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大嫂,二嫂。"周衍卿十分礼貌的唤了在座的人,窦兰英的脸色并不好看,容萍也笑的很勉强。

江如卉更是一脸愤懑,微微仰着头。透露出一种坦荡之感,这种时候倒是有一种清者自清的感觉,不卑不亢,不急不躁,淡定自若。

茶室内的气氛有些僵,周衍卿淡笑,行至窦兰英的身侧坐了下来,说:"怎么看起来我来的好像并不是时候。"他的样子看起来嬉皮笑脸的,似乎程旬旬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于并不在乎那个暗害程旬旬的人是谁。

窦兰英瞪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立在眼前的江如卉。拍了一下周衍卿的腿,说:"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在说旬旬的事儿,孩子也是你的。你现在过来想必也是想过来要个说法,既然赶上了,我现在便给你一个说法。也算是安了旬旬的心,不能让她白白受这样的苦。"

"这么快这事儿就有结论了?我还以为起码要查个两三天呢,原来那么简单啊。这个蠢货是谁?"周衍卿面上一直挂着笑,伸手拿了一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老太太添了茶,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之后,发现桌上仅仅只有三只杯子。

他抬眸看了江如卉一眼,微微一笑,顺手又倒了一杯茶,往江如卉的方向移了一下,说:"大嫂怎么不坐?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吗?"

江如卉哼了一声。满目讽刺,"我怎么敢坐,我现在可是成了千古罪人。我这样心肠歹毒的人,怎么配跟老太太,跟容萍坐在一块。是吧,老太太?"

"大嫂你好好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所幸旬旬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住了,你好好认个错,大家会原谅你的,毕竟因为嘉树的事儿,你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做出这样的事儿,也是情有可原。你就别再犟了。"容萍微蹙着眉头,好言相劝。

可她越是这样,江如卉心里就越是窝火,在她的眼里只觉得容萍是在落井下石,幸灾乐祸,恨不得当下就冲上去撕破她的脸皮。半晌,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瞪,猛地转头看向了容萍,冷哼了一声,说:"好你个容萍,这事儿是你干的,对不对?是你故意要嫁祸给我的,是不是!"

"我跟你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把我整出周家?死儿子的是我,被人摆一道的是我,娘家落难的也是我!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还要这么落井下石!你跟老二如今顺风顺水,为什么你还不给我一条活路!是一定要逼死我才甘心吗!"她龇牙咧嘴,抬手指着容萍的鼻子,声声讨伐。

容萍当下脸色一冷,连带着眼里最后一丝怜悯之情都消散的一干二净,猛地拍开了她的手,说:"我还没责怪你刻意来陷害我,你倒是叫嚣起来了!江如卉你做事没脑子是你的事儿,事情既然败露了,就别在这儿假惺惺的装好人了。谁不知道前不久就在这茶室内,你跟旬旬起了冲突,甚至还甩了她一巴掌,口口声声说要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在周家再没有立足之地!"

"佣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被我听见了,我还帮你说了几句,现在想想我还真是多嘴,多此一举呢!我也想问你,我跟你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害我!你自己在周家的地位不如从前,是我害的吗?老太太让我打理家里的大小事务,你心有不甘,我心里清楚,可这一切并不是我决定的,老太太也说过等你的精神好一些之后,这权利还是会交换给你,你又急什么呢!"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一个比一个无辜,周衍卿默不作声的坐在一侧,端着茶杯看戏,唇边还噙着一抹浅笑,不时低头尝一口茶,面上的表情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坐在旁边的窦兰英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神情,片刻周衍卿忽然转过头来,微微拧着眉头,眼中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问道:"妈,这罪魁祸首究竟是大嫂呢,还是二嫂?我怎么看着谁都不是,又好像谁都是,可你说这人究竟是谁呢?"

