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纪121年,中土大陆,邙山。

邙山起源于中土大陆东海,向西绵延数万里,直至秦州方为罢休。北接荒漠冰原,阻凶狠蛮族于关外,南临中原富庶繁华之地,紧邻中原第一大城“沂州”。山上坐落着一个千年宝刹“青龙寺”,地处天下咽喉,自古以来,乃兵家必争之地!

自上一次正魔大战,天下已太平了近百年,如今天下正道之风日盛,香火鼎盛,而魔族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观天下大势,真是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一日,天空阴沉沉的,到了傍晚,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乌云低垂,雨水却不大,闷湿的天气,让人有一种喘不开气的感觉。

夜已深,雨水却越来越急,不知何处,忽的刮起一阵风来。山上除了三三两两巡更的小和尚外,其余人等都已经入睡。四周一片寂静,除了隆隆的雷声外。

后山悬崖边,有一道身影孤独的伫立在邙山最高处,面对悬崖外。四野漆黑如墨,一道闪电斜斜划过,紧接着一声惊雷爆响,将黑影照亮开来,竟是一个面容凝重的老和尚。只见他满面皱纹,眼中精光闪烁,皱着眉头,直盯着悬崖之外。他身上的僧袍随风鼓起,像是要将他吹走,他却像钉子一般挥然不动,直盯着云海深处,像是在等待什么。借着云彩反射的微光,一个黑点在云海之上缓缓出现,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一声轻啸,一个盘旋,落在老和尚的肩头,原来是一只学舌鸟。待看到黑点安然归来,老和尚面色缓和过来。

只听老和尚呵呵一笑,伸手抚摸肩头,似乎在对它说话,用中土语言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学舌鸟口吐人声道:“找到了,找到了”

老和尚点了点头,沉吟一下,道:“他,在干什么?”

学舌鸟道:“堪舆,堪舆”

老僧眉毛一挑,面色复又凝重起来,急道:“他又算出什么来了?”

学舌鸟像是被噎住一般,似是有话说不出来,嘎嘎叫了两声,蹭的飞天而起,来回飞舞。

老和尚一拍脑门,才想起来它还只是一只雏鸟,只会一般简单的表达,像刚才那样问答对它来说还是太难了一些。

老和尚伸手向后一拂,手中多了一颗丹药,芳香扑鼻,沁人心脾。学舌鸟一个俯冲,叼起丹药一口吞下,直飞冲天而去。

老和尚目送学舌鸟离开,面色依旧难看,复又朝云海看去。

在此之时,透过云层百里外的东海之滨,有一间草庙,孤独伫立风雨中,摇摇欲坠。一道闪电划过,天间亮了一亮,连带着这间草庙一瞬间也亮如白昼。只见一道身影,蹲坐在角落中,身体微微晃动,身前发出“当啷,当啷”的碰撞之声,仿佛是在摇色子。

又是一道闪电,才看清黑影,竟是又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和尚,只是年岁比山巅之上的那个更长一些。借着闪电的光,依稀能看清他衣衫褴褛,僧袍破碎不堪,露出来的皮肤似乎还有伤痕。须臾,他将手中之物向地上一抛,才掏出火舌,点燃身旁的油灯。微弱的灯光在空中摇曳,身前的什物映了出来,纹路交错,是一个古朴的龟壳。龟壳旁边散落着三两个外圆内方的钱币。老和尚探出右手,食指拨了拨,又掐指算了一阵子,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皱纹深陷,几乎要挤出血来,最终用中土语言喃喃道:“乾坤三象,无为震,动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声如蚊蚋,仿佛说给自己听:“这天下,竟然还有我解不开的卦象”。就在此时,他忽然眼中暗光闪过,转头向天边看去。

一声雷鸣,声震四野,天光闪闪,风卷残云。天边一片黑云翻滚,四野漆黑如墨,一片肃杀之意!远处的邙山只剩下一片朦胧,四周寂静无人,只剩下漫天漫地的疾风响雷,好一场大风!

风虽大,云虽厚,但老僧的视线却无法阻隔,直看向那邙山最高峰处,与山巅的老和尚四目相对。虽然此时谁也见不到谁,但双目却都同时眯了起来。老僧眼神越来越凌厉,忽觉背后一凉,先是收回目光,急忙向后看去,却见头顶房梁之上多了一只奇怪的鸟,隐隐空气中多了一丝暗香。老僧大吃一惊,以他的修为,竟是没有发觉这只鸟是何时进来的。但是这只鸟他确是熟悉的,仔细一看,他辨认出这只鸟正是他师弟秋水的宠物学舌鸟。这鸟通灵,速度奇快,擅长跟踪,纵观天下并不多见。此鸟可口吐人言,与人对话,所以深得秋水的喜爱。老僧突见此鸟,心下大怒,任谁被监视都不会有好脸色。他探出右手,绵里藏针,捏兰花指,做弹射状,对准学舌鸟,轻轻一弹,只见灵光一闪,没见有何大动作,只听“扑棱”一声,学舌鸟直直掉落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好一会才扑棱起来。学舌鸟叫道:“偷袭,下流!”然后张开鸟嘴吐了个舌头。老僧忽觉有些滑稽,心中怒气渐消,冷哼一声道:“不偷袭,你又能奈我何?”

