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为一寨之主,纵使堡寨官级别不高,却为实权人物。
寨置于险扼控御之处,寨子可招收弓箭手阅习武艺,其职责有三,一为镇抚蕃部,二为防范外敌入侵,三则是储蓄粮草,以便于成战线前段。
故宋朝廷对西北沿边寨堡官,分外重视,宋哲宗绍圣二年,颁布缘边城堡镇寨条约,便是为了更有效的管理。
青山寨为湟州宋朝廷最前线,前方百里便是西夏古骨龙城,故寨主之位,更是格外重要。
郑科与许涛,不时左右徘徊,在他二人身后则是庆州弓箭手与泾原路的弓箭手,今日正是青山寨的寨主到任之时,他们早早就在青山寨十里之外相迎。
约莫一两个时辰,在远方出现了人马大队,他们身后跟着湟州转运司给予的辎重,队伍中央一名身着盔甲的男子,如众星捧月般,一眼便能看到。
看着那盔甲男子,郑科与许涛齐齐二人朝身后弓箭手一瞪,诸多弓箭手神色一凛,纷纷挺胸抬头,等待着寨主到来。
不多时,两军便相遇,男子身前的人马齐刷刷的分开,出现一条道路,盔甲男子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来到郑科二人面前,略微拱手道:“兴宗何德何能,令二位都指挥使在此等候。”
虽他口中说着何德何能,但眼中自得之色,无任何掩饰。
对此,郑科与许涛则齐齐低头道:“能在此等候辛寨主,是我等的福气,谁不知辛寨主身为将门之后,年少有为,有你在此,定叫那党项不敢有任何窥视之心。”
辛兴宗闻言,心中大喜,哈哈一笑道:“二位都指挥使过奖过奖,兴宗不过是沾了父亲的光罢了,哪来年少有为。”
辛兴宗为辛叔献次子,对自家身世平日里颇为自豪,自从知晓朝廷有意进修堡寨,他知晓这是立功机会,寨主三年一换,只要随意做点成绩,就足够令他镀金,到那时平步青云不过如此。
身为将门,又是童贯亲信,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就得了这寨主之位。
三人互相吹捧一番,辛兴宗这才又看向二人后方的弓箭手,笑道:“我知晓你们修缮寨子颇为辛苦,无法亲身与你们共同修缮,心中殊为遗憾,唯有向朝廷为你们争取一些封桩钱作为赏赐,以尽微薄之力。”
听着辛兴宗的话,老卒眼里闪过不屑,但谁也没敢出声,而是纷纷开口叫好,感谢寨主之恩。
刘然站在军中,望着辛兴宗略有所思,而后又低下了头。
随后,辛兴宗大手一挥,便在这路中让弓箭手们上前领取。
一位位弓箭手,从都头开始,一直到队兵,每人拿的赏钱都不同,队兵可得一千文。
提着穿了绳的铜钱,沉甸甸的,刘然看着张平亮露出的喜色,又低了下了头,来到一边,让路给其余弓箭手上前领取赏钱。
足足数千人领取赏钱,虽不多,也较为壮观。
三月的天色,黑的早,等待数千人领取赏完,暮色渐来。
张平亮有些兴奋的对刘然,轻声道:“刘然哥,这寨主是个好人。”
刘然闻言没有吭声,张平亮也也不在意,心中思考一千文该怎么花,弓箭手们此刻孑然一生,如今这辎重队中,显然有不少好东西。
得了赏钱的弓箭手,老卒看着手中的钱,有些不舍,新卒则兴奋不已。
郑科与许涛,朝麾下弓箭手朗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过寨主的恩惠。”
诸多弓箭手纷纷弯腰执礼道:“谢过寨主。”
辛兴宗大笑道:“你我同袍,皆是手足,谈何恩惠,大家共同驻守青山寨,便是献给朝廷最好的谢礼了。”
随后又让弓箭手们,纷纷扛着物资,朝青山寨走去。
背负着沉重的物资,行走在崎岖道路,也无法掩饰张平亮的兴奋,只觉得平日里觉得难走的道路,此刻分外轻松,不时轻声叫一下刘然。
对此,刘然并不说话,只是低头扛着物资行走在道路上。
来到青山寨,辛兴宗又是大手一挥,令大家做饭,每人一升栗米,今日军粮耗费由他所出。
众人又是齐齐道贺。
辛兴宗站在高台上,听着众人的道谢,心中十分满意,随后又带着心腹来到办事居所。
吃着栗米饭,张平亮朝刘然与梁护道:“梁大哥,刘然哥,你们打算怎么花这一千文,是买口粮,还是要买些布匹?”
梁护扒了扒栗米,因为长时间一顿没吃到这么多的栗米饭,此刻有些涨肚子,他撇了一眼张平亮道:“别想了,那不属于你,趁现在能抱着多抱一会吧。”
“什么意思?”张平亮露出了疑惑神色道:“梁护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然放下碗筷,喝了一口难喝的醋布汤,闭上眼睛倚靠在木栏上,轻声道:“就是你想的意思,趁现在好好感受一下钱的气息吧。”
话声落地还没多久,大队长蔡崇便不知道从何处出现,来到了三人面前,摊了摊手道:“把钱交出来。”
刘然提了提钱,感受其中的重量,没有任何不舍,将其递给了蔡崇,梁护也是如此。
张平亮看着二人行为,捂着钱的手不由紧了紧。
蔡崇幽幽一叹道:“别捂了,你再怎么捂也没用,反而落不了好,趁早交出来,反倒是没事。”
梁护在旁点了点头,张平亮这才有些不舍的交出了自己的赏钱,那本冰冷的铜钱,还沾着一丝他的体温。
蔡崇对着刘然点了点头道:“我先走了。”
刘然回礼,蔡崇转身离开。
张平亮看着蔡崇提着他的钱离开,胸口有些发疼道:“梁护哥,刘然哥,你们俩早就知道了么?”
梁护无奈笑道:“军粮尚且克扣,你这钱还能留得住?”
刘然瞅着张平亮郁闷神色,轻笑一声道:“小孩子留那么多钱,会变坏,还是交给坏人保存吧。”
张平亮捂着胸口,有些胸闷道:“你们俩不生气么?”
刘然抬头看着夜空,公元1111年的夜晚,繁星满天,在黑暗里闪烁,轻声道:“气大伤身,想那么多做什么。”
说罢刘然正准备回帐篷,在他身后忽然出现了几人,手里还提着沉重木箱,似乎颇为沉重。
蔡崇见那几人是泾原路的人,皱眉道:“什么意思?”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站出来道:“我们只是来履行赌约的。”
“赌约?”梁护思量片刻道:“莫非是那日?”
几人点头道:“正是,今日封桩钱到了,许都指挥使派我等前来,履行赌约。”
刘然来到几人面前道:“五十贯?”
几人摇头道:“许都指挥使,给你一百贯,说剩下的是赏给你了。”
一百贯?
张平亮不由惊呼一声,刚刚他失去一千文,心中便心疼不已,而今许涛履行赌约给五十贯,并且还赏赐了五十贯给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