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这是一幅难以想象的画面,百年来帝都汴梁第一次遭遇强攻,来自流民和反叛军的强攻。
如野兽一般的冲城车被推着撞向城门,一架架云梯搭上又被掀翻,人命如草芥般被收割践踏。
此番情景,无疑是野心家们心中贪婪欲望的外在表现。
反叛军主将池正容骑马立于军阵最后方,看着眼前那高得让人绝望的城墙,久久无语。
一路北上而来,池正容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所以他优待山匪流民,裹挟多于正规军队几倍的流民,准备强攻帝都皇城。
但是,攻城一开始,被强制驱使去攻城的流民,就被城墙上射出的箭矢、擂石、毒水……纷纷招呼一遍,流民死伤惨重。
护城河中堆积成小山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役的艰难。
“将军,我们已经强攻了帝都七日,连城门都没有推倒一扇。”
“事不可为,将军,我们该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反叛军主将池正容身旁,是跟随他很多年的幕僚,和他亦师亦友。
他们一起崛起,此刻也准备一起逃离。
“军师,我不甘心呐!”
“若是再给我半月时间,我耗都能耗死眼前的帝都。”
“天下就在眼前,一墙之隔,如若天堑。”
“老天,你不公啊!”
“还有,青彪那个死肥猪、窝囊废,几十万大军溃散而逃,区区局势都拖不住。”
“啊……”
反叛军主将池正容真的很不甘心,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据了,但就是一时半会儿打不下帝都。
若不是镇南军已经追击而来,立马就会和他们面对面,池正容有很多种方法攻破皇城。
但,那都需要时间,只要半月就行。
可惜,他没有!
反叛军中路军和西路军,就像是两条野狗,被追着打。
此刻,野狗南逃,池正容所领导的反叛军,就成为了公敌,也吸引了最大的仇恨。
“城墙里那些大老鼠呢?他们为什么不站出来主动打开城门,哪怕是造成一丝骚乱,我们都有机会啊!”
池正容心中的愤怒越来越汹涌,一想到城墙里那些大老鼠起事前的各种承诺和帮助,他有一种想要一口吞下皇朝的冲动。
在这种关键时刻,那些暗地里的大老鼠踪影全无,似乎所有的事情和压力,一瞬间都朝着他压了上来。
好在,池正容虽然愤怒,但也很惜命。
“传令,各势力继续强攻,允诺他们城破之日,就是封侯拜爵之时,另将所有重型攻城器械都给我派出去,物资粮食全部满份满量地发下去。”
“传出消息,皇朝内已然大乱,守卫军和御林军自顾不暇,让那群流民和山匪继续强攻三波,之后辅助我军主力强攻皇朝。”
“告诉他们,王侯将相,荣华富贵,就在眼前,皇城若破,一切皆可得。”
待传信兵下去后,一脸威严、肃穆的池正容,瞬间眯起双眼,眼中布满阴郁。
“军师,安排下去,一旦强攻发起,我们趁乱逃离此地。”
“雄图霸业未成,但你我还在,亲卫强兵不失,一路南下,咱们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军师点头,心思阴沉。
起事之前,他和池正容的一众家眷,就已经被安排到了最南边,此刻南下,还是可以保留几分实力的。
想到后方无忧,军师脸上阴翳之色散开,眯着眼下去安排了。
半日后,还在竭力攻城的反叛军身后,骤然之间鼓声号角大作,旌旗在风中猎猎吹响。
镇南军主将率骑兵分三翼袭杀而来,他们身后的镇南军兵士奔跑如牛,喊杀声瞬间盖过攻城的反叛军。
两军就此相遇,隆隆进身,气血翻涌间,相互推进。
战场上,冲撞交碰在一起的双方,杀伐气势排山倒海,战鼓如沉雷,鸣金如急雨,喊杀、嘶吼、呼吸、割喉、断臂……让山河如此颤抖。
然而谁又能想到,早在半日前,在强攻发起前,反叛军主将池正容已经带领着手底下那群最精锐的亲卫,绕开镇南军先锋将军武森,一路南下逃亡而去。
凄厉的牛角号声,从中午响到晚上,又从晚上响到天明。
几十万流民组成的反叛军,经不起先锋将军武森不间断的冲击,从昨夜天黑到今日天明,聪明的人已经趁着夜色退出战斗,逃匿而去。
城墙之内,皇宫。
朝天殿前,没有任何文臣武将,唯有皇帝陛下站在大门前,面朝东方,迎接旭日东升。
皇帝陛下身后,是忠心耿耿、伺候皇帝陛下多年的大太监。
“陛下,先锋将军回援皇城,城外四十万反叛军尽数伏诛。那些人,逃的逃,死的死,咱们赢了!”
