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波涛乱 第五十九章:决战

誓扫胡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疆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陇西行

战阵向来残酷,故而圣人有言,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大业九年,七月十六,高驷带领五千余归德军到达洛阳城外。

双方厮杀已到最激烈时刻。

来护儿大军逆洛水而来,死死压制住了杨积善部。

杨玄霆部攻打洛阳,昼夜不停。

杨玄感部同卫文升的虎贲军拼死力持,一日十战。楚军虽胜,奈何虎贲军败而不溃,战力反倒慢慢恢复,越来越难打。

“重德,可有良策?”李密也看到了局势危机,虽视高驷为潜在对手,但生死关头,也只得抛却顾虑,暂时携手对敌。

“你的中策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把这事重提一下,卷甲西向,全力夺取关中,坚守潼关,先成东西鼎峙之势,再图长久。”

杰出之士要么自身胸怀大局,要么懂得判断大局。

“可惜,玄感麾下将领家眷多在洛阳,弃之远去,众人怎肯?”李密叹了俱,冷笑的说着:“重德与我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务必使玄感下定决心,勒众西进,抢占关中。”

又有一人闻之大喜,拍手说着:“二位真俊杰也,此策甚妙!”

视之乃李子雄是也。

机不可失,当下三人就联袂向杨玄感进谏,撤围东都,拥兵西进收取关中。

杨玄感却笑道:“不急,待在战上一场。胜,则下东都。不克,则西入关中不迟。”

七月二十日,短暂修整后,隋军和楚军于北邙山脚下,摆开阵势,约定第二日进行决战。

决战之前日。

高驷和韩世鄂来到了上春门外。

高驷里还是有些不安,暗怪大舅哥杨玄感糊涂,用兵方略首在一个决字,岂可大方向犹豫不定,追求一时之胜负。

到了城外,观看一阵后,便率军入主大营。杨万硕迎接出来,他杨氏六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同杨敏关系最亲近,对高驷态度也颇好,面带愁绪的讲解城中留守樊子盖的兵力和惯用手段。

到了大帐,分了主次坐下,于是便开始谈到用兵事宜。

杨玄感的布局如下,楚军本部主力,加上杨玄霆部偏师共七万,全力攻打金谷园大营的虎贲军。

高驷新建的归德军,以及撤过来的杨积善部,共一万六千余,监视洛阳城守军,避免本部受到两面夹击。

另一面还要防备来护儿的登陆作战。

见众将到齐,高驷脸色沉下来,冷声下令来:“杨积善、杨民行听令!”

“末将在!”二人纵不情愿也只得听令。

“各率两千人马,据守左翼,不得后退半步。违命者,斩!”

“是,将军!”二人俯首。

“李子雄、韩世鄂听令!”

“末将在!”李子雄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即听令,韩世鄂同样如此。

“汝二人,各率精骑八百,伏于大营左右两侧,听到号令即可杀出,直击官兵中军,取樊子盖首级。”

“柳庄、、贺怀亮听令!”

“末将在!”柳庄和贺怀亮出列。

“尔等各率两千人马,坚守右翼,如敢后退,斩立决!”

“遵命!”

“某自统中军五千,正面迎战樊子盖,明日决战!”

如此以来,大营所剩只有尉迟恭部四五百人,守护家眷和辎重。

“李百药,尉迟恭!大营就交给两位了。”

洛阳城内。

樊子盖立在城头的一处隘口前,张目查看城下敌营中的变化。

片刻,部将宋靖上前,恭谨应着:“大帅!”

樊子盖先不说正题,微笑的说着:“威山,你可看到了城外敌军的变化?”

樊子盖,字华宗,庐江人,历任太守、刺史,光禄大夫,东都留守等显赫官职。

而宋靖,字威山,无为县人,二人系数同乡,身长七尺,骁勇有力,官拜长水校尉,皆是江东出身大将。

宋靖看了过去,只见从城头向下看,千座万座的火光连成一片,几和天上的星辰相合,有种说不出的肃杀。

再多就看不出其他了。

却听见樊子盖回忆的说着:“当年隋灭南陈,卷席江东,朝廷大军顺流之下,杀得千里之内,十室九空。

方其时,我为隋军镇将,进军枞阳(今安徽铜陵),百里萧条,炊烟断绝,香梓之地,几同废土。只有在县城附近,才见到一些残存的乡亲,却是人皆处于饿死的边缘。”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这些皆是伐陈主帅杨素纵兵劫掠所致!

吾招募流亡,安抚百姓,开皇励精图治,与民休息三十年,才有今日气象。

斯人已逝,些许私仇,老夫早已忘怀。

但其子杨玄感,大逆不道,起兵谋反,将圣人大业毁于一旦。某誓杀之!

贼军战书已下,明日决战!”

宋靖闻言大声道:“末将愿打头阵。”

“不可鲁莽!”另一位高官,刘子翔呵斥道。

接着露出缅怀的神色,眸子深深远望着城下的大营,悠然说着:“某累事杨素十数年,深知其能,用兵选人,所向无前!

吾观此营中煞气,运成赤虎,非同小可。”

说到这里,樊子盖凝视城下楚军大营,一动不动。

许久后,樊子盖大笑说着:“老夫虽年迈,却不会小觑少年英雄。而且,来护儿遣子来报,城下之将可是害了萧摩柯父子的‘病虎’,明日必须将其斩杀!”

