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兴宫!
大兴宫宫城在关陇集团大力资助之下,短短数月,已经从一片白地之中拔地而起,较之隋文帝修建的雄伟、庄重,新修的大兴宫在高大雄伟、气势磅礴、奢华闪耀。
对于这座新宫殿,李渊甚为满意。此时,他正在木香阵阵的两仪殿内和十几名文武重臣商议着新年的军政大事。而大隋这一头猛虎,无疑是绕不开的话题,为了对付这一个庞然大物,李渊麾下善说之士,努力的游说着诸侯们辖下的世家大族,虽说尚未取得具体的成绩,但进展喜人。
南方打开了局面,北方也是如此,大约在年前,主管突厥事宜的裴寂多次出使突厥,并和突厥取得了一系列共识,但前提是李唐要拖住大隋的步伐,给颉利可汗有整顿内部、清理门户的时间,在李渊等李唐重臣看来,颉利可汗没有诚意可言,因为李唐也需要时间休生养息,一两年内李唐也并不愿招惹大隋。
事实上李渊为首的李唐上下都希望能够把合约延续下去,但是这种问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所以打算先派人去邺城试探一下可能性,如果和谈下来,那么李唐可以静下心来,让李世民打爬‘薛梁联军’,让李孝薛向荆州、中原等南部地区发展。
但李渊也知道很难,因为大隋现在内无内忧、外无外患,大隋不可能按着他的套路来,即便是达能协定,那李唐也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在没有达成之前,不能对此寄望于大隋会和平共处,如果大隋来战,李唐只能继续南和萧铣,全力向西。而向西发展的话,也还要大隋不去支持‘薛梁联军’。
“各位爱卿,大家认为能不能说服杨侗,放弃对‘薛梁’联军的支持?朕想听各位爱卿的意见。”
萧瑀道:“圣上,臣有话说。”
李渊欣然道:“萧爱卿请讲!”
“我听说‘薛梁’联军治下大量汉民东逃隋唐,其治土地搁荒,微薄税赋不足以供养数万军队,这种情况下,他们必然进一步向吐谷浑和羌人求助,他们如今除了军队,算得上是一无所有,在此绝境之下,只有三条路可选:一是投降隋朝,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和吐谷浑打成一片,隋朝接纳的可能性不大;第二条路,则是与李轨联合,打通西域之路,但是薛氏因为李轨背后一击而大败,彼此之间仇恨深重,和解的可能并不大;第三路可能性极大,他们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很可能割让西海、河源两郡给吐谷浑,恢复到以前的疆域。杨侗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以地易地之后,便放弃了对梁师都的支持,任由我大唐攻伐,目的无非是使我大唐尽快灭掉梁师都,从而避免西海郡、河源郡再度落入吐谷浑之手。那是杨广打下来的疆土,作为隋朝正统,他是怎么都不想两郡落入外族之手的。”
李渊道:“这样一来,吐谷浑就会成了我大唐西部之患。牵制掉我们大部分兵力。想必这也是杨侗之所思吧。”
“确实如此!”萧瑀点了点头,道:“但是圣上其实大可不必将吐谷浑放在心上。吐谷浑被隋朝严厉打击后,至今没有恢复元气,他们支援‘薛梁’联军的兵力,已是他们的极致,只要我们歼灭在河煌一带,再以强硬态度交往,再给他们一定安抚,允许他们在西海、河源两郡内放牧生息,那么就能迅速稳住吐谷浑。然后与其通商往来,并且困扰我大唐的马源也得到解决”
萧瑀软硬兼施的策略让李渊十分赞赏,吐谷浑确实可以这样决定,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大隋不加干涉的基础之上,他又问道:“杨侗放弃对梁师都的支持,是希望我大唐与薛梁联军两败俱伤,然后再以吐谷浑消耗我大唐国力,是这个意思吗?”
萧瑀点头道:“正是如此!隋朝一直高举民族大义为旗帜,而‘薛梁’联军乃是引异族入侵本土的国贼,臣建议以民族大义为名,对‘薛梁’联军加以痛斥,然后大张旗鼓的邀请隋朝共除国贼!当天下人人侧目,隋朝纵然不会与我大唐协同作战,但也不会在我大唐除国贼时,在背后捅刀子,否则,他便失去了大义。”
李渊笑了起来,萧瑀建议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如果杨侗真的出兵了呢?”
萧瑀说道:“如果杨侗出兵,那也只是向西平郡出兵,而西平郡是薛氏兄弟的主力所在,除了他们兄弟,还有数万名吐谷浑士兵,他们韧劲十足,不是那么好打的。若是逼急了,极有可能再引李轨来战!四方联军兵力十多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以物资极度匮乏的河西之地拖住隋军,极为合算。而我大唐只需打下河源,即可获得吐谷旁边的战马。另外还有一个好处,和隋朝对峙于河西的话,能够减轻关中压力。”
李渊哈哈大笑,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圣上,臣有话说。”李渊对萧瑀的重视,让裴寂十分不爽,由于他的缘故,李唐失去了整个并州,为了向国民交待,李渊将他下狱了数天,并让他沉寂过一段日子,等他重新入仕,却发现萧瑀和陈叔达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心中的不甘不爽自然厚重不十分。
尤其是很多本来和他裴寂商量事情,李渊现在都改和萧瑀商量,这让裴寂心中更为恼怒,一直想找个机会扭转这种局面。
李渊道:“裴爱卿请讲!”
