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二人步行前方陶府,边走边聊。

随着对“金钱”有了具体概念后,楚擎后悔了。

自己这哪是零元购啊,明明是被那掌柜的给坑了。

看着福三身上的大包小裹,越想越是后悔。

拿着那些银票直接呼老丈人的熊脸上多香,买什么诗词啊。

最主要的是,楚擎刚刚得知,府中也是不好过,老爹虽是工部侍郎,名下也有些良田,可毕不是大富之家,就刚刚花出去的银票,都够府中小半年的开销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楚擎暗暗诧异,那自称黄四的汉子,这么土豪吗。

二人溜溜达达的,一直来到了陶府之外。

陶家,名门望族,京中陶家是主家,其他各道州府是旁支非嫡,陶家家主陶瑸更是当朝太子太傅,执京中士林之牛耳者,声名远播。

陶府,烫金二字,煜煜生辉。

藩王称府,官员称宅,庶人称家,陶瑸虽不是天潢贵胄,可当今圣上特许赐“府”匾,陶家可称府,彰显圣恩。

漆红大门有些破旧,砖墙虽高却略显斑驳,两个门子分站中、侧二门,门前通南市,巷子中落下了七八顶轿子。

“人不少呢。”楚擎驻足张望了一番,见到不少人去寻那老年门子塞着东西,笑道:“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就是个教育职业,这么多达官贵人给门子塞钱?”

福三笑道:“少爷,那不是银票,是拜帖。”

楚擎哦了一声:“咱的拜帖呢?”

“您不需要拜帖,那些人都是想要拜访陶家人,成与不成,递个帖子,也有礼单,八成是为了给陶家人留个印象,未必有什么正经事。”

“也是。”楚擎微微嗯了一声,打了个响指:“走,少爷带你扛煤气去。”

大步而行,楚擎来到陶府门前,两个门子,一老一少,齐齐望了过来。

未见轿,不是文臣,未乘马,不是武将,手中无礼单与拜帖,更不是商贾,两个门子倒是一时摸不清楚楚擎来意了。

“这位公子,不知前来陶府有何贵干。”

老年门子身穿布衣,腰背略弯,眼神倒是明亮。

楚擎回道:“抗煤…不是,提亲的。”

少年门子噗嗤一笑,老年门子瞪了他一眼,随即冲着楚擎问道:“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楚擎。”

“楚?”老年门子态度略显恭谨了一些:“可是鸿胪寺少卿楚大人后辈?”

“不是。”楚擎摇了摇头,刚要开口,老年门子面色大变,连忙躬身施礼:“原来是金尧卫大帅楚将军亲族,小老儿失礼,公子莫怪。”

“也不是。”楚擎耸了耸肩:“我是楚…”

话没说完,老年门面露惊容:“老奴有眼无珠,竟是楚妃娘娘亲族,老…”

“什么楚妃,没听说过,也不是。”

老年门子愣住了,抬着头,满面茫然:“那公子是…”

“工部左侍郎之子,楚擎。”

老年门子愣了那么两秒,紧接着脖子一扭看向远处。

“老爷身体不适,公子改日再来,慢走不送。”

楚擎想骂娘了。

咋的,我爹不配被称为大人呗。

不过楚擎也没办法发作,谁叫老爹是个工部侍郎呢,还是个左侍郎,品级虽然高,可影响力与手中的权利,的确没办法和陶府相比。

这就和主任这个职称似的,都叫主任,一个是银河系全球人大代表主任,一个是育红小学三年二班班主任,能是一回事吗。

毕竟是来扛煤气的,楚擎也不能摆脸色,好声好气的问道:“这位大爷,怎么称呼?”

“老朽姓秦。”

从这自称也能见些端倪,老朽,小老儿,老奴,果然是门子,逢人开口表尊卑。

“哦,门房秦大爷啊,我也知道个姓秦的门房,失敬失敬,能问一下,陶大人什么时候方便见客?”

“月余吧,老朽不过是区区门子,不敢下断言,过几日问了府中管事才知。”

话音刚落,一个绯红色的轿子落下,轿中走出了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人,二十上下,面色倨傲。

年轻人未开口,下人打扮的随从快步而来。

“李府二少爷李林拜见陶大人,还望入府通禀一声。”

老年门子点头笑道:“有交代,有交代的,用不着通禀,李二少爷入府便是。”

说完后,旁边的门子赶紧推开偏门,唤作李林的年轻人带着随从快步而入。

楚擎傻眼了:“你刚刚不是说陶大人身体不适吗?”

“是啊。”

“身体不适还怎么见客。”

老年门子何曾见过这样的愣头青,冷笑道:“李二少爷的爹爹,是当朝吏部左侍郎之子。”

“我爹也是左侍郎啊。”

“李大人是吏部左侍郎。”

“我爹…”楚擎怒了:“行,老头你记住了啊,你等哪天你家房子刮风漏雨的,你看有人给你修没。”

福三小声提醒道:“非是官宅,不归工部修葺。”

“啊?”楚擎不明所以:“工部不是盖房子的吗?”

“营造工程、水利、衙署建盖修缮之事,不事私宅建盖。”

“所以工部管不着他们,他们不用鸟咱们,不给我爹面子?”

福三没好意思吭声。

不给颜面,不是因为老爷是工部的,而是因为老爷是…是老爷。

福三是府中老人了,很多事门儿清,可心知口不能言,没法说。

新君登基,按道理应恩威并施,可谁知那端坐在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睥睨天下只有雷霆手段,单单是朝臣不知撤换掉了多少,而工部官员更是遭了大震荡,五品以下的官员非是撤裁,而是贬官调任,与流放无异。

如此节骨眼,谁愿与工部之人打交道,更莫要说,工部右侍郎乃是先帝宠臣,一朝天子,便要一朝臣,先帝在位时,工部左侍郎就是狗都嫌的玩意,更不要说如今新君即位了,大家躲还来不及,哪能亲近。

若非如此,楚文盛又如何会狠得下心让膝下独子来陶府求亲呢。

值得一提的,楚文盛也算是给楚擎坑了,只是想着煤气罐没人要捡个漏,哪能想即便是煤气罐,大家也对楚家人避而远之。

楚擎虽不知晓全部内情,却也明白轻重,被拒之门外,若是就此离开,岂会甘心。

想了想,楚擎看向福三:“把你袖子里的钱都拿出来。”

福三没有犹豫,将十三个铜板交给了楚擎。

楚擎四下看了眼,随即又将铜板塞在了老年门子的手中。

老年门子低头一看,嘴巴咧的大大的。

送钱行个方便的,他见过。

但是送钱同时顺便侮辱一下自己的,他是头一次见识。

十三文钱,这不是侮辱人是什么?

福三都看不过去了,扯了扯楚擎的袖子,压低声音开了口。

“少爷,就是个门子罢了,给的太多了。”

老年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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