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叹息一声……“原本我的一个老兄弟也在这武库里养老,不过他是个过日子仔细的人,心思也活络。后来积攒了些钱财就在桃山县里和一个独居的寡妇有了情分,那寡妇后来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他怕自己厢军的身份在驻地与妇人有瓜葛会惹麻烦……就悄悄地想把她和孩子送回晋州老家……”

“结果绕行大青山西北那三河村的时候,还是遇到了大青山的贼人……女人被按在驴车里面给轮番糟蹋死了,我那老兄弟护着孩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咽气,结果那贼人头目还是一刀砍了过来……老周挨了一刀这才拼死反抗,结果孩子被他们活活踩死了、自己夺了一柄斧子砍死了两个喽啰兵,然后投进河沟里游了出来。”

老黄背着手神色沮丧……接着说道:“老刘一路逃了回来……最后吊着一口气爬进了县城,等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说了一句话……老哥哥,要给俺一家报仇!”

老黄苦笑了一声……“我老了,身边就剩下这几个老兄弟了,拿什么给他报仇?咱们几个去请见县尉大人,希望县尉大人能招募乡兵进大青山剿匪……可孙县尉连门都没让我们进,一句话就打发了我们!”

老黄满脸凄凉的低声说道:“若是宋都头把手下的兄弟们操练好了、将来若是县衙或者帅司有令剿灭大青山的贼人……宋都头敢不敢带上咱老哥几个去战场上搏杀一次?”

宋文拱手道:“保境安民义不容辞,就算没有县衙和官府的命令,咱乡兵若是有机会、去剿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可是上百真正的贼人悍匪、还有数百上千的流民聚集在大青山里面,你可要想好了!”

宋文微微一笑:“一群乌合之众,怎抵得上我麾下一群热血儿郎众志成城?”

老黄一抱拳:“果然是好汉子!”

四辆大车赶了过来把宋文挑好的武器和皮甲之类的器械拉走了,几个老武库库丁站在门口相送,老黄拱手对马上的宋文说道:“还望宋都头别忘了今日的话,以后若是去打大青山的贼人,咱们老哥几个愿意当个马前卒!”

“咱们都愿意给刘老弟一家报仇!”

“对,咱们还能提的动刀,宰了那些狗贼报仇雪恨!”

宋文在马上郑重其事的一拱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青山寨乡兵,必会马踏大青山惩奸除恶还桃山县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车马离开了老武库。而街角处,两个探头探脑的闲汉把一切都听得真真切切,然后一溜烟儿的奔进一条巷子消失了。

安春瞥了一眼,低声对宋文说道:“哥哥,这两个家伙自打咱们进了县城就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

宋文冷笑一声:“管他作甚?愿意跟着就跟着……晚上丁谷都头不是要宴请于我吗?定好什么地方没有?”

“说是在锦华楼,丁谷都头恭候哥哥。”

宋文一抖马缰绳,笑道:“准备好一坛火烧春,我还要看看这丁谷都头酒量如何?”

“是,哥哥!”

再穷的地方都不会缺少酒局和青楼,虽然寒酸了一点、但来来往往的客人还是有不少,唯一煞风景的地方就是门外和后巷里面乞讨的乞丐多了一点。一个个跟狼一样盯着后巷的泔水桶和来往的客人。

宋文下了马,安春接过马缰绳交给了跑过来招呼的小二,四周的小乞丐看了看宋文腰上佩戴的马刀全都往后缩了缩脖子……看样子是个惹不起的主。

一个乡兵回去报信,紧接着丁谷就满脸堆笑的拱手而出……“哎呀呀,宋都头赏脸,咱老丁倍感荣幸……宋都头里面请!”

宋文寒暄几句,然后和丁谷迈步上了二楼。

又有两个混迹桃山县的商户东主和两个自称是开客栈和镖局的汉子上来拜见,宋文自是八面玲珑的拱手微笑客套一番……没法子,华夏几千年下来玩的就是这些虚头巴脑的花架子,可偏偏这花架子里面的学问还深得很。

要想安身立命或者开张办事,有时候这酒桌上还真就能解决不少问题。

众人落座,两个不入流的乡兵都头摆酒、那些能跟县尉主簿来往的真正乡绅富豪自是不会屈尊赴宴,宋文倒也还看不上这些土鳖鸟财主……毕竟汴梁的眼界在那里摆着呢。

丁谷身后一直跟着两个心腹手下,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在城门口跟宋文别苗头想找茬的家伙,高高的个子黄脸细眉、眼神闪烁一看就是个有心机的家伙。

寒暄半晌,丁谷举杯说道:“宋都头可真是少年英雄,把个默默无闻的青山寨经营的有声有色,几十个少年义勇就能把那近二百流匪杀得人头滚滚……这桃山县都头一职可谓是实至名归啊!”