话语间满是森寒杀意,这是要为南方武将正名。

宋靖立下军令,说着:“遵命!某必砍下此獠头颅献给将军!”

金谷园。

数万大军驻扎,大小兵营就像是紧密的挨在一起稻谷。日间,风吹隋军旗帜,那景象此起彼伏像一片金色的海,随处能够看到大军林立的壮观景象。

“将军,屈突通的大军已经潜行到十里外,明日就可参战。”此时,薛万彻狠狠说着:“再不反击,就要被圣上责罚了。”

卫文升凝视着遍营林立的明黄大旗,又看了看远处,下定决心,说着:“那就明日决战吧!”

薛万彻大喜,立刻传达命令,整顿兵马,以备明日大战。

翌日,上午。

高驷将大军展开,等候隋军出城。

就在这时,一斥候远奔而来,翻身行礼:“报!隋军出城了。”

高驷一看,不由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不枉费我一番示弱诱敌。”

斛斯政惊讶说着:“将主,城中留守军队出城野战来啦……”

“……列阵,准备进攻!”高驷冷和道。

大军出动宋靖向阵前走去时,官军中沉稳而有节奏地喊道:“威山!威山!“

几乎是同时,隋军先锋锋营中也跟着喊起来,象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战场。

高驷横剑立马的背影,自有种睥睨八煌六合的气慨。把七星剑在胸前舞出朵剑花,喝道:“擂鼓,让狗官兵尝尝我们的厉害!”

一催军令,大军向那隋军冲去。

“放!放!放!”

说时迟,那时快,隋军的箭雨已经到了跟前。

楚军那虽然竖起来了盾阵,却还是挡不住重箭攒射。木盾只是把官军的箭挡住了一些,仍有很多箭矢从天而降,正扎在楚军士兵的肩上,或者胸口,“噗嗤“声响,竟然透甲而入。

血染征袍透甲红。

隋兵的箭比楚军的盾要厉害得多,三轮箭雨,就射杀了数百将士。

这阵箭雨却使得万军阵中隋兵齐声欢呼,毕竟,是官军略胜,对士气是个莫大的鼓舞。

欢呼声还未落,就要短兵相接时,楚军阵中,忽然飞出无数杆短枪!

眨眼间,短枪射到了那正冲锋隋军跟前,官军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只听得无数楚军高喝道:“杀官军,杀官军!”

楚军阵里,象有无数闪电射出,一枝支投枪脱手而出。

那些倒霉的隋兵发出了一声惨叫,几乎来不及反应,被一支投枪穿胸而过,钉在地上。

高驷把将旗带着前进一段距离,突然吼道:“进攻!”

像是睛空中打下的一个霹雳,归德军中一下子迸发发出了斗志,万余精锐象潮水一样奔涌而出。

万人被刃,横行天下。

此刻的归德军却让人觉得,像是是一座徐徐前进的森林,势不可挡。

那些青色的披风,在旭日下闪闪发光,使得整支队伍都象一根根利箭,直刺入隋军阵中。

随着归德军的冲锋,樊子盖一声令下,出城的两万隋军已经冲了上去。

两军酣战,暂时不分胜负。

可是,另一面来护儿的水师登岸后却按命令没有发起冲锋。

来整看着前方交战的大军,不禁有些着急。

临阵退却者斩,这是父帅的军令。而不随大军冲锋,那也是死罪。他拍马上前几步,道:“周郎将,为什么不冲锋?”

周法上正在盯着冲入隋军阵中的归德军,回过头,道:“现在是冲锋能全歼贼军吗?”

来整看了看对面。

归德军军的冲锋象参天巨木撞击,似乎要把任何挡路的东西都碾作齑粉。

面对隋军的反击,虽后劲确实不足,军却却暗藏变化。那支率先进攻的军队,宛如如一个古老血腥的祭坛,将自己投到里面的作祭品。

来整有点狐疑地道:“他们还有后手?”

周法上道:“你带人包抄后阵,某家攻击其大营。”

咚咚咚!

战鼓如雷,随着周法上的命令,归德军彻底陷入了重围。

李百药见势不妙,点燃大营,带着家眷朝后撤退。

尉迟恭指挥剩余人马拼死阻击。

高驷挥剑如雨,七星剑下血纷纷。

樊子盖本阵未动眼看身边人马越来越少,他只能咬牙继续冲。

“往右冲!”历吼声中,大军转向,阵势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松动。

“小贼技穷矣!”樊子盖目光锐利,大笑中命令全军压上。

“杀过去,杀过去!”高驷貌似疯狂,实则不住观望官军气运变动。

“将,将军,顶不住了。”校尉李珉部率先溃退。

“动摇军心者,杀!”高驷暴怒,一剑削下其头颅提在手中。

“再坚持一阵!”转身急呼,投入杀伐中。

随着官军进攻阵势全面展开,防守不免出现了松动。

“铁骑出动,杀!”高驷令旗挥动。

韩世鄂和李子雄得机,各率两支重甲铁骑从左右两侧杀出,直击隋军阵势薄弱点。

轰——一千六百甲骑具装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撞入了隋军大阵。

生与死,胜和败,一切不过是转眼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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