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会给我报仇的吧?啊?”程旬旬说着,抬起眼帘看了周衍卿一眼,眼中含着一丝期望,眉头时而紧蹙时而松开,大概是疼的。

程旬旬这人怕疼,但又极有忍耐力,中枪到现在也只是在倒下的时候喊了声疼,中枪的瞬间都只是哼哼了一声,竟然能装得跟没事人似得。周衍卿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

不知是她没有听清楚,还是出现了幻觉,她的脑袋低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浅薄的笑容,那笑里含着一丝欣慰,脑袋大概是没了支撑力,软软的靠在了他的胸口上,低低的说:“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啊,其实我知道你挺好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语。

周衍卿没听清,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她带着戒指的那只手,指间全是她的血,鲜血染红了他们两人的手,同样也染红了那枚简单而又朴素的戒指。周衍卿抱着她的脑袋,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在她而侧,说:“程旬旬,我说我不会给你报仇,你听清楚了没有!”

程旬旬不为所动,像是根本听不到人说话一样,嘴巴一动一动的却听不到声音,周衍卿凑过去,才听到她不停的再说疼。他抱着她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一些,额头有青筋暴起,明显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位于一侧的医生见着,吞了口口水,说:“五爷,您别这么抱着她,很容易窒息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周衍卿忽的伸手一把扣住了医生的领子,紧紧一揪猛地将他扯了过来,眼里有难掩的戾气,道:“你说,子弹打在哪里了?”

医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抖着手扶了扶眼镜,说:“看位置是在胸腔下方,应……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叫应该?”周衍卿的语调平稳,但模样却充满了压迫感,那一双眼睛简直像是要杀人,看得医生不免抖了抖,立刻改口。

“是一定,是一定,她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周衍卿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缓缓松开了手,低眸看了怀中的人一眼,抿着的唇微微动了动,片刻缓缓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

罗杏守在酒店里,手机铃声在暗夜里骤然响起,她猛地挺直了背脊,伸手迅速接了起来,“怎么样?”

“顺利,但我们暂时不会出现。”

罗杏松了口气,转而又问:“他们平安吗?”

“平安。”

简短的交流之后,罗杏便挂断了电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程旬旬交付赎金后的第二天,一切依旧风平浪静,绑匪那边没有半点消息,程旬旬更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周衍柯在等待信息的同时,开始处理民工闹事事件,每件事都不紧不慢的进行着。

栾城那边,在事隔一天之后,被爆出了相关信息。安盺作为传媒公司老总,消息自然灵通,她提前利用了她的关系网压制了消息,没想到过了半天,还是见了报纸。

周景仰坐在董事长办公室内,翻阅着当天的报纸,眉心微微蹙了蹙,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打了内线拨通了秘书室的电话,将事情交给了就公关部去处理。随后又问:“晚上我有什么安排?”

电话那头的人默了片刻,便毕恭毕敬的说:“没有。”

他应了一声,反问了一句,“没有吗?”

“噢,我看错了,您晚上有一个安排。”

“好。”

……

晚上,万宝的VIP包间内,陆靖北,容政和陈聿简坐在牌桌前打纸牌。

容政看了陆靖北一眼,问:“你们北堂的生意做的那么大,B市那边有没有你的人啊?”

陆靖北的目光落在纸牌上,仿佛是在细细研究牌面,沉默了一会,便抽出了一张放在了桌面上,笑说:“这件事如果我有办法不费半点力气把人弄出来,老五现在早就回来了,不用等到现在,更不用等到连程旬旬都被一块抓紧去。”

“你们说这绑匪是怎么想的,已经抓了老五了,周家也按照要求给了一千万了,怎么还把程旬旬给抓走了,这是打算做什么?打算再捞一笔?一千万还不够分?”陈聿简拿起了一侧的茶杯喝了一口,一脸疑惑。

