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郡,邺城。
日照蓝天,白云朵朵,随着征北将军府已经搬到了邺城之内,此地再度繁华起来。
连续数日的阴天散去,暖风徐来,青石铺就的大院内,腊梅点点,泛着阵阵清香。初冬的上午,已经有着女眷散步。
跫音响起,从后宅通往前院的碎石路上,有人轻声的说着话儿。
被称为姐姐的人是杨敏,她声音圆润动听,却透着种种烦躁之意。
另一个是韦,牵着小女儿李彩玉,两人方议论着。
只听杨敏不耐烦的,问着:“郎君人呢?被那长乐公主迷住了吧!”
“姐姐,暂且忍一时。如今大隋江山尚在,夫君还要顾及朝廷影响。但天子下江都之后,明眼人都知道这隋杨的江山是属兔子尾巴的长不了啦。”韦不在意答着。
“长不了吗?呵呵……这倒是不假。长兄惨死,杨家百余口性命,这个仇总有一天要报的。”
“姐姐,你快要生了,保重身体为要。这院子立阳光充足,可多晒一会儿。”韦传授着经验。
两女容貌都是清丽绝伦,气度不同凡俗。
嫁给高驷以来,随着齐军在邺城立足,她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自然而然的有了一定的影响。
“既如此,我就听你的。”杨敏笑着,就和韦一道在院子了活动下身体。
高驷尚不知后宅已经暗流汹涌。
目送着心上人离去,袁紫鄢走到屋檐下仰面望气。
在她的角度看来,整个征北将军府,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地龙气运,可惜青、黄、白三色交织,驳杂不纯,难以上应天命。
这是潜龙格局根基未曾稳固的征兆,要知道但凡王者之兴,初起时都是一德为主,然后兼有其他德运,进而一统天下。
只不过……她一撇之间,这府邸内突然多了曾凤凰之气,辅助人主调和德运,聚拢地脉。
“还真是令人惊奇,这股幼凤之力竟然也是新生,于隋杨皇室无任何关系,这个长乐公主也不简单呢。”
若有所思时,突然有内都司来报,说是地形以勘测完毕,请她启程。
“你回去禀报征北将军,我这就去点龙。”袁紫鄢微微一笑。
让下属在外等候,她回到屋里换了件羽衣道袍,收拿法剑,然后乘坐马车,向城外走去。
“天命在谁?尚要看我手段!”袁紫鄢放下车帘,眼底傲然之意爆发,誓要挣脱背后的束缚,改易天命。
龙虎台下,齐军大营,高驷策马巡视屯田事宜,随行自然是卫队环绕。
“主上,魏郡战乱平息数月,经过大力屯田,明年就可恢复人烟。如今又推行了府兵制,将军用和民用分开,来年大局就已经定了。”魏征说着,论大略,他最为出众。
自主张南向用兵,夺取黎阳仓以来,魏征的说话分量越来越重了。
李百药也为之动容,作为实际执行屯田料民的负责人,他将来的功劳只大不小。
君不见,汉高祖刘邦曾说,论功萧何当为第一,加封万户侯。
自攻下黎阳后,周围的城池不断有主动来归附的,有的交出了政务,有的交出了府兵,使得高驷这个征北将军威信大涨。
自此,征北将军
的霸府秩序在河北初步建立起来,从草台班子向政权方面开始转化,高驷大为欣喜,已经给薛元敬等升了官。
值此初冬时节,难得的遇到晴天,适合野地纵马,自然要开了驰骋一番。
邺城一代原本就气候适宜,山水环绕,平原沃野千里,乃是不可多得的根基之地。
高驷视察完屯田后,便带着众将狩猎,临近大片山林覆盖的丘陵和山坡,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各种动物出没,充满了野性生气,这是后世所没有的。
骏马奔驰,铁骑横行,冬猎之雄武,正合男儿豪气。
到了中午,跨过一处低矮的山岗,远处出现了座寺庙,半隐在此处,很是清幽。走进了,只见一道小溪潺潺流过,木桥横跨,连着寺庙的山路。
半山藏古寺。
高驷在马上见了,不由诧异,深山之地,尚有寺庙,难道有大德高僧隐居?
就下马,带了几个随从和魏征、李百药、崔略三人上前拜访。
咚!悠扬古朴的钟声响起,从山间寺庙传来,有着洗涤人心之效果、
高驷为之动容,说着:“入庙拜佛,我们进去一观。”
等在靠近一些,只见有个石刻上书“真言寺。”
有诗句曰:
山巅宝刹俏溪边,紫气朝阳上碧天。信语怜民依净土,真言恤寡近迷川。
神随法意三摩地,慧定莲花半偈禅。心逐佛光云绮处,红尘勘破苟名权。
落款是晋阳乐。
“晋阳乐,北齐文宣帝高洋是也。此人幼年长扮痴傻,实则暗藏峥嵘。”李百药见了,不由说起了段往事。
那年齐神武帝高欢,正效仿曹操,自任东魏丞相,忽有一天想想测试九个儿子的应变能力。
于是,给每个儿子发上一堆乱麻,让他们各自理清,其他人包括世子高澄都是一根根慢慢抽,越抽越乱,无法解开。
唯独高洋拔刀将乱麻刷刷两下斩为几段,不解自开,说:“乱着须斩。”
后人称之为快刀斩乱麻!
