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胜面色惨白道:“几十万百万无辜的百姓啊！宋郎君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宋文扶起公孙胜，低声说道:“道长……你如此几次三番的苦求与我，可是北地道门对此事也持抽身事外的态度?道门对道君皇帝的影响可谓是不小……难道说道门的慈悲心在皇权利益面前就如此脆弱吗？”
公孙胜摇了摇头……“道门清静无为，本就不想和皇帝有太多瓜葛……”
宋文叹息一声:“道长，宋文爱莫能助……江南之事其实已经尘埃落定，方腊只是一具冢中枯骨尔！童贯一旦在江南积累下足够的战功再次被皇帝敕封……他剩下的欲望就只有一件事能满足！那就是带兵北上收复燕云然后便可依照太宗皇帝的遗旨封王……辽国强盛之时打死他也不敢做此想法，只敢消耗西军的底子在穷得要死的党项人身上捞功劳。而现在，辽人和女真人杀的尸横遍野节节败退，朝廷早就和童贯与女真人有所协议……怕是童贯统兵北上撕毁与辽人的协议攻略燕云十六州已经不远了！”
公孙胜愣了一下，开口问道:“宋郎君厉兵秣马经营军寨，难道说是想在朝廷收复燕云的战争中建功立业?”
宋文苦笑道:“收复燕云?公孙道长……你也太看得起朝廷和童贯了！就大宋的实力和军队，还想在辽人身上占便宜?你真以为女真人可以骑着辽人打，大宋也可以?”
公孙胜面色惨白道:“如今江南财赋重地一片糜烂……方腊起事平定后还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缓过气来！北方用兵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宋文点点头:“道长一直想警醒朝廷，为天下百姓做些善事……殊不知这天下的灾祸怕是早已注定了！道门一直不支持道长的奔走，怕是也有高人早早地看破了朝廷的脉络和前路，别说道长…整个道门对这刀兵纷乱怕是也觉得无能为力了……”
公孙胜点点头:“怪不得，怪不得我师尊对我下山一事闭目不言……怪不得二仙山关闭山门隐世不出，连京城汴梁的斋谯法事都没有意愿……怪不得……难道这天下的百姓又要陷入兵灾大祸之中无力挣扎了吗？”
宋文叹息一声点点头:“奸臣阉宦当道，文臣争斗不休……武将贪生怕死备受欺压！偏偏这奸臣阉宦还野心勃勃意图封王进爵博取那滔天富贵！最重要的是这赵宋皇帝穷奢极欲虚伪刻薄还偏偏想要千古圣君的美名……道长觉得谁还能力挽狂澜?靠几个依旧瞧不起武人的忠直之臣?”
公孙胜面色惨白，摇摇头……“怕是，无力回天了！”
宋文微笑道:“所以我才处心积虑积蓄实力，在登州和大青山这等偏远之地尽量构筑出能够让多一些百姓躲避灾祸的堡垒地盘……一旦朝廷崩溃，我还能尽量团结一些不甘心被屠杀迫害的百姓起兵，让他们有些自保之力！”
公孙胜点点头:“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宋郎君的苦心……”
“唉，道长也辛苦了。只是，如今朝廷早已糜烂不堪，江南士族心怀鬼胎！我等江湖草莽世外之人……做不了什么！”
宋文一行人带着失魂落魄的公孙胜直奔扬州而去。
扬州外海，大家三仙岛的海船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宋文对江南之地从来都没有什么幻想……江南是什么地方?自从魏晋南北朝衣冠南渡，再到南唐时期那些躲避战乱的世家文人争先恐后的迁徙江南……这地方，早就是士族林立盘根错节的巢穴了。
赵匡胤和赵光义对江南刻薄吗？其实是真刻薄……从赵匡胤执意覆灭南唐，到赵光义操刀下手……俘虏南唐李后主让那文青皇帝进京受辱，还要横刀夺爱强行侮辱李后主的皇后小周后……再到让李后主七夕生辰之际饮酒暴亡！
赵宋皇帝可谓是对江南士族十分严苛……
可这些江南士族最大的本事是什么？是隐忍低调，是自私报团、是用权谋手段和文章名声来潜移默化的功夫！
几代皇帝下来，江南不出所料的又成为了大宋文臣士族的云集之地，是盛产粮食丝绸茶叶的朝廷财赋重地……宋徽宗赵佶知道吗？他肯定知道，他不但知道自己大宋的财赋钱袋子被江南捏在手里，还知道这些人生生世世世世代代对中原王朝正统都没有太大的认同感！
花石纲也好，皇帝心腹太监和得力权臣坐镇的江南应奉局也罢，未尝不是赵佶对江南加强皇权控制的一种手段……
这一点宋文清清楚楚，怕是公孙胜也能察觉得到！
现在朝廷的西军在童贯的率领下对追随方腊起事的江南百姓举起屠刀……难道不是童贯在为皇帝出气?不用屠刀彻底压制住江南百姓和背后士族的离心离德，皇帝和中原皇权岂会甘心放心?
宋文清清楚楚的记得，方腊起事后、朝廷在江南的驻军面对数万根本就没什么铠甲器械的方腊摩尼教兵、一群没有任何厮杀经验的起义农民几乎是束手无措！
而数十个朝廷派来治理江南的郡守和知州知县居然被这些摩尼教义军杀得人头滚滚……江南的厢军和镇守禁军在做什么？这些农民工匠难道真的是摩尼大神保佑天下无敌了？
背后有多少金陵李氏这种江南士族豪族在煽动鼓动暗中支持，有多少江南背景的朝廷军官在偷偷放水?坐看中原朝廷和赵宋皇帝的笑话?
自私自利的地域狭隘观念，让江南这鱼米之乡财赋重地历朝历代都是朝廷重视之地，更有不少王朝政权在江南之地兴盛一时……可历数历朝历代，没有一个王朝能够扎根富庶的江南一统天下建立起真正的王朝！
就因为这些士族的狭隘地域观念，本质上就是自私自利报团取暖，为了一己私利争权夺利不惜算计同族出卖膝盖，却从来没有厉兵秣马在苦寒之地和异族全心全意决战厮杀的勇气……
宋文看不上江南之地，也自认为斗不过江南之地盘根错节的士族势力，索性老子也不去操那个心，和江南的这些腌臜货色去勾心斗角……岳飞韩世忠这等纯粹的报国武人都能被他们算计死，可谓是无耻至极！
跟着南宋朝廷和一群江南士人苟延残喘垂死挣扎，宋文宁可漂洋过海去南洋打一片岛屿去做野人，还更逍遥快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