这话却是说道点子上了,陆靖北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容政这会是一脸郁色,眉头紧拧着,说:“就怕是要命。大姐告诉我说绑匪是指名道姓了让程旬旬去交赎金的……”

“嚯,这绑匪还认识程旬旬?”陈聿简轻笑着插了句嘴。

“是啊,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如果说他们只是要钱,或者说要更多的钱,大可以绑架周二爷,为什么偏偏就是程旬旬。有没有可能这件事就是冲着他们夫妻二人去的?北子,我看这件事要不要我们一块去一趟B市?”容政放下手里的牌,一本正经的看向了坐在一侧的陆靖北。

他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眼眸微微一动,捏着牌的手紧了紧,侧目看向了容政,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两个要不要一起去一趟B市……”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靖北就打断了他,莫名严肃,问:“不是这句,上一句。”

“程旬旬……”

容政只说了个开头,陆靖北再次打断了他,“对,程旬旬。”

这时,容政和陈聿简均满眼疑惑的看着他,对于他此时的反应充满了不解,陈聿简也放下了手上的牌,双手抵在了牌桌上,扬了扬下巴,说:“陆靖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我会想想办法看,你们就等消息吧。”陆靖北说着,将手里的拍丢在了桌面上,站了起来,那样子俨然是一副有事要走。

陈聿简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臂,说:“陆靖北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啊,兄弟之间还你瞒我我瞒你的啊,有什么事儿你也该跟我们说说清楚啊。你看容政,老五出事之后,这眉头什么时候松开过了,你总不希望我们在这里瞎担心吧?”

“这事儿到时候再说吧,但我相信老五不会有事,他能不能回来只是时间的问题,还有就是……”他说到这里便停住了,目光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扫了一圈,继续道:“还有就是他有多在意程旬旬。”

容政皱了皱眉,陆靖北已经挣脱了陈聿简的手径直的离开了包间。

他出了万宝,便打了个电话,要求查唐义森这几天见过的人。

两天后,绑匪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不过真是告诉他们周衍卿和程旬旬都在他们手里,并要求撤掉所有警察,至于怎样才肯放人,却没有说明,只是让他们准备好钱。

听说绑匪寄过来的东西里面还有一样周衍卿的贴身物品,窦兰英再也坐不住,在周衍松的陪同下去了B市。而周景仰因为公事,不得不留在栾城。这一趟跟着去了好些个人,周亚男担心程旬旬的安危,无论容萍怎么劝说,还是自作主张的跟着窦兰英去了B市。

容萍原本也想跟着过去,但周宅内不能没个女人管事,都快要登机了,老太太忽然注意到她,便一句话将她留了下来。容萍是千万个不愿意,但也不得不留了下来,这一趟跟去的人也足够多了。

她嘱咐了两句,就看着周亚男他们登机,等飞机快要起飞她才出了机场。

周衍卿出事之后,他们几兄弟难得齐全的住在周宅内,周衍坤总是精神不济,人虽然在这儿,但心思却不在这里。大家都担心的要死,就算心里不担心,表面上也该装出担心的样子,然而这周三爷是装都懒得装了。

今个窦兰英一行人去了B市,周宅内便显得冷清了不少,晚上开饭时,餐桌上寥寥几人。周衍坤打了个哈欠,坐在了周衍臻的身侧,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问:“其他人呢?今天人怎么那么少?”

周衍臻侧目看了他一眼,说:“三哥你不会睡了一整天吧?”

“没有,我下午出去了一趟,干什么?”周衍坤顿时坐正了身子,一脸警惕的斜了他一眼,说:“你干嘛这么问?”