李百药感慨的说着:“高洋虽凭父荫,但却建国大齐,征伐四克,以法驭下,公道为先,是少有的英雄天子。可惜中年后,酗酒成性,滥杀而亡,甚为可惜。”
“此诗虽是作于其晚年之时,仍有三分洒脱,足见其不凡。”
高驷赞许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高文宣毁誉参半,也算是半个英雄。”
“不过,这治理地方,你们可得常提醒我,北齐的殷鉴不远,大伙都得警惕。”高驷微皱眉头,带着众人进了寺庙大门。
内里,大佛端坐,罗汉列张,气度森严而不失温和。
这种气氛,使外来者一进来,就能感受到佛法的博大精深。
因见得有香客上门,老主持早吩咐了小和尚,在门口等候。
高驷等入内后,先是不由自主的搜索着寺内的和尚踪迹,看下是否真有着大德高僧。
“阿弥陀佛,师父命我来迎远到而来的诸位施主。”小和尚双手合十,很有礼貌。
“令师如何称呼?我们自当往见。”
小和尚在前面引路,忽想起一事,上下打量几人一番,顿时满面疑惑:“奇怪,师父说你们中有贵人,具体贵在哪里?却不与我说,你们谁最贵呀?”
“哈哈哈。”这小和尚的萌态惹得众人大笑。
步入大雄宝殿,众人很快就见到了个老和尚。
见老和尚手中拿着一卷经书,高驷问道:“大师如何称呼,这是什么经文?”
“老僧道言,此经书乃是《金刚经》,施主今日到此也是桩缘分。因果报应,佛法就是如此简单,能消除许多肃杀之气,诸位不妨读一读。”老和尚信口将来,却给人一种智慧圆满的感觉。
“哦,是金刚经呀!”高驷响起了前世的一句话,不由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可是此经?”
老和尚眼中精光大盛,赞同道:“然也。施主也是个向佛之人吗?此经第一说般若智慧,第二说修持佛法途径。施主,你大有慧根。”
“阿弥陀佛,大和尚谬赞了。”高驷也双手合十回礼,让其他人面面相觑。
魏征最先反应过来,打断气氛,急声说着:“主公胸怀大志,当作救民于水火之事,怎可拘泥在佛法里面?想那南朝梁武帝,数次出家,将佛法付诸国事,最终闹得身死国灭,不可不防!”
高驷笑着反驳说着:“魏征,你是多虑了,我心里有数。修身可用佛理,治国必须用王霸之道。只因见得大师父不是普通和尚,这才交流一番,这和出家无关。”
“大师,信徒高重德前来拜访,请多多指点。”随即,点了三根香,虔诚的拜了三拜。
老和尚说着:“施主想作的是大事,却在为家中琐事羁绊,这家事讲究珍惜眼前人,迟疑不得。”
“佛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施主这一生,也将经此八苦之后,才能大彻大悟。将来成事之日,不要忘了减免赋税以让百姓欢欣,造福苍生……”老和尚说着,竟似乎看出了高驷的来历。
一时间,别的事都放下,两人一问一答,彼此投缘。
谈法道下午,高驷放下了诸多烦恼,准备回去。
才走下山路,准备上马,前方忽然又信使赶到,就听见卫士禀告:“郑俨大人求见。”
高驷王弘毅一怔,说着:“让他过来。”
片刻之后,只见以文士赶到,文质彬彬,却满是干练之气,一身青色官袍,衬托的颇有威仪,当先行礼,道:“主公。您迎娶长乐公主的事务已经安排妥当。”
“要惜眼前人。”
高驷想到那老和尚的劝告,就点了点头,说着:“就在腊月初八之人举行。
“走,咱们回去。一行人打马回转。
几曰后,长乐公主下嫁消息传至清河郡贝州城,听闻到的当日,窦建德气得破口大骂。
“果然不是个东西,转眼就娶昏君的女儿,狗屁的义军大帅。传令,召集儿郎,勤加操练,年后将会有大战了。”
窦建德骂完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一面派出使者跟杨义臣部接触,一面整顿兵马为大战作准备。
邺城这厢,高驷得报,同样面无表情道:“窦建德真个与杨义臣暗地里有来往,这个人,不简单呐。宽仁下士,有刘备之风,必须重视起来。来人,让尉迟恭加快运粮。”
“遵命。”卫士应声远去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