大太监的声音很尖细,说话颤抖,老泪纵横间心中那股兴奋劲散溢而出,一览无余。
“哼……真有四十万反叛军,朕早就横死在这朝天殿了!”
“大半叛逆,都是些吃不饱穿不暖,没有活路的百姓而已!”
“反贼蛊惑百姓,奸臣欺压百姓,贪官鱼肉百姓,何其可悲!”
皇帝陛下的话,大太监不敢接,只能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随时听候差遣。
帝都,无名小院。
很神奇,早已经严禁出行的帝都,还是让三道黑影在小黑屋中齐聚。
“池正容逃离,往南去了,咱们败局已定!”
最是挺拔的那道黑影,为这场祸乱下了定论。
黑影说话时颓败之意没有任何遮掩,对眼前的局势极其不看好。
这一场祸乱,隐藏在最深处的策划者,就是他。
从起事到现在,黑影可谓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许久,那道佝偻身影,映照烛火,发出苍老声音。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聚,该安排下去的都安排下去了。”
“这场祸乱,必须得有人下场,刚好老夫就是那个看上去最有分量,也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失败不可怕,以失败者自居,且不能从失败中汲取教训才可怕。”
“你这次的动作,老夫全程没有参与,但老夫看在眼里,老夫觉得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只不过,这命运实在难料,这天下局势更是不可测。”
“假以时日,你必成大器!”
“最后,送你们两字。”
“蛰伏!”
……
就在帝都汴梁城外战火连天,城内尔虞我诈之时,未曾出现在正面战场上的南山,此刻正骑马立于平江北岸之上。
“池将军,投降吧!”
“此时投诚,将军九族还有一线希望!”
面对掐断自己后路的南山,反叛军主将池正容大喝一声,豪迈异常。
“哈哈哈……黄口小儿,乳臭未干,安敢在此饶舌,出言不逊。”
“本将乘风而来,岂怕随风而去!”
“兄弟们,此行有死无生,随我冲杀出去!!”
噗呲!
反叛军主将池正容话音刚落,一柄长剑穿胸而出,待他想要回头看个究竟时,只见一无头尸体从马上坠落而下。
而在无头尸体之后,副将横刀立马,刀口沾血,显然将池正容一刀断头的,正是他信任多年的副将。
如此,反叛军最有实力,也最有心机,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池正容,就此陨落。
“我等愿献上池正容人头,将功赎罪!”
“我等愿献上池正容人头,将功赎罪!”
“……”
南山神情淡漠,眼神冰冷,淡然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
最终,在大军包围敌人的情况下,南山并没有下达命令诛灭池正容的一众手下亲卫,而是带着池正容首级,带兵往帝都赶去。
幽州府,平阳县。
县城小镇人心惶惶,不见往日繁华闹市。
导致这一切的原因,乃是因为反叛军再次占据此地,青北手底下一众人马,回到了平阳县。
南家大门外,青北身披银甲,背挂披风,等候在此。
不多时,一身青素罗衣妇人打扮的林小妹走出南府,望着青北,眼中多了些许疑惑和些许惧怕。
见林小妹出门见自己,青北拱手行礼,气定神闲,和前些年来此讨食时,天差地别。
“青北,见过小恩公!!”
林小妹盯着青北,见其昂然而立,气宇轩昂,望了许久才后知后觉惊讶出声。
“是你!”
林小妹脸上的惊讶,让青北心中十分舒爽,顿觉这几年起事吃的苦是如此值得。
高兴了一会后,青北正襟肃颜,盯着林小妹大大的狐狸眼非常认真的说道。
“大反贼青彪不日就会再次席卷幽州府,到时他所过之地,定会烧杀抢掠一空。”
“小恩公,你跟我走吧!”
青北的话说得很诚恳,没有一点威逼利诱的意思,将想要带走林小妹的缘由说得一清二楚。
不过,最终林小妹还是让青北失望了。
“谢谢你的好意,你走吧!”
“我要等夫君,我若走了,他回来会找不到我的!”
