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油灯光焰虽不太亮,但也足够用来读书。翻开片刻后,春秋古字扑面而来,织成了黑色的权谋之网,使读书之人和往史变更交汇溶成一体。
这本不是普通的左氏春秋,乃是一位大能用法术意志批阅过留下了传承的秘典。
霸先曰:“上兵伐谋,示之以弱临之于强,动如迅雷,故可胜。”
高驷刚诵读了这句话,只觉思绪变化渗入了书中。
书中他化身了庄公,有个弟弟名叫段叔。
庄公即位,母亲为弟弟段叔讨要封地。
“什么,制邑是个险要的地方,更是从前虢叔故国,其他地方可封,独此地不可。”庄公因母亲的再三恳求顿时王宫大殿上沉默了很久,最后就把制邑给了段叔。
段叔就封不久,仗着母亲宠爱,再度讨要大片土地,这次要的是郑地。
臣子吕劝阻说:“主上,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要早点把动乱源头消灭。”
“哦,段叔多行不义之事,且看看。”庄公不动声色。
段叔终于认定哥哥怯懦,外有坚城兵戈,内有母亲作应,取得国君之位再无阻力,作乱在即。
庄公闻言,冷酷说:“可击矣,招兵聚将!”就任命子吕做将军,先发制人一战打垮了段叔,再战后于鄢地斩了段叔。由是庄公霸于四方。
嗡,庄公经历走到尽头,高驷也从恍惚中醒来。
“霸先是谁?这个批注春秋的人好厉害,就算是放在如今,术法勾连古今意志不朽,也是一等一的强者,对应统兵境界,也堪为帅才。
红拂女随手找到了一套凳子,坐上去后,冷笑道:“你果然有副铁石心肠,一读此书就引法了那人的遗留传承。”
“你赠我秘传,想要交换点什么?”无功不受禄,何况是传承秘法,只要资质不是愚夫,认真研读此书后都会有所获,故而他不能不慎重发问。
“我只是代人转交,你要答谢将来就去寻她,还有在意你的……女人!”闻言张出尘瞪了他一眼,平淡地说着:“至于我,你离远些。”
红拂女依旧存有怒气,对被赐予高驷作侍妾,仍旧不认同时刻想着寻找心上人。
高驷将这部神秘的左氏春秋收起来,打趣红拂笑道:“我再给你更大的自由,只要不给我戴颜色帽子就行。”
“滚,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没一句好话。”张出尘反应过来,颊上一红转身出了大帐。
这时,中军帐彻底平静了下来。油灯依旧亮着,不断有飞蛾投来丧命火中,四周大军环绕,却是危机四伏。
高驷再度擦拭了遍剑锋,才思考着:“会是谁呢?不知哪个送了我这桩机缘,迟早有了结的一日。”
不知何时,灯自灭,高驷抱着宝剑入眠。
大军西进,别洛阳,走潼关,入关中。
高驷骑马走在前行的路上,心思一定,又想到了将来的天命之子毗卢遮。将来在此地会作诗述志:崤函称地险,襟带壮两京。霜峰直临道,冰河曲绕城。冠盖往来合,疆尘朝夕惊。纵马怀远志,扬鞭负壮情。
如果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事,这位自幼被称为年方十八,可济世安民的太宗皇帝,十八随父起兵,二十六平定天下,如今也当有七八岁了。
从后世史书中每读到此篇,高驷就不得不认同一句话:自古能军无出其右者!
人若能自立志,帝王将相何事不可为?
自己现在第一要务是夺军,是除掉宇文承业,带领三万大军顺利开赴前线,磨炼才干,暗中培植巩固自己的气运和命格,而不是寻找未来阶段的强敌——注定了是此界天命之子的敌人。
改变未来,就要在结果未定之前。只有自己能在大业年间的战乱中活下来,借助大隋朝廷名分,寻到立足之地后才能徐徐图之。如果连根基之地都拿不下,就中途败亡,那就太过无能了。
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也。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反复沉思了片刻,潼关关口已在眼前。屈突通早派了斥候通报,关上守军不敢怠慢,一路通行无阻,大军如远来之龙。
但守将柳燮乃是宇文述门下,对待宇文承业毕恭毕敬,对高驷这个主将倒是冷嘲热讽,颇为倨傲。
高驷又想起了在左传中庄公的策略,自己也暂且示弱,只要寻到机会,区区一个宇文承业,有何杀不得?