裴寂拱手道:“圣上,河西人丁稀少、土地贫瘠,值得接二连三投入军队作战吗?我大唐需要的战马,完全可以通过临洮吐谷浑交易。臣以为没有必要向西扩张了,朱粲占据的淅阳、南阳土地肥沃,若是我们杀了朱粲这个吃人狂魔,能够安置大量贫民。而且朱粲不得人心,对付起来也比薛梁联军容易得多。”
“朱粲占据的淅阳、南阳是王世充眼中的肥肉,而我们需要联合中原诸侯对付隋朝。假如我们动了王世充的禁忌,谈何联合?目前,我大唐的首要之敌是隋朝,而不是小小一个朱粲。”刘文静冷笑一声,出列道:“薛梁联军不管是兵锋指向大震关、还是散关,都会造成关中动荡。且我们僵持了太多时间,若是不将之扑灭,天下人怎么看我大唐?”
“好了!”李渊制止了裴寂正准备说的话,道:“薛梁联军乃是我大唐的心腹之心,今年必须除之。第二个问题、朕一直在考虑,为什么隋朝你能开科取士,而我大唐却迟迟没有动静,朕以为我大唐也应该举行科举,诚招天下英才为我大唐所用。”
李渊还有更深一层想法,杨侗入长安火烧皇宫事件的影响虽然渐渐平息了下来,但那件事却给李渊的声望造成了沉重打击,他急于挽回自己的形象,科举便是一个最好的途径,能够笼络人心。
裴寂道:“圣上,新年刚过,冰雪封路,此时举行科举,恐怕南方士子无法出行,臣建议先完善开科取士制度,做好前期准备,到了秋天举士亦是不迟。”
裴寂话音刚落,刘文静便站出列道:“圣上,臣也想说几句。”
李渊对裴寂和刘文静的争斗早已见怪不怪,作为一个帝王,两个重要大臣之间的矛盾是他喜闻乐见的。裴寂和次子李世民现在走得很近,而刘文静隐隐约约向太子李建成靠拢,他们两人的矛盾也隐隐约约的代表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
自从萧瑀当朝提出纵容嫡子之争,导致臣子离心离德、相互攻击,内不稳而不能对外,并建议剥夺李世民军权之后,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渐渐明朗化,这种矛盾或许不是夺嫡之争,而是政见不同。对于他们兄弟的矛盾,李渊并没有干涉,他需要李建成在危机下专注政务、也需要李世民在危机下一心为李唐作战,他们之间的矛盾,反而有利于李渊对帝位的控制,而这也是他之所需。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李渊巴不得二子斗,斗得越凶,他获得更多。
李渊笑道:“刘卿请说!”
刘文静道:“科举是隋朝和世家大族矛盾之源,杨坚和杨广推广科举制度的初衷,是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公平公正,冲破世家大族垄断政治资源局面,遏制世家门阀势力的发展,最为显著的作用的是由此扩大了官吏来源,巩固皇权…………但事实上它并没有推广成功。原因何在?便是因为每一次科举,十之七八考中者都是世家大族子弟,并未实现招天下人才为隋朝所用的目的!因为达到朝廷官员选拔要求的那一批人,始终是世家门阀的年轻俊彦。这些年轻人生活在优越环境里,自幼衣食无忧的接受高级教育,无论学识、眼界、亦或是能力,都高人一等。而寒士想要在各个方面与世家子弟一争短长十分困难。有鉴于此,科举考试的主体仍然是世家子弟,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哪怕心心念念捧起寒士的杨广,也不得不接受。在他主政时期的科举,既受到门阀世家强烈抵触,又取不到寒门之士,所以科举到后来不了了之,从而大力推广文教。”
说到这里,刘文静向李渊说道:“杨侗之所以推广成功,是因为他摒弃了世家大族,从矮个里挑高个,所以才深入人心。但我大唐不可能摒弃世家大族,寒士根本争不过世家大族的英才,与其让世家大族不满,寒士认为不公,倒不如不办。圣上,切不可听裴尚书误国之言。”
裴寂大怒:“我并没有说现在就开科取士,而是说完善制度,拿出一个世家大族和寒士都能接受的方案。”
刘文静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案其实很简单,世家子弟和寒士各考各的,但寒士第一名,或许连世家子弟前百名都不如,你到时候又如何安排职位?”
裴寂为之哑然。
刘文静冷嘲热讽道:“杨侗开科举士之所以成功,是因为考生处于同一水平,其治下百姓和士子自无异义。而我大唐国情不同,处理不好,轻则激起众怒,重则亡国!裴尚书,你把整个并州都丢了,怎么还这么肤浅呢?”
“够了!”
李渊一拍龙案,脸色变得铁青一片,刘文静虽在讥讽裴寂,但李渊却感觉他在讥讽自己,因为提出举行科举的人是他李渊,而不是裴寂,刘文静这分明就是说他李渊肤浅不是吗?
就在这时,殿中少监宇文歆大步走进大殿,躬身施礼道:“圣上,洛阳有紧急情报送至。”
李渊不满的瞥了刘文静一眼,强压心中怒火道:“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