窦兰英对上他的目光,心头难免一滞,片刻便转开了目光,将视线落在江如卉的身上,微微抿了抿唇,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严肃,冷道:"都给我闭嘴。"

容萍眼眶微微发红,一副万分委屈的模样,张了张嘴,终了也只是无声的低下了头。江如卉此刻傲气的很,微扬着下巴,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江如卉,你不必再强词夺理了,承不承认是你的事,但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心胸狭隘的人继续留在周家。"

"噢,原来是大嫂你做的呀?为了嘉树?"周衍卿显得分外惊讶,啧啧了两声,说:"那您也真是太愚蠢了,真要报复也不该用那么明显的手段啊,这不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是我干的么。"

"难不成你本就已经做好了要跟旬旬同归于尽的准备?可也不应该等到现在啊,直接放手干不就行了,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子。莫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吧?"周衍卿笑嘻嘻的,这一番话明着像是在讽刺江如卉,实则便是在嘲笑指定江如卉是罪魁祸首的人。

江如卉起初没觉出来,被周衍卿气的红了眼睛,厉声道:"你们只管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人就是了,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吗?还不是因为我娘家出了事儿,没了靠山,生怕会连累了你们,你们就变着法子坑我害我,想把我赶出周家!"

"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跟衍松之间的感情也很好,只要我不做对不起他的事儿,你们就休想找借口让我们离婚!我也绝对不会跟衍松离婚的!老太太,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你要包庇容萍你便包庇着吧,老五若只是简单的要一个交代,不讲究真伪的话,我也无所谓你们陷害我。好了,我也有些累了,便回去休息了。"

"你以为旬旬的孩子保住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我已经问过律师了,你这样的行为属于故意伤人,是犯法的。所以这件事,我并不打算私了,我想旬旬也不会愿意私了。有什么,咱们到时候法庭上说便是。"老太太说的不急不缓,态度却异样坚决。

江如卉一怔,半天都回不过神来,约莫是没想到这老太婆竟然这么狠。不等她开口,窦兰英便摆摆手,说:"行了,都出去吧,这件事就交给法律去管,一切按照法律来判。"

容萍闻声便站了起来,冲着老太太低了一下头,便转身出去了,没有做任何停留。江如卉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瞪着窦兰英的脸。

"怎么?你不是坦坦荡荡的吗?我们交给法院去判,你应该感到高兴,这对你来说也是公平。难不成你不敢?"窦兰英挑了一下眉。

"我有什么不敢......"

"那便不必多言,回去等传票吧。"窦兰英摆摆手,微微拧了眉头,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不愿再跟她多说一句。

江如卉心里堵着一口气,可终究也只能愤愤的转身出了茶室,保姆和佣人自是识趣,早早就出去了,并关上了茶室的门。

江如卉出了主宅大门,便看到容萍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等人,而且等的还是她。正好此刻心里憋着一口怒气无处可发,她是自己找上门来了。她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走了过去,站在了容萍的面前,猛地一扬手,落下去的时候,便被容萍握住。

她冷笑一声,用力的挣脱开了她的手,说:"怎么?专门等在这里看我的笑话?想看看我有多落魄,多狼狈?"

容萍脸上没什么笑,眼里透着一丝失望,摇了摇头,说:"江如卉,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二十来岁的小年轻那般冲动!既然知道是有意针对,你为何不忍?"

江如卉盯着她的脸瞧了半晌,旋即噗嗤笑了起来,说:"容萍,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老太太既然认定了你是凶手,无论你怎么狡辩,怎么挣扎,你都是凶手,你明不明白!"

"那怎么着?她认定我是,我就一定要承认了?我为什么要替你背这个黑锅?凭什么!你要真那么好心,为什么不承认呢?既然都已经嫁祸给我了,你现在装什么好人!风水轮流转,容萍别以为你现在得了老太太的欢心,就能够高枕无忧了,你得保佑你娘家千万别出事儿,否则的话一样没你好果子吃,如今有我给你顶罪,今后你便自求多福吧!"江如卉说着,用手指狠狠的戳了戳容萍的胸口。

"江如卉,你这脑子还真是简单的厉害!"容萍打掉了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低声说:"你用你的脑子好好的想想看,程旬旬有什么能耐让我亲自去对付她?更何况她还是老太太重点保护的对象,就算她跟老五吵架失宠,可她有肚子!你也知道老太太最在意的就是她的肚子,这种时候我去算计她,我这不是找死吗?"