宋文客气道:“丁家哥哥太过抬举我了,只是手下一个兄弟被那些贼人打得重伤,还被掳走一个女眷。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好在我这些收留来的小兄弟们上下一心敢打敢战,侥幸而已!哪里比得上丁家哥哥守护这桃山县十几年安然无恙劳苦功高啊!我敬哥哥一杯……”

花花轿子人抬人,丁谷乐得眉开眼笑端起酒杯就一口闷了下去!

推杯换盏众人喝得其乐融融,宋文也隐约透露一下,自己当初也是在汴梁给几位大人权贵做生意经营才积攒下的身家,算是在这桃山县落户生根了。以后怕是在这桃山县里面也要置办些家业生意铺面什么的……

这就好办了,众人心里其实对这突然崛起的一股势力还是有些惧怕的、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那就容易相处了。

喝到兴头上,丁谷突然醉眼朦胧的对身后两个跟班说道……“去,去楼子里把会唱曲的花娘子找来,宋贤弟、这花二娘小曲可是勾魂摄魄啊哈哈哈……贤弟还没成婚呢吧?没事没事、好男儿怎能不风流?汴梁那花花世界虽好,可咱这小地方也有自己的花魁呢呵呵……”

那黄脸心腹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拱手退了下去,急匆匆的去寻那花二娘过来唱曲了。

丁谷都头似乎有些醉了,呼喝着让堂倌儿再送酒上来……宋文暗自撇了撇嘴,自己带来的一坛火烧春算是省下来了,这丁谷的酒量实在是太差劲了。

还想给自己开开荤介绍介绍青楼娘子……你丫要是知道小爷爷汴梁龟神的名号,还不得跪下给爷爷磕一个?

几个陪酒的客人见丁谷醉了,也就都拱手告辞、酒楼的掌柜也跑上来和宋文见礼,然后豪爽的把酒菜钱给免了,就当做自家酒楼给宋文宋都头接风洗尘了。

丁谷不依不饶的还是拍下五两银子说这局酒宴得他来请客,然后拉着宋文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的就往外面走。

另外一个心腹上来搀扶,丁谷突然抬腿踢了那个乡兵一脚骂道:“滚,赶紧把我宋贤弟的马匹拉过来,我家贤弟还要回军营去呢……赶紧的!”

那厮捂着肚子点头哈腰的去后院牵马,丁谷拉着宋文的手却突然紧握了一下……

宋文一皱眉,丁谷却低声说道:“贤弟,我这乡兵都头……做得憋屈啊!”

宋文一挑眉……“哥哥这是说得什么话?孙县尉可是仰仗着哥哥守卫县城呢,还有孟主簿……”

“兄弟,你要留心……那孟主簿真傻假傻都只会装傻!但那孙县尉……可是个真正的狠角色!大青山……大青山劫掠敲诈来的银子,大部分可是进了桃山县的……这里面,凶险得很!”

宋文心里一动,轻声说道:“哥哥的意思……那大青山轻易动不得?”

“你要当心……别说去剿匪,怕是大青山那些贼人和桃山县里面某些人已经盯上你了,要不是你手里一群少年战力不俗,怕是早就有人打上门去或者暗中对你的人下手了!”

宋文轻声说道:“哥哥的意思是……大青山的贼人和衙门中人有勾结?”

丁谷苦笑了一下……“何止是勾结,简直就是……唉,我身后那两个人你可知道,连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会和外面的人通报……总之你可千万千万要当心,别被人下了套算计了!”

宋文点点头:“原来这穷乡僻壤的桃山县还有如此可怕的内幕……简直是骇人听闻啊!多谢哥哥提醒、宋文记住了!日后哥哥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丁谷还要再说些什么,就见那另外一个跟着他的乡兵拉着两匹马快步走来,丁谷踉踉跄跄的嚷嚷道:“牵匹马都磨磨蹭蹭的,实在是废物!我家贤弟……说……说了,不去楼子里听曲了……让那跟个乌龟一样的花二娘滚回去,老子明天再去嫖她……呃……呃……呕!”

丁谷醉倒在地,那跟班急忙上去搀扶,宋文也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被安春扶上了马,这场接风酒局就这么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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