“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三哥你,昨天母亲说要去B市,今天下午的飞机。随行的有大哥,老六,还有周亚男。这是昨晚说好的事儿,三哥你想起来了吗?”周衍臻似笑非笑,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了片刻,这让周衍坤非常不自在。

他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挺直了背脊,振作了精神,说:“对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几天事儿多,我一时忘记了,很正常嘛。”

“嗯,是挺正常的。”周衍臻点头笑了笑。

等周景仰入座便开饭了,容萍今天的情绪不高,自然是没有说话打破沉闷气氛的兴致,一个两个看着都是心不在焉的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周景仰停了碗筷,双手搭在餐桌上,目光在眼前这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吞下了嘴里的食物,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周衍臻的身上,说:“老大老二都去了B市,老四你这几天先回公司帮忙,负责老大老二的工作。有没有问题?”

周衍臻顿了一下,而坐在他身侧的周衍坤依旧自顾自的吃着东西,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丝毫不妥的地方。倒是容萍,手上的动作一僵,不由侧头看了老爷子一眼,不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吃饭。

周衍臻笑说:“不用吧,大哥二哥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再说工厂那边的事儿……”

“工厂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那些个小事儿还需要你吗?”他的话还未说完,周景仰便打断了他的话,所幸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伸手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继续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厂子起死回生,到现在为止你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还让你继续待在厂子里显然已经没有发挥空间了。”

周衍臻抿着唇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满是谦逊。

“我想经过这次的教训,你也该有所改变,明天开始就回裕丰上班。老大老二的工作我这是让你暂代,等他们回来,一切照旧不会有任何变化。明白吗?”周景仰这最后一句话,不但是对周衍臻说的,同样也是跟其他人说的。

“明白。”周衍臻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我希望你们明白,我对你们几个兄弟都是一视同仁的。既然我现在还活着,就希望你们能够和平相处,真的那么想挣,也等我百年之后再挣也不迟。”周景仰将纸巾放在一侧,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共六个人在场只有两个,很明显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了。

周衍坤从头到尾就没有争过,看他现在挑挑拣拣拨弄盘子里菜的样子,更是半分都不在意周景仰任何一个决定。

周衍臻淡淡的笑了笑,并未回应什么。

半晌,周景仰便起身离开了餐厅,回了书房。

周景仰一走,周衍坤就坐不住了,大概是觉得菜不好吃,摔了筷子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剩下几个人,还是安安静静的把这一顿晚餐吃完,饭后便各自散去。

周衍臻想散散步,安盺便陪同在他身侧,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月朗星稀。安盺双手放在身前,抬眸扫了周衍臻一眼,想了想便轻笑了一声,说:“恭喜你啊,终于可以回到总公司了。”

周衍臻闻声,稍稍停了一下步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又继续往前走,笑说:“老五被绑架了,到现在生死未卜,你竟然还有这个兴致来恭喜我,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安盺耸耸肩,说:“我看你担心不担心啊,你担心的话我也会担心,你若不担心的话,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唯一要担心的是怕老爷子责怪我没用,连新闻都控制不住。我很抱歉,我已经动用所有关系,想把新闻压下去,但是……”

她的话到了这里便止住了,低头笑了笑,淡声道:“总归还是我没用吧,连那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

“是吗?可我觉得你做的还不错,起码新闻少了一大半,要是没有你做事,新闻会更多更离谱,不是吗?”他缓缓停了脚步,转身面向了她。

安盺看着他的脚步停住,也跟着停了下来,缓缓仰头看向了他。片刻,便淡淡一笑,说:“真是太难得了,这算是你第一次夸我吧?”

周衍臻微挑了一下眉梢,脸上扬起了隐约的笑,“我夸你了吗?”

“夸了啊,你说我做的不错,这难道不是夸奖吗?”安盺的眉目间染了一片笑意。

周衍臻盯着她看了一会,便嗤笑一声,转开了视线,说:“不是。”他说着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安盺暗暗的吐了口气,随即又吸了口气,勉强的扯动了一下唇角,转身快步的跟了过去,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陪着他散步,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

隔天,周衍臻交接完工厂的事务,便正式回到了裕丰。

安盺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办公室内的落地窗前,目光落在远处,眉头深锁,眉目之间染了一片愁云。她再次拨通了罗杏的手机号码,将手机举到耳边,然而仍然没有人接听。

她刚挂断电话,手机便响了起来,来电是一串号码,然而她却顿时严肃了起来,迅速的接了起来,低声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周家这边已经过去好几个人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安盺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一些,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怕……”安盺明显有些不太淡定,片刻之后,她还是点点头,说:“好,我明白,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轻举妄动,再见。”

随后,她便挂断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这些绑匪到底是想做什么!

