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高怀远心知,这毕竟是还未到短兵相接的程度,宋军眼下战斗力和金兵相比还处于弱势,真正的考验应该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眼下金兵只是先头部队到达黄州,仆散安贞的后续大军还在路上,一旦他们大军到来的时候,战斗将会进入到决死程度。

虽然高怀远心知这些,但是他并未将这些事情告诉守军将士们,毕竟这一天下来之后,他们这些从未经过战火考验的兵将们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令高怀远深感欣慰了,起码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这支守军上下经受住了第一天的考验,成功的撑了过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多了,一旦他们适应了这种血于火的战场之后,便不会再轻易发生崩溃的情况,战斗力接下来也会得以大幅提高,为下一步的作战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高怀远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将城北的守御交给了郑提辖接手,叮嘱他务必小心夜里金兵突袭,并且要特别注意金军大营的动向,这才转身下城,走向了城东大冶乡兵营驻防的地段。

刚刚踏上东城的城墙,高怀远便听到有人失声痛哭的声音,接着火把的光线,他看到一个乡兵伏在一具阵亡乡兵的尸体旁失声痛哭,于是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节哀顺变!沙场上这种情况无法避免,你这么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振作起来,为兄弟报仇才是正事,不许再在此大声哭泣了,来人,将这个兄弟的尸体抬下去吧!”

闻声之后,那个乡兵赶忙收起了哭声,啜泣着赶紧对高怀远行礼道:“县尉大人,小的不怕死,小的就是在为我这个兄弟伤心,他老婆刚给他生了个儿子,他便被金军射死了,小的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给我家嫂子交代!”

“官府会给予他家厚抚的,这你不用操心,尽快休息一下,晚上还有事情要做!”高怀远安慰了他两句之后,让人将这个阵亡的乡兵抬下城墙。

这个时候周昊郭亮等人赶了过来,立即对高怀远汇报下午一战的情况。

听罢了他们的汇报之后,高怀远总算是放心了下来,周昊和郭亮等人下午指挥大冶乡兵,在此打的很坚决,接连击退了金兵两次攻击,射杀金兵不少人,己方虽然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是整体上损失不大,说明这段时间弓箭社的作用已经彰显了出来,起码乡兵们上阵没有出现混乱,这是个好兆头,至于卧虎庄出来的人,这半天的激战没有损失什么人,都还安在,这让高怀远颇感欣慰。

视察了一番城东的情况之后,高怀远看到这里的战损情况不大,金兵将大部分发石砲都集中在了城北开阔地上进行攻城,城东基本上没有使用重型的发石砲,只有几架轻型的旋风砲,对这里的城墙威胁不算太大。

就在高怀远对周昊等人交代夜间守御和明日一战的注意事项的时候,有个兵卒疾步登上城墙对高怀远禀报道:“启禀高县尉,蒋大人有急事要找大人商议,请大人到府衙一趟!”

高怀远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他也正好有事要找蒋方,今天的情况他也要和蒋方商议一下对策,所以安排了城东的事情之后,他便立即起身跟着那个兵卒朝府衙方向走去。

刚刚走进府衙,便看到里面的大堂上灯火通明,蒋方闻讯之后,立即提着袍子迎了出来,非常亲热的拉着高怀远的胳膊将他接入了大堂,进去之后,高怀远看到蒋方在大堂里面摆了一桌酒宴,几个黄州的文官正面带笑容的起身迎接他的到来。

“高县尉辛苦了,今日县尉大人亲自督战,连挫金兵士气,实在可喜可贺,本官特设酒宴,款待高县尉!这里都是黄州的同僚,高县尉请上座,受本官一拜!今日幸得高县尉到此,假如不是高县尉来援的话,本官真不知道这仗会打成什么样子!”蒋方拉着高怀远来到桌前,语气诚恳的对高怀远说道。

高怀远看了看桌上的酒菜,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个时候刚开战,这帮文官还有心搞这个东东,实在是太有点不合时宜了吧!

不过看在这些人也是诚心诚意,高怀远倒也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于是客套道:“蒋大人言重了,此乃高某分内之事,绝不敢居功!这都是蒋大人调度有方,才令我军今日取得如此胜绩,假如没有蒋大人和诸位的鼎力相助,我们在城上也不好打呀!要说有功,当算在城上将士们头上,高某不过只是其中一员罢了!现在正在战时,下官看这酒就免了吧!”

众人一看高怀远这样的态度,听得各个心中都十分舒服,他们之所以会对高怀远如此客气,全都是因为今日高怀远在城上的表现实在让他们无话可说,现在他们可以说都将希望寄托在了高怀远的身上,可以说有私心作祟,其实内心里,对于这次黄州之战,他们也在盘算着假如取胜之后,如何抢功呢!

于是众人又是一阵寒暄,蒋方也是高兴不已,看到高怀远不愿喝酒,于是便命人将酒水撤去,高怀远这才入座,看着一桌好菜,高怀远这会儿倒也真是饿了,甩开腮帮好一通大嚼,吃了个大饱才放下筷子。

“蒋大人!莫怪高某扫了大家的兴,今日虽然我军击退了金军两次猛攻,但是形势并不令人欣喜,接下来的战斗恐怕要更加残酷,诸位恐怕还是要有所心理准备才行!

