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驷挥军北上,作出御敌于境外的打算。
杨义臣的招讨行辕设在襄国郡邢台,其子杨元麟整合大军后,便一路南下。
武安郡,邯郸城下,两军遭遇。
因为邯郸城才被张金称屠过不久,当下空无人烟。
齐军先到,先锋王伯仁发觉前方遭遇官军,就立即抢占此城。
“嘭嘭彭”响声不觉,巨石呼啸破空砸落,使下面闪避不及的齐兵,轰然伤亡一片。
“高齐”中军旗号卓立城头,高驷提剑咆哮呼喝,脸色如钢铁铸造,不住调集守城的兵丁,拿起简单的刀盾和长枪,上阵迎敌。
“杀!”彭石头大吼,喘息似风箱拉扯一样,鼓起体内最后的力气,挥刀迎上去直劈,只听“噗通”的一声,狠很的将一个官兵劈下城头,摔得对方喷血而亡。
身边的同袍,也纷纷拼命格挡着,把爬上来的隋兵,打下城头,沉重的落在地上。
敌我双方的尸体纵横交错,积在城下,已经堆成个小山。鲜血不断从尸骨中流出汇聚成条河流,在大地上奔腾。
两军嘶叫喊杀,几乎每一刻,都有人阵亡。
突然城头上一处又一处大乱,几批官军精锐突入,砍杀起来,血光如浪翻滚,如刀锋划过豆腐一样,就要撕开邯郸城的防护。
为首者甚至不用利器,直接操着一支狼牙棒,数十斤的铁棒横扫,己方就是伤亡一片,后面的隋军蜂拥而上,打得该区域齐军岌岌可危。
“看打!”尉迟恭见此,知道再这样下去,城要是破了,齐军必然士气大跌。
乃奋起神勇,鼓噪上前,大吼一声:“着!”
只听“当当”之声如雷电爆鸣,冲阵的那人怒吼着,天灵盖被砸碎,怔了怔,轰的扑到在城头上。
这人一死,隋军终于士气低落,攻势顿挫。
“挡我者死!”尉迟恭大呼酣斗,几若雷神降世,双鞭猛砸,挡着披靡,连杀数十人,稳住了西面城头阵脚。
官军如潮水般退去。
余烟袅袅中,落日残照。
猎猎大旗下,高驷发现自己视野里,到处是血水染透的一片猩红。
在远处,隋军本阵终于后退,杨元麟撤退十里下寨。
三天了,这遭遇接战以来,杨元麟可说是各种手段轮番使用,累日攻打,更是不计代价,将附近邯郸城周围的平民抓起来,驱赶着上万百姓作为炮灰攻城。
这炮灰冲,主力攻的手段一出现,连官兵都觉得杨元麟太冷酷了。
这数万百姓只发了铁枪,就被驱赶着扑城,又有官军类精锐混在其中,厮杀更加惨烈。
大战厮杀了三天三夜,近五万黔首(百姓)已经全部死光,隋军爆发出多次疯狂的进攻,但是都被高驷适时调兵打了下去。
听到下面撤兵号令,高驷下令让一队卫兵上前,挨个来收拾局面,将尸体一个个补刀或者推下城去,对自己人加以救助。
只听甲胄作响的声音,高驷回头一看,是韩世鄂和王伯仁二人联袂而至。
“主公如果再僵持下去,只怕后方万一有变,我们就撑不住了。”韩世鄂说着,他考虑的较多:“我们平定魏郡不过三个多月,现在倾兵出动,不可不防。”
“官军锐气已挫,真正战力不过是两千老兵罢了。”王伯仁也说着:“俺建议,出城决战。堂堂正正,拼死一战。”
“现在出城,胜负只是五五开。”高驷有望气神通,对局面看的最为明白:“现在杨元麟的本部精锐都还没有出动,我们一旦先忍不住,浪战的结果就是兵败如山倒,那时生死都不能自主,必须忍下去。”
听了这话,两将都是苦笑,作为高驷的部属,也隐隐知道些主公的能力,知道所说不假。
王伯仁摸着刀,咬牙切齿的恨恨说着:“嘿,那就耗下去。我看杨元麟这孙子能猖狂多久!”
“不错,伯仁兄说的是,现在就比谁先忍不住了。”
高驷忽然又道:“王伯仁,明日起你独自守城,我只给你三千人马。再守七天,有胆子接令吗?”
王伯仁慨然道:“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高驷和韩世鄂下了城,撤出主力一万五千人马,养精蓄锐,以待决战。
城下,点将台上,杨元麟冷漠的注视着邯郸古城。
“贼寇战力还有几分?”转首,面向一个攻城将校问着。
“五分!”这攻城的将校抬头,冷着脸道。
“是吗,想不到这贼寇中还有如此猛将,兀哈图竟然折在了城下,大军明日继续攻城,三日后必须一举将其拿下。”
“遵命!”号角连声,隋军队列收回军营。
此时,邯郸城内,上着火把,一行人在里面议事。
最重要的人有高驷、崔略、韩世鄂、王伯仁、尉迟恭、常何、柳庄等诸将,彭石头、麦氏三兄弟尚不在核心决策人员中。
“现在我们伤亡情况如何?”