……

程旬旬昏睡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的午后醒来,偏偏她醒过来的时候,周衍卿并不在身边。睁开眼帘,映入眼中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对方见着她醒来显然是非常开心,一张脸笑起来全是褶子。

“周太太你醒了,太好了,真是谢天谢地你终于是醒了。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去告诉五爷。”

程旬旬张了张嘴,不等她发出一丝声音,这人就屁颠屁颠的跑出了房间,随后便传来了他兴奋的叫声,简直是满屋子叫五爷。程旬旬吞了口口水,喉咙干涩的厉害,这会就只是想喝一口水而已,就是要去找五爷,能不能先给她一口水,再去找也不迟啊。

她稍稍抬了一下手,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之后,那人又回来了,应该是没找到人,他是一个人回来的。不过这会镇定多了,不用程旬旬说话,就倒了一杯温水过去,将吸管递到了她的唇边。程旬旬立刻咬住,吸了一大口,连着喝了两大口之后,这人就把杯子挪开了。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这人的长相看着还是有些善良的,而且身上穿着白大褂,想来应该是个医生,不过刚刚程旬旬看了一些周围的环境,这地方看着却不像是医院。她咽了口口水,哑着嗓子问:“这是哪里啊?”

“噢,这儿啊,这里是五爷安排的地方。你就安心吧,这里很安全的。”他说着,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现在还不能乱动,扯着伤口应该会疼,再忍耐一下。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我是医生,你的枪伤也都是我处理的。”

“五爷有事暂时不在,不过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估计五爷知道你醒了很快就会过来。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程旬旬有点不太适应他的过分热情,本来还觉得他看着善良,现在笑的太过,程旬旬反倒有点不安,只眨巴着眼睛看他,不再说话,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没有丝毫回应。

周衍卿在别墅的地下室内,这个别墅低下所打造出来的空间很大,本身就是用来关人的。上面的人下来传话,他几乎什么都不交代,立刻起身上了楼,迅速的冲到了房间门口。就看到程旬旬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满脸警惕的看着还在不停关切她的医生。

那感觉像是小姑娘看着怪叔叔的感觉,若不是程旬旬现在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这一幕倒是有几分有趣。那医生是背对着房门的,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周衍卿这会已经站在门口了,仍在滔滔不绝地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关切着程旬旬的身心状况。

“你给我闭嘴。”周衍卿厉声道。

医生闻声顿时闭了嘴巴,并立刻直起了身子,一转头,周衍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这人的反应倒是挺快,立刻退到了一侧,毕恭毕敬的站好。

程旬旬眼珠子一转,周衍卿已经蹲在她的身边,两人的目光相触,程旬旬先是愣了愣,然后轻轻的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丝极浅的笑容,问:“没事了?”

“没事了。”他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轻轻的攥住,目光里带着一丝温和,连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两人对视了一阵,周衍卿像是想起了什么,站了起来,侧头看了身侧的人一眼,不等他开口,这医生便识趣的说:“周太太昏睡了那么久,刚刚起来胃肯定觉得空,我下去让人弄点吃的。”

“看周太太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您要是不放心,可以等过几天再去做个全面的检查,这样更安心一些。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问题您叫我。”说完,他就迅速的出了房间,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程旬旬趴久了难受,便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可这么一动便扯着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周衍卿闻声,不由拧了眉,厉声道:“你动什么动,还真是不怕疼啊。”

程旬旬被他这么一吼,吓的不自觉的耸动了一下肩膀,缩了缩脖子,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微的抿着,她刚醒脑子还没有完全彻底反应过来,因此整个人有些木木的,被他那么凶的呵斥,有些条件反射的露出了怯懦求饶的神情,甚至有些条件反射的抬手挡了一下头,垂着眼帘不敢说话。

周衍卿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像是被虐打惯了的人,这一切的反应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他的眉心微蹙了一下,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弯身坐在了床沿上,软了语气,问:“是不是不舒服,想换个姿势?”