"再说了,让程旬旬流产,对我有什么好处?不但对我没有好处,对二爷也没有好处!你难道不知道唐家的大小姐非要嫁给老五不可,他们的婚约到现在还在!那我为什么要除掉程旬旬?我倒是希望程旬旬能够像一颗牛皮糖一样永远的黏在老五的身上。"容萍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底的怒气,白了她一眼,"没了程旬旬和孩子,对老五有利,你懂吗?"

江如卉紧抿着唇,不可否认容萍说的有理,可这么一来便想不通了,难不成是老五干的?总不至于是老太太干的吧?她平日里看起来挺关心程旬旬的,也一直很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看着不像。

可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窦兰英这人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丈夫和家庭,啥事儿干不出来呢。

......

茶室内,母子两静坐了许久,周衍卿已经换了位置,坐在了老太太的对面,喝下两杯茶之后,周衍卿拿了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低笑着说:"妈,你说旬旬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吗?或者该问,您是真的想要这个孙子吗?"

窦兰英眸色一凛,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他一眼,旋即轻浅一笑,浅尝了一口茶,说:"我当然想要这个孙子,这次的事儿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旬旬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要怪我无可厚非。幸好旬旬坚强,孩子保住了,这说明这个孩子是注定了要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自然是能够平安出生的。"

"是吗?我还以为您不喜欢这个孙子,不希望他出生呢。"

"怎么会,一直以来我都是希望旬旬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周衍卿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说:"就是可怜了大嫂,当了回替死鬼。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江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用这一招跟江家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也不会被有心人说是无情无义了,是吧?"

"老五!"窦兰英冷了脸,瞪视了他一眼,片刻又收敛了神色,柔和了眼神,叹了口气,说:"江家的事情,我们也是爱莫能助,那是原则性的问题,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只能说如卉那大哥心术不正,心肠太黑。"

"至于如卉做的事儿,我倒是也能理解,嘉树的事儿搞得她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上次也不知道旬旬说了什么刺激了她,两个人还起了冲突,估摸着就是那次的事儿,把如卉给刺激着了,才会做出这种偏激的事儿。幸好是没造成严重的后果,若是旬旬或者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好歹,就......"

"那就皆大欢喜了呗,本该是一箭双雕的事儿啊,只怪我的旬旬太坚强,愣是保住了孩子。"周衍卿接了话,斜着身子,单手支撑着下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里充满了玩笑的意味。

窦兰英却被他这玩笑呛的脸色变了又变,但还是镇定自若,瞪了他一眼,说:"都快当爹的人了,怎么说话还那么不着调,这种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我知你是开玩笑,万不可当着旬旬的面说,知道吗?她这会心里一定很敏感,连清嫂都不信了,估摸着是被藏红花给吓到了。"

周衍卿浅笑,"是啊,她现在就信我了,恨不得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很正常,这是被吓着了,换做是谁都会被吓着。一会我同你一块去医院,这事儿也该给她一个交代,也好让她放心,安心吃喝。整日里要缠着你,也不是个事儿,公司事多你总不能放下手里的工作专门照顾她吧。事情既然都清楚了,宽慰几句也就没事儿了。"窦兰英抬手看了看表,便站了起来,说:"我去厨房让他们做一顿丰盛的营养餐一会带过去给旬旬。"

周衍卿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拦住了窦兰英,笑说:"不用了,我找了人专门照顾她饮食,日后这事儿就不必麻烦清嫂了,清嫂还是继续留在您身边照顾着比较好。"

"这是什么意思?"窦兰英微微皱了眉头,明显是对他这个举动表示不满,"你这是在怀疑清嫂,还是在怀疑我?"

周衍卿耸了耸肩,收回了手,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说:"谁都不怀疑,但我想亲力亲为,这事儿旬旬还是有些气我的,我总要做点什么,让她宽宽心。虽然不能把她整个人别在裤腰带上带着走,但在其他方面我还是想给她一些安全感。"

"等她能出院了,我决定让她跟着我回瑞景。"

窦兰英正欲说话,周衍卿便过去,伸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肩头,说:"妈,这一次不可没有说不的权利。我可以任由你给我个所谓的交代,所谓的罪魁祸首,但你不能阻止我把旬旬留在身边,毕竟这一次你食言了,说不失望,一定是假的。"他的双手摁着她的双肩,一边说一边推着她往门口走。