金兵这次前来恐怕是志在必得,我军虽然小胜,但却不能就此懈怠了!今晚后半夜末将还想出城一趟,还望蒋大人主持召集城中诸将来此议事!”

高怀远吃饱喝足了之后,抱拳对蒋方等人说道。

众人闻听高怀远居然想要趁夜出城,顿时都感到吃了一惊,于是蒋方赶紧问道:“高县尉此时出城又是何故?”

“诸位大人也都看到了,今天虽然我等挡住了金兵的进攻,但是城下的那些金兵砲车却对我们的城墙威胁甚大,假如继续任由它们肆虐的话,黄州城的城墙恐怕经不起连番的轰击,对于我军将士们来说,这些东西的威胁也非常之大!

故此下官想要冒险一下,后半夜组织一批敢死之士,出城将这些金军的砲给放火烧毁,这样一来便可削弱金军的进攻能力,大大拖延他们攻城的速度,也可以鼓舞我军士气,使黄州军民更加坚定御守之心!”高怀远说出了他的想法。

蒋方闻听之后,更是大吃一惊,一边是暗自佩服高怀远的勇气,一边又为他感到担心,赶忙说道:“这可如何使得呀!金兵在城外兵马众多,而且我们现在兵力也不足,这么出去偷袭金兵,实在危险太大,黄州城还要仰仗高县尉您帮本官御守,你岂能冒险出城呢?这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些呢?”

高怀远微微摇摇头道:“大人不必太过担心了!金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这正是他们所料不到的,眼下金兵知道我军兵力有限,绝对想不到我军会出城突袭他们的砲车,而且下官这次出城,也不需要带太多人手,有二百敢死之士随下官出城既可,后半夜也正是人困马乏之际,本官有信心一击而中,打金军一个措手不及!只要蒋大人给下官一支令箭,下官这便去召集敢死之士!定要拔出那些祸害!”

蒋方等人听罢之后,各个对高怀远不由得另眼相看了起来,深为高怀远的这种勇气感到钦佩,于是纷纷起身对高怀远连连称赞不已,最终蒋方还是答应了高怀远这个冒险的请求,着令他自行处置此事。

高怀远有了蒋方的同意之后,不敢耽搁时间,立即召集城中守将议事,将这个计划告知了诸将,闻听之后,城中诸将也不由得被高怀远所折服,立即答应下去挑选敢死之士随同高怀远出战。

但是站在队列之中的周昊却不干了,出列请命到:“大人且慢!您眼下身为黄州城的主将,岂能以身犯险?而且这几天大人已经是忙碌不休,已经十分疲惫了,现在又去冒险出城攻击金兵,此事万万行不得!以在下看来,这次出城突袭金兵,在下愿代大人出城一战,请大人为在下观敌料阵既可!待到在下功成之后,大人也可接应我等回城!”

高怀远感激的看了一眼周昊,关键的时候还是自己兄弟呀!这个时候作为一个主将来说,他确实也知道自己不易如此出城冒险,一旦他陷落城外的话,对于黄州城的整体士气都将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是他却不放心让周昊替他去冒险,毕竟兄弟感情颇深,这么做他有些无法说服自己,但是他也知道周昊所说的都是实情,他这几天来连日忙碌,几乎是没有休息过一会儿,现在已经觉得十分疲惫了,双眼都充满了血丝,体力上确实有点跟不上了,这次要是出城的话,还真是有些力有不逮。

周昊的话刚刚落地,另外一个人便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周虞侯此话差异,高大人不该去,您也不该去,您也身为东城主将,假如你去冒险的话,东城又由何人指挥,这等事情还是在下去吧!高大人待我不薄,自从在下追随高大人之后,尚且寸功未立,这次就让小的带人去吧!”

高怀远定睛望去,原来说话之人居然是现在跟着周昊做事的董强,不由得心中大喜,因为这段时间的接触之后,他发现董强这个人一身功夫不错,而且也算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在乡勇弓手之中颇有人气,而且他年纪相对来说比较大一些,也算是个不错的人选,于是便心中暗暗点头。

周昊还待要和董强争执,高怀远伸手拦住了周昊,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等就不必再争下去了,董强能有如此勇气,本官甚感欣慰,既然你愿意出城建功,那么本官今天便准你所请,这次突袭金兵,便由你来主领!这次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诸位现在下去立即抽选敢死之士在城西北角之下集合,蒋大人有令,凡是这次参与突袭金军者,无论生死,都将给予重赏,此乃关乎我们黄州城能否守住的关键,诸位务必要认真准备!……”

这次议事时间不长,但是高怀远却完全得到了城中兵将的信任,他们现在才算真正明白,高怀远果真是个敢作敢为的虎将,确实不是他们可比的!

这些军官们各自回到自己营中之后,立即开始抽选敢死之士,听说这次出城突袭将会给予重赏之后,重赏之下果真必有勇夫,不多时各营便组织起来了二百敢死之士,集中到了黄州城墙的西北角。

高怀远为每个出征的士卒准备了三坛火油,并且学后世的燃烧瓶,在坛口堵上了