她轻眨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眼中的怯意未散。

他摸摸她的头,说:“你怕什么,我不会打你。”

她只看他一眼,并未说话。

随后,周衍卿就帮着她侧了个身子,让她侧身躺着,换了个姿势之后,程旬旬整个人明显舒坦了许多,露出了一个浅笑,对他说:“谢谢。”

“不用客气。”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弯身帮她掩好被子,便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了旁边,看样子似乎一时半会不会走开。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程旬旬的记忆大概到她被抬上手术台那一刻为止,就彻底的没了知觉,那一瞬那倒是听到了周衍卿的怒吼,不过没听清他吼了什么。

她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中枪之后有那么一段她的脑子是模糊的,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她知道她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她不确定她是真的说出来了,还是说这话只是在心里说了并没有说出口,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周衍卿双手抱臂,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眸深邃,让人无法琢磨。

程旬旬与他对视了一会,便转开了视线,故意往四周看了一圈,说:“这是哪里?为什么我没在医院里?那些绑匪呢?”

“放心吧,这里比医院更安全,我们暂时还要再躲几天。”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唇角微微动了动,问:“什么意思?”

周衍卿微挑了一下眉梢,说:“回去之前,我要做一点事情。你不是想报仇吗?在报仇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搞清楚这背后的人是谁,一共有几个幕后黑手。”

程旬旬微微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几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周衍卿忽然附身凑了过来,整个人趴在她的上方,在她耳侧低声道:“程旬旬,你知不知道其实这些人根本就不会把我怎么样。如果我说,他们只拿我来引你走上死路,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傻。”

他的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烟味,程旬旬是侧身躺着的,她并未侧过头看他,因此周衍卿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只见她的眼珠子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程旬旬转头的瞬间,周衍卿的唇忽然落了下来,她整个人一动,然而周衍卿显然是早有准备,迅速的摁住了她的身子,不让她乱动。

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进来的人只发出了一个音节,便又迅速的退了出去。周衍卿并不理会这小插曲,只一心一意的吻她的唇。

程旬旬紧咬着牙关,‘嗯嗯’了几声,做着小幅度的反抗,可是根本就动摇不了周衍卿,他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就这么牢牢的固定在她的上方,不压着她,也不动粗。只是充满耐心的,一下又一下的轻咬她的唇。

她睁着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并未闭上眼睛,只垂着眼帘,明明脸上没有表情,可程旬旬却感觉到了他的温柔,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下又一下的攻破她的防守,本来她在他的面前就已经是溃不成军了。

他忽然抬了一下眼帘,两人的视线相触,周衍卿的动作微微顿住,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说:“你还要反抗吗?”

两人的距离很近,鼻尖相触,程旬旬没说话,像是被他完全蛊惑了一样,只微微抿了一下唇,紧接着便张开了一条缝隙。周衍卿的垂了一下眼帘,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唇角往上翘了翘,紧接着他的唇便落了下去,这一次再没有任何阻挠。

这个吻,在周衍卿气息紊乱的那一刻停住,他松了唇,轻轻的在她的唇角吻了吻,旋即伸手抱住了她的脑袋,说:“不管为了谁,以后这么危险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知道吗?”

程旬旬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仰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是将脑袋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胸膛上,长长的吐了口气,笑说:“我知道我命够硬,不会有事的。”

周衍卿没说话,他们心知肚明程旬旬这一次是靠着她的脸和身材才保住了一命,可如果碰上对她没兴趣的,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周衍卿不自觉收紧了手臂。

晚上,周衍卿亲自给程旬旬喂了饭,看着她睡着了之后,才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转身正好看到上来的郑深,微沉了脸,说:“怎么样?”