“追不上,追不上。”

老僧呵呵一笑,道“你飞起来,我确实追不上你,但我也有办法炖了你。”

学舌鸟嘎嘎叫了几声,似乎对不上话,呜呜地在草庙里飞来飞去。老僧见它服软,收起笑容,道:“秋水让你来有何事?”也不知谁给它的胆子,竟落在老僧的肩膀上,叫道:“师兄你为何甘愿在这里做一个苦行僧?”

老僧冷哼一声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吗?”顿了一下,又道:“告诉你的主子,没事多算算卦,再过几日,可能就没有这么悠闲了。”也不管它有没有听明白,便将学舌鸟推开,整了整破旧的僧袍。

大漠和尚目送学舌鸟没入黑暗,才重新拾起地上的龟壳和钱币,迟疑一下,塞进怀中。大漠蹲在角落,任由油灯闪烁,直至熄灭,他才站起身来,走到草庙门前,向天空看去,此时,风未停,雨未歇,电闪雷鸣,风暴肆虐,仿若灾难来临!

“云从龙,风从虎,大神之光,天降战鼓。”大漠喃喃念叨上一次的卦象,忽然感觉今日的天气着实有些奇怪,不但和“云从龙,风从虎”的卦象相印证,仔细听去,狂风嘶吼中还真有一种战鼓沸腾的感觉,难道今天真能看到上天的“大神之光”?思量至此,大漠心中真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此时天上的乌云分列两侧,就如两军对垒一般,借着云上的闪电,仿佛看到九天之上真的有鬼神列于两侧。忽然,风向一变,由平吹风变成旋转风,直把草庙上的茅草卷上天去了。

大漠僧袍烈烈,会然不动,不躲不避任由风吹雨打,他却如脚下生根一般任由狂风狂扫。

没人知道大漠此时的心焦,眼中闪现未知名的狂热,眼见天降异象,他怎忍心躲避?

风向一变,风卷残云,四周乌云直向后散去,只留下大漠头顶星光撩动,漆黑的深处,不知名的地方忽然腾起耀眼白光,耀眼刺目。

那是闪电?不,不是闪电,是大神之光。

大漠双目圆睁,无论光芒有多么强烈,无论眼球多么灼热疼痛,他都要看一看这大神之光究竟是什么?

大漠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攥起,全身的修为汇聚于双目之中,他的眼在发光,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光芒之中究竟是什么,老天越不让他看,他却偏要看,他就是要撕破老天的遮羞布,让老天的秘密大白于人前。

“啊——”大漠痛苦嘶吼一声,双目射出两道光芒直刺入天上的光芒之中,他看到了,他终于看到了,老天的秘密也不过如此。

可是老天怒了,两道闪电顺着视线轰击在他的双目上。“啊——疼啊!”大漠狂吼,纵身跳入光芒之中,一下扭断了一个东西,当他落下来的时候,光芒散去,他的眼前漆黑一片。

他,瞎了!

咕咚一声,一只巨大异眼掉落在不远处,在地上砸成一个巨大的泥坑。大漠伸手摸去,那上面刻着一个字“虚!”

老天刺瞎了大漠的双眼,大漠回收了老天的一只眼!

天刚蒙蒙亮,依旧细雨霏霏,邙山后山最高处,秋水依旧盯着眼前的云海出神,不知他在想着什么。此时学舌鸟停在他的肩膀处,用嘴梳理着湿漉漉的羽毛。大漠说过的话,秋水自然已经知道,只是他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掌门师兄竟能舍掉这天大的权利与力量。

又过了一会,一声声圆润的钟声传来,秋水恍然惊醒,伸手摸了摸肩上的鸟儿,心却不知飞向了哪里,他喃喃道:“师兄,你究竟知道了什么?竟连我这个一起长大的师弟也不告诉?”

肩膀的鸟儿,仿佛有些诧异,看了一眼秋水的脸庞,只是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也许是感觉烦闷,扑棱一声飞向丛林,捉虫吃去了。

天气说变就变,阴云来得快去的也快,眨眼间,雨止云收,云开雾散。一轮阳光斜斜的跳出地平线,美丽而又圣洁。山下人们开始忙碌起来,道路之上人来人往,谁也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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