话音落下,两人正好站在了门口,窦兰英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正好就对上了周衍卿的目光,他依旧笑着,眸光平静无波,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更琢磨不透他这脑子里在想什么。

窦兰英第一次发现,他竟然看不透这个儿子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周衍卿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这事儿先不说了,让厨房随便做点吃的,吃完了我还得赶去医院喂旬旬吃饭。"

他说着,伸手开了门,旋即站在一侧,做了个请了手势。窦兰英深深看了他一眼,暗暗吸了口气,便走了出去,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好吧,那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那是当然,您放心。"周衍卿说着,便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

窦兰英还是让佣人准备了点心水果,让周衍卿亲自看着,随后两人便去了医院,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病房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张锐霖,这个人是程旬旬主动跟周衍卿提的。

他倒是也没多问,就把人从周家调了出来,让他日后就跟着程旬旬。窦兰英看到这架势,不免多看了周衍卿一眼,笑说:"怎么?你还怕有人会把旬旬绑走不成?"

"以防万一嘛。"

"我看是有些多此一举。"窦兰英明显有些不高兴。

周衍卿笑了笑,说:"有这个能力,多此一举又何妨?"他说完,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正好赶上程旬旬装备吃饭,都已经准备动筷子了,周衍卿却生生的制止了她的动作,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径直的走了过去,夺过了她手里的筷子,亲自喂她吃饭。

这样已经两天了,他不但每日留下来守夜,只要他在身边,程旬旬基本上就不用自己吃饭,她拒绝了好几次,可他依旧是我行我素,他想怎样就怎样,不给她选择的权利。

程旬旬被抢了筷子,正想骂人,一抬头余光瞥见了窦兰英,便一下收住了嘴,礼貌的冲着她笑了笑,叫了一声妈。

周衍卿将拎着的袋子递给了站在一侧的徐妈,说:"这里是一些甜点和水果,一会等吃完饭,过了一个小时后再提醒旬旬吃。"

徐妈伸手接过,说了声是,就将袋子放在了一旁的窗台上。

周衍卿看了看眼前的几道菜,先是夹了一筷子蔬菜喂进了程旬旬的嘴里,看她吞下,便又送上了米饭,服务周到,简直体贴入微,羡煞旁人。

这会窦兰英在,他仍旧如此,程旬旬便有些不自在,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仰头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不停都给他使着眼色,手上稍稍用了些力道,想把他手里的筷子抠出来。病房内十分安静,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周衍卿挑了一下眉,伸手抚开了她的手,说:"听话些别闹,老太太看着呢。"

就是因为老太太看着呢,才拜托你别闹!程旬旬皱了一下眉,手指在他手背上滑了两下,可最终还是被他生生扯开,然后继续喂食。

程旬旬侧目看了窦兰英一眼,清嫂已经站到连她的身侧,这两天清嫂天天都来,不过天天都帮不上忙,多数时候都站在一角,每每她想上前帮忙,徐妈和罗杏便都拦着她。而她们两个总有一个人是留在病房内陪着程旬旬的,绝不让她有单独待着的时候。

清嫂每每想同她单独说几句话,愣是没有机会,便也只好作罢,程旬旬也不管,不是睡觉就是看电视,话很少,就算徐妈跟她聊天,她回应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多数时候都是听着,不是微笑就是点头附和。

窦兰英看了一会,便兀自坐在了沙发上,罗杏泡茶,并开了电视,也算是打破了略有些尴尬的气氛,随后罗杏就先出去了。程旬旬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的瞪周衍卿一眼,嘴巴蠕动的速度很快,吃的很着急。

周衍卿倒是不急,站在边上看着她吃,见她吃的太着急了,便提醒一句,"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程旬旬看着他,有一种想掀桌子的冲动,但最后还是生生忍下了,随即想想这样也好,让老太太好好看看她儿子对她的重视程度。然后她便慢了下来,还提要求了,要吃肉。可周衍卿偏不给她吃,她指的是肉,他就是给她夹蔬菜,十分讨厌。

旁人看着他好似很宠她,什么都依着她,其实呢?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权利,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在主导的。

