫胡浩的男孩,默然地道:“我从没有得罪过你,甚至我都没有和你们说过话,你却不是欺我辱我,便是打我骂我,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但我今天才明白了”说到这里,文彬双目圆睁,接着一字一句恶狠狠道:“你们才是妖怪!”

那叫胡浩的男孩收起笑容,呆了一下,一时竟被镇住了。一直以来,文彬因为眼睛有异,又因为懦弱可欺,因此备受欺凌,尤其是眼前的一群男孩,从没人把他当做朋友玩伴。往常之时,他要么躲在爹娘身后,要么默默承受,从没有今天这般悲壮强硬。须臾,那胡浩才反应过来,剑眉一竖,伸出一脚如猴子撒尿,将文彬踹倒在地,两步上前,将他压在身下,一手扼住他的脖子,怒道:“你说谁是妖怪?你才是妖怪,说!你是不是红眼妖怪?”

文彬紧闭着嘴,理也不理。

那胡浩脸色发黑,越来越气,越来越急,手上用力,大声道:“是不是?”

文彬气管被扼住,呼吸逐渐困难,慢慢的脸色也开始涨红,竟然犟了起来,硬是一声不吭。

胡浩竟是越来越怒,手上力气越来越大,口中叠声道:“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林浩然眼看不对,眼见文彬脸色由涨红变得紫黑,不知何处涌出的大力,挣脱众人,上前捡起砖头,砸在胡浩头上,“彭”的一声,石砖应声而碎,血如泉涌。

文彬双眼翻白,大口喘息。

那胡浩被众人扶起,怔在当地,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情景,彼此都越来越后怕,呆了一阵,四散而逃。

片时,文彬才呼吸通畅,缓过神来,看着空空的房门,喃喃道:“爹,娘,彬儿以后绝不给你们丢人了。”

须臾,文彬呼吸平稳,林浩然方才舒散眉头,责怪道:“文彬,生死之前,你服输便好,为何如此坚忍?几乎丢了你的命!”

文彬强颜欢笑道:“你呢?生死之时,你推开他便好,为何又如此极端?几乎要了他的命!”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林浩然抬头看了看天,问道:“要下雨了,咱们还去吗?”

“嗯”文彬看着南方坚定的点了点头。

天,说变就变,乌云从两个方向聚拢而来,可怕的电芒在云中穿梭闪烁,就如两军对垒一般。

须臾,风起了!

一里的路程不久便到,两座小坟,并排而立,两堆新土还没有长出杂草,显得如此不协调。文彬跪在坟前,心里有一肚子的话,此时却哽咽着说不出来,只剩下低低的啜泣在风中湮没。文彬眼中闪出一抹痛苦,默默低下了头。

林浩然站在旁边,看着远处的云,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文彬才抬起头来,双眼血红,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浩然,你说凶手会是谁?”文彬冷冷道。

林浩然才收起眼帘,“唔”了一声,道:“或许,山上神仙能知道吧!”

周围又静了下来,文彬思量一阵,又道:“我要去找神仙问问!”

林浩然想了一下道:“就凭你一个小屁孩?神仙不会告诉你。”

“那我就拜他为师,他便告诉我了。”文彬声音有些颤抖。

林浩然摇了摇头,又道:“那万一仇人很强呢?”

“那我就成为神仙,比他还要强!”文彬直直的站了起来,目视前方,双眼空洞。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直打入地下。

天边,又一声惊雷!

须臾,风渐停,雨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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