青北闻言,袖袍之下的手紧了又紧,最终缓缓松开。
青北想不清楚,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此刻春风得意的他,不能获得林小妹的青睐?
为什么一个名声不显,乱世之下生死不知的书生,能让林小妹如此心心念念?
为什么林小妹不跟自己走?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反贼吗?
此刻,青北脸上的多种复杂情绪闪过,他太过年轻,没有隐藏好内心的想法。
不过,青北还是很尊重林小妹,尊重这位曾经救过自己的小恩公。
三日后,青北带队离开平阳县,准备继续往南逃离。
因为大反贼青彪,在幽州府收刮不到粮草补给,只得一路抢掠而来,现如今已经进入了平阳县。
平阳县,郊外。
“小蛮,你哥哥和军师呢?”
曾经蜗居破屋子里的瘦弱小女孩,此刻已经饱经风霜,头戴红巾,手持长剑,身上多了一股彪悍之气。
不过这位名叫小蛮的女孩,此刻却是眼圈通红,看青北的眼神在逃避,也在畏惧。
“小蛮……”
青北眯眼,压着嗓子称呼小蛮名字,拖着长音威逼,一股气势就此压了过去。
“青北哥哥……青北哥哥……哥哥和军师,去南府为你抢夺林家那位小恩公去了。”
“胡闹!!”
青北闻言,瞳孔一缩,思索片刻后,转身打马,带着队伍往平阳县赶去。
平阳县城,又是一片人心惶惶。
刚刚送走青北的小县城,此刻迎来了大反贼青彪。
大反贼青彪入城,刚好碰到带着一小队人马将林小妹掳出来的憨实青年和幕僚读书人。
这两人大反贼青彪认识,知道是青北的属下。
“哈哈哈……没想到你们在这里,看来青北那个小杂种就在附近。”
“拿下他们,待会平阳县收刮到的东西,兄弟们自己分。”
青彪大呼一声,他身后的一队骑兵席卷而来,也就三个来回冲杀,憨实青年和幕僚读书人就此横尸当场。
而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青北和小蛮亲眼所见。
“哥哥……”
“啊呀呀……青彪老贼,我跟你拼了!”
青北气急攻心,最好的兄弟被杀,心爱的女人被掳,投靠而来的忠心幕僚被斩首。
一瞬间,两队反贼内讧,双方扭打在一起。
凄厉喊杀声震动小镇,但没有人敢正面出来瞧个究竟,骑兵和流民相互迎击,刀枪剑弩各显威风。
……
最终结局,青北率众败逃,继续往南亡命天涯。
而占据骑兵优势的大反贼青彪,不仅仅劫下了青北的一部分粮草,还将美人林小妹给一同掳掠而去。
夜晚,当大反贼青彪酒肉饭饱,拖着大肚子走进内房,准备潇洒一回,享用林小妹时,开门进屋见到的是一片血色。
林家小妹,林夕,胸前插着一支凤凰发叉,就此香消玉陨。
与此同时,帝都汴梁。
皇宫庆功宴之上,推杯换盏,与帝同饮的南山,心中无故一痛。
“恭喜南参军,官拜幽州府守,获封镇南伯,成为我朝凭借军功封爵的首位文臣。”
宴会之上,已经被封为镇南元帅,还将继续往南诛杀叛逆的武森走过来和南山攀谈。
帝都劫难已解,现如今只需一路自北往南清扫而去就行。
当然,南山也是随军人员之一,皇帝陛下已经亲口许诺,待平叛之后,会让南山入帝都进朝廷担任要职。
一个月后,南山跟随镇南元帅扫平颍川府,及其周边的反叛势力,在即将进入井川府时,南山收到家书一封。
镇南军,中军大营。
读完家书的南山,瞬间晕厥过去,生死不知。
“南兄!”
“南山!”
“镇南伯!”
“……”
好友朱元、远吉眼疾手快,迅速来到南山身旁,将南山从地上扶起来,一个掐人中,一个不断呼喊南山。
片刻后,南山醒来,口吐心血。
“爹……娘……小妹……”
南山说完此话,再次晕了过去。
主位上的将军武森,早已经来到附近,见众人围着南山,自己挤不进去后,捡起从南山手中滑落的书信看了起来。
“可恶……”
“青彪老贼,此行定要诛你九族!”
书信之中,大反贼青彪屠杀平阳县,南林两家被屠戮一空,唯有林家一老管家伤而不死,假死躲过一劫,给南山送来了消息。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