“我们出发时的两万府兵,已经拼光了两千,受伤这也有一千多,这可都是咱们立足魏郡,将来打天下的资本啊。”崔略已经喊了出来:“如此看来,杨元麟那小子是有意耗死我们!”
“不用怕,从明日起,俺王十万带三千人独自守城,你们主力修整,到时打官军个措手不及。”王伯仁大大咧咧的说着:“俺要立头功,都不要跟我抢!”
“主公,事情难也难在这里,如果是主力撤下,那守城就难办了。”崔略犹自不安,说着:“按照我的看法,不如派出一将向官军诈降,哼哼,谅这小儿也看不透。”
听了这话,高驷的心底不由起了一丝悸动,诈降之计,最著名的便是周瑜打黄盖,但更多的是计策失败,诈降之人白白牺牲。
“这可以考虑,主公,杨元麟初次领兵,急于立下功劳,如果派人诈降的话,他说不定真的会接纳。”
“还有孙安祖、王薄等义军,都是仓促起事,兵马骤然间涨至十几万,根本没有多少战力,也很难抵住杨义臣。一旦没了这两家牵制,等杨义臣回兵,咱们万万不是敌手。”韩世鄂说着。
高驷不可置否,又问道:“崔参军,可还有其他办法?”
崔略犹豫了下,终于说着:“要胜,必须出奇谋,可选诈降之人作死士,面见官军时,行刺主将杨元麟。”
“什么?”众将都看过去,几疑崔略的用心了。
诈降成功与否尚不得知,竟然还要去刺杀杨元麟。
这风险实在太大,但若是成功,杨元麟部便会立刻崩溃。可是这军营中,百人之营,都是卫士个个分列,警备森严。
更何况,杨元麟将门虎子,麾下兵精将猛,气度森严,哪有什么死士刺客下手的良机?
历史上擅长斩首作战的,夏王窦建德,累次成功也要仰仗天时地利。
崔略见众人眼神,有些无奈的说着:“这诈降死士必须勇武过人,据某看来,符合此条件的我军中也就尉迟恭,柳庄,王伯仁三个而已。”
“……”众人更是无语,此三人都是大将,怎能轻易用来牺牲。
“末将(末将)愿往!”在场的人都被震惊了。
只见尉迟恭和柳庄几乎不分先后出列,请命前往官军大营诈降。
高驷突然想起后世一篇解说明太祖朱元璋用兵的文章,其中尤其赞赏老朱的’临之以堂堂正正之师,可聚王者之气!”
就是说硬碰硬的正面打败敌人,才能是对方心服口服;运用诡计取胜,即便敌人败了,也不甘心承认。
倘若为了一场胜利,就牺牲大将,如何凝聚人心?
想到此,高驷猛地一挥手,止住二将,斩钉截铁的道:“两位将军且回,若是为了胜利就派出大将做死士,何以告慰勇者?某已决定,七日后出城决战!届时,官军有八千兵,就破他八千,我与诸位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诸将大喜,纷纷表示要同官军决一死战。
呜呜呜,话方落,突然之间,城外远处号角传来,使在场的人,不由心底震动。
夜色暗淡,对大军来说,很少有连夜打着火把攻城的。
但是在城外官军大营处处有火光,城头卫兵来报,脸色凝重的说着:“官军要连夜攻城!”
众人连忙就要上城头,高驷止住,平淡道:“王伯仁,交给你了。”
王伯仁豁然起身,抱拳行礼道:“某家去也!”转身像头豹子般没入黑暗里。
不多久,来到城头,仔细辨认。
果然,远处官军处,是有隋兵抬着云梯冲锋,数百精锐披甲之士朝城头杀来,刀光和火光连成一片,如边疆的风霜一样,严寒肃杀。
只见隋军大举出动,这时又有号角声扬,只见后面旗帜晃动推出个苏字大旗,在上千精锐的护卫下,杀了过来。
不多时,就见一身插小旗的骑兵已经到了城下,高喊:“上面的贼寇们听着,限尔等一炷香内投降,否则我苏定方打破城池……汝等悔之晚矣!”
此刻,远远望去,一员小将挥斥方遒,银枪白马,杀气锋芒直透云霄。
王伯仁见到此人的一瞬间,凭直觉就认定苏定方是个罕见的大敌,手中大刀一横,厉声道:“爷爷王十万在此,小儿可敢上来送死!”
生如雷鸣,同样响彻两军阵前。
苏定方端坐马上不动,却是罕有的颇具耐心,一番攻心之策下来,见不奏效,就一挥长剑,下令道:“进攻!”
“杀!”一时间,隋军呐喊着涌上去,宛如条盘旋的火龙,咆哮着飞向邯郸城。
“杀!”王伯仁也大吼着,扬刀立在城头,誓死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