他摇了摇头,说:“不肯说。”

“你去把那个叫鹿子的人给我带上来。”

“好。”

周衍卿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了一圈,说:“这几天你都别出现在旬旬的面前。”

“我知道。”郑深的脸上挂了彩,看着还挺严重的。

“你也别怪我下手太重,虽然我现在不再受制于人,主动权到了我的手里,但你有没有想过程旬旬要是死了,整件事会得不偿失。她是程旬旬,不是别人,你明明知道绑匪点名让她交赎金,整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你们竟然还冒险让她当一只活的定位器。如果不是她自己够机灵,现在你们可能找不到她的尸体!”周衍卿压低声音说。

“这幕后的人其中有一个一定是唐义森。”

“你的意思是,绑架你是为了杀程旬旬?”郑深说。

周衍卿下了楼,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说:“不是,这只是他们将计就计的一步棋而已,我想主谋不会是唐义森。”

“还会有谁?”

周衍卿摇了摇头,没有半点头绪,想不出究竟是谁要绑架他,如果不是让他死,那么目的又是什么。

他弯身坐在了客厅内的皮沙发上,郑深去地下室将鹿哥带了上来,直挺挺的站在周衍卿的跟前,看起来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周衍卿站了起来,微微仰头垂眸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一挑,绕过跟前的茶几,走到了他的面前,说:“你就是鹿哥?”

鹿哥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说:“你什么都不用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衍卿伸手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轻轻的在手心里拍了拍,在他的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说:“老鼠是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吧?我觉得他死的很痛快,但太痛快了,你觉得呢?”

鹿哥一顿。

“放心,我什么都不会问你。我甚至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任何一句话,我现在不生气,我有的是兴致跟你玩一玩游戏。”他说着,一抬脚狠狠的踢在了鹿哥的膝盖上,鹿哥双腿一屈,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想站起来,周衍卿站在他的面前,用力的摁住了他的头,刀尖指向了他的眼睛,他惊恐的往后退,瞳孔顿时放大,并恐惧的叫了一声,仰头看着周衍卿,说:“你……你要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

“就算我不是好人,你这样私自残杀我,也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周衍卿不由噗嗤笑出了声,收回了刀子,松开了摁在他脑袋上的手,蹲下了身子,视线同他齐平,笑说:“我还是第一次从你这种恶贯满盈的人嘴里听到法律两个字,那你告诉我,你杀过几个人,坐牢了吗?”

鹿哥张了张嘴,周衍卿不等他说话,道:“更何况,我不会杀了你的。”

他的脸上挂着笑,可他眸中之色却比谁都阴狠,就是鹿哥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都被他这种眼神给吓到了。他整个人往后一倒,旋即双腿跪在了地上,揪着他的衣袖,说:“我,我没碰那个女的,真的没碰!是老鼠碰的,他在车上就对她上下其手,我没有,不是我……”

周衍卿没说话,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什么都可以告诉你。虽然我不知道雇主是谁,但大哥明确说过这个买卖很值,不用见血还能拿一大笔钱,特别轻松。只要藏你几天,但其实具体要怎么处置你要看雇主的指示。后来那个女的,是后期加的任务。我说的都是实话,能不能饶我一命?”

周衍卿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缓缓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

他晃动着刀子,来回渡步,随后站在了郑深的面前,将刀子递给了他,说:“你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找个他们自己的人动手。”

郑深接过了的刀子,点了点头,正欲走开的时候,周衍卿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我不想听到任何声音,我更不想吵到旬旬睡觉。”

“我知道。”

周衍卿满意的笑了笑,随即便松开了手,等人走了之后,周衍卿脸上便没了笑,双手背在身后,面向客厅偌大的落地窗,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神色晦暗不明。

为什么要等?这背后的雇主到底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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