吃完饭,周衍卿就把瓷碗和筷子递给了徐妈,她收拾了碗筷,便出了病房,周衍卿收起了小桌板,拿了温水给她喝,权当是漱口。

周衍卿的一举一动,老太太全数看在眼里,见她吃完饭,这才站了起来,清嫂上前一步,率先替她拿过了椅子,放在了床边。

"身体怎么样?现在能下床走动了吗?"窦兰英弯身坐了下来,目光温和的看向了她。

程旬旬一手搭在肚子上,摇了摇头,说:"还不能,情况有些严重,事情发生到现在才过了一天,还没那么快。医生说这一周内最好是躺在床上,一周之后再检查,看看情况如何。"

窦兰英点了点头,说:"对对对,你瞧我这记性,还以为已经好几天了,原来才过去一天。事情太多太烦,总觉得一天过的很漫长,像是过一年似得。"

程旬旬但笑不语。

"这次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是如卉做的,有人证。无论是你吃食里的藏红花,还是楼梯上的弹珠,都是如卉安排好的。你也应该明白,嘉树死了之后如卉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想法通常都很偏激,而且行事变得越来越冲动。"

"你跟她之间的恩怨,我便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清楚。有因就有果,有时候这些事儿也怨不得人,在嘉树这件事上你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但事已至此咱们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你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如卉此举自然是大错特错,无法原谅。事儿是发生在你身上的,要不要追究到底,由你说了算。"

窦兰英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目光深邃,让人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程旬旬抿着唇许久没有说话,病房内只余下电视的声音,这个时间点新闻联播刚刚开始。

"我询问过律师,你可以通过故意伤人告她。"

程旬旬心中冷然,她也不傻,自然清楚这件事不可能是江如卉做的,她不过就是个替罪羔羊而已。她缓缓抬头看向了立在一侧的周衍卿,他似乎没什么话要说,他本就是从周宅过来的,对于这件事的定论他自然是比她先知道,那边说明他对于此事的结果并没有任何异议。

"怎么不说话?你有什么想法吗?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做主,你就按照你自己心里想的去做,不用顾忌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说要告,我一定帮你告到底。"窦兰英脸上浮现了一丝疼惜之色,伸手握住了程旬旬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说:"这次是我愧对于你,让你来周宅的是我,我也说过一定会保你没事,也保证过会让孩子平安出生,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儿,是我的疏忽,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对你下这样的毒手。本以为你待在家里就没事,我是做梦也没想到如卉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做这样的事儿。"

窦兰英说着,不由低低的叹了口气,眼里布满了失望。

程旬旬看着她的脸面,心里没有多少感觉,其实她也没指望过他们能给她一个真实的真相。她沉默着,良久之后才说:"让我想想吧,想清楚了我便告诉您决定,可以吗?"

"当然可以。"

"谢谢。"程旬旬浅浅一笑,便不再多说一句,片刻转开了视线,将目光落在了电视机上,专心致志看起了新闻联播。

播到一半的时候,三爷的老婆沈桦带着一些补品和一束鲜花进来了,她不住在周宅,消息便晚了一点,等传到她耳朵便马不停蹄的过来了,毕竟惹事儿的是她所谓的孙子,她自然要过来,就算这事儿跟她无关,礼数上她也要过来看看。

"妈。"

窦兰英点了一下头,说:"嗯。"

"我今个才知道旬旬出了这样的事儿,听说是因为小谦的缘故,才造成旬旬从楼梯上摔下来,是我没教育好,这小谦就由我带回去管教吧。对不起啊,旬旬。"沈桦十分温柔,语气里的愧疚之意不假。

周衍卿接过她手里的礼品和花束,笑说:"三嫂破费,都是一家人,用不着那么多礼数。"

"要的要的,我问过这些东西对孕妇都是好东西。"

窦兰英微微一笑,"老三有你这么个懂事的老婆是福分,很少有女人想你这般懂事,顾全大局,也让我省心。不如就搬回周宅,或者来基金会帮我,如何?"