再三思量,终于还是下了决心,示之以弱,凡是宇文承业所请皆都赞同,暗里静观对方举动。
机会很快降临。
大军进入潼关第二日,前军已经出发,中军也开始行动,唯独后军迟迟未动。
“传令:前军暂缓行进,召屈将军折返中军议事。”
然后遣使者到后军催促。
许久后,潼关内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宇文成业坐在里面,他身边两位美女环绕。
而这时,潼关守将也出城相送,一路上恭维不断,宇文公子俨然成了盖世名将。
“公子,军营已经快到了,还请下车骑马行军。”片刻后,有随从上前劝说着。
“知道了,混账。”宇文承业不爽的抱怨。
正要下来,车内其中一个女子撒娇道:“不嘛。公子是大军主帅,为什么要下马?奴奴就喜欢公子带着我们一起。”
宇文承业准备下车的脚又缩了回去,骄横地吩咐的说:“继续前行!”
又把随从大骂一顿,后军营内谁敢得罪他。
“嗯,公子您坐好。”佳人娇嗔,马车车厢震动。车夫只得用力在空中打了个响鞭,马儿吃痛动了起来,带起滚滚车轮朝大营奔驰而去。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虽然行军征战很苦,但在马车中,宇文承业斜坐着,前面是一小壶温好的美酒,切好的凉菜,还有半条羊腿,当下怀抱佳人,边吃边行一路很是自在。
到了中午时分,马车渐渐就慢下来,赶上了关下的后军。
此时大军不发,高驷冷着脸,默默等着宇文承业的表演。
虎行千里必得食肉!
宇文承业落在他手中,出于杀敌夺运立威所迫,无论他背后有人无人,势力有多大,都必须杀之。
如果整个杨家和宇文家是利害冲突,再扩张到整个朝堂天下,不知有多少人都盼着杨素倒霉,再度洗局获得利益。
最后想了再想,高驷有些悲哀的发觉,论形势,他已经成了过河卒,前进尚有一线生机,后退则必死。受制于人的感觉,这太憋屈了。
当然这也是由于高驷出身低微难以主动选择的的缘故。
干大事者,必须主动抓住任何一次机会。
“宇文将军回来了,还不开门迎接!”马车一停,就见两个宇文家的亲卫打马上前呵斥道。这时后军和以前不同,以前属于宇文家的几个将领都被悄然拿下来了。
半晌后军中寨门方才打开,宇文氏下属的一个将军前去迎接,后面已经跟了数个高开道带领的右武卫军士。
“见过宇文将军!”众目睽睽之下,那将硬着头皮行礼。
“该死的奴才,怎么现在才来?”宇文承业在美人跟前丢了面子大为愤怒。
朱粲胸中燃起一团怒火,却不敢直接有什么异动,赔罪说着:“请公子下马。”
然后跪在地上,用脊背作为梯子,供宇文承业下马之用。
宇文承业在车内稍作了修整,踩着朱粲后背走下了马车。车门再开,接着便是两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嬉笑着提起裙角,跟着用朱粲作踏板下了马车。
宇文承业进了大营,突然发觉气氛不对。
“拿下!”一声令下,高开道立马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宇文承业绑了。
高驷唤卫兵把宇文承业押至点将台下,责之曰:“汝为后军主将,理合整顿兵马,护卫粮草,专一为大军提供保障,以便行军作战。
吾今早在关前下令,三番催促,不见你踪影;若非有后军守将来报,吾还以为有人作反!
汝既违军令,当按军法,推出去斩了!”
即叱临时投靠过来的朱粲把宇文承业推出执行斩首。
宇文系诸将齐声告饶说:“不可!其祖父许国公宇文述有功于朝廷,望将军免其死罪。”
高驷怒曰:“军法不明,何以令众?斩!”
朱粲手起刀落,把宇文承业斩首后示众三砸。
诸将无不骇然。
“左武卫大将军到!”前军主将,屈突通正好于此时赶回。
高驷故作大喜说:“屈将军回来的正是时候,宇文承业贪图女色,延误大军行程,吾以使人斩之。将军意下如何?”
屈突通是个纯粹又倔强的军人,看了眼尚在瑟瑟发抖的两个女子,再瞅了瞅宇文承业临死前不甘的表情,冷哼道:“杀得好!但这后军将士,高监军想好了如何安排吗?”
高驷哈哈一笑,大声道:“朱粲。”
朱粲应命而至,手上还染着血,应声回道:“末将在!”
“后营与你统领,如再有差池,提头来见!”高驷冷冷盯着对方,霸道下令、
“愿为将军效命!”朱粲嘴角露出丝残忍的笑意。
高驷环顾众将,冷冷道:“大军进发,谁还有异议?”
“遵命!”“遵命!”“遵命!”
,,,,,,,,。随着屈突通领命,整支队伍稳定了下来。
高驷在诸将俯首听命的一刻,顶上鲤鱼吐书气运更加稳固,鱼尾渐有祥云汇聚。
呜呜呜——号角再响,三军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