沈桦并未应承,只巧妙的转开了话题,开始询问程旬旬的身体状况,然后说了些宽慰的话,又慎重其事的代替小谦对她道歉。

她们在病房内待到九点才回去,等人都走了,程旬旬脸上的笑容便垮了下来,周衍卿将人送下去。徐妈便走了进来,程旬旬指了指放在窗外上的那袋子东西,冷声说:"徐妈,把那个扔了。"

"这可是老太太给您带来的甜点和水果,我倒是忘记了,要不要......"

"我说扔掉。"程旬旬又重复了一遍,口吻颇重,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异常严肃,还带着一丝恼意。

徐妈愣了一下,被她这表情吓了一跳,程旬旬一直以来对人都是温和的,起码徐妈从未见过她这般表情,便立刻住嘴,拿起了那袋子本想就扔在房间内的垃圾桶内,然而还没松手,程旬旬又发话了,"丢到外面去。"

"好好好,我丢出去,你别生气,千万别因此用了胎气啊,记得心情舒畅。"徐妈说完,就立刻拿着袋子往外走。

程旬旬看着她的背影,当她拉开门的时候,程旬旬缓和了语气,说:"对不起啊徐妈,我失态了。"

"没事没事,我知道周家的东西对你来说有点阴影,以后不用你说,只要是他们带来的东西,事后我都会丢出去的。"徐妈冲着她微微一笑,便出去了,罗杏本想进去,被徐妈给制止了,就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吧。

徐妈在找垃圾桶的过程中碰到了回来的周衍卿,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袋子,东西是他拿来的,他自然是记得,便停了步子,说:"徐妈,你拿着这个要去哪里?"

"旬旬让我扔了。"

"给我吧。"周衍卿眉梢微挑,伸出了手。

徐妈顿了一下,皱了皱眉,说:"旬旬不喜欢这个,连看都不想看,刚刚还动气了。她现在的情况不好生气,先生你还是多顺着她一点吧。"

"我知道,你放心给我就是了。"

徐妈犹豫了一下,但周衍卿坚持,她也只能把东西递给了他。周衍卿提着袋子回到病房,徐妈跟在后面,满脸的不放心。他行至门口,便停住了脚步,回头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回去了。"宏投协弟。

"现在还早,一会我伺候了旬旬洗漱完再回去也不迟。"徐妈说,她也是不放心,刚刚程旬旬的情绪看起来不好,而周衍卿的态度有些硬,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他们在的话也好劝上一句。其实就是怕周衍卿把旬旬给气着。

"有我在,这些自是不必担心,回去吧徐妈。"周衍卿摆摆手,徐妈还想说什么,罗杏便拉住了她的手,代她说了声好,就拉着她走了。

随后,周衍卿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程旬旬拿着遥控器正在挑台,脸上没有笑容,神色淡然的看着电视屏幕。周衍卿过来,她仅用余光看了一眼,扫见他手里的袋子,不免皱了一下眉。

等他走到跟前,才冷冷的说:"我不吃。"

"我也没说这是准备给你吃的,我是给自己准备的,晚上你饿了有东西吃,我却只能看着你吃,多残忍。所以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跟你无关,你也没道理替我扔了它。"周衍卿说着将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

程旬旬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开了视线继续看电视。

周衍卿拉过椅子,与她面对而坐,她看电视,他看她,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许久,周衍卿才扬了扬下巴,说:"你说。"

她没说话,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看着电视,然后不停的换台。

"从出事到现在,你还没有说过一句关于这件事的话,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仍然不说话。

"你真的不打算说?也不打算问?"

程旬旬还是不吭声,不过摁遥控器的速度是越来越快,周衍卿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里的遥控器。她挣了一下便皱了眉,目光转向了他,一脸不满,说:"放手。"

"我在跟你说话。"

程旬旬挣扎,周衍卿握得很紧,两人挣来抢去,程旬旬脸上依旧露出了恼意,终是忍不住,用力一扯,说:"你想干什么!"

她本想就这么扯一把发泄一下就松开,谁知道这时候周衍卿也松了手,结果这遥控器就被她给甩了出去,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周衍卿怔了一下,微微蹙了眉,刚一起身,程旬旬便忽的挺直了背脊,仰着头怒视他,怒道:"你想要我说什么!啊?请问我说些什么对于这件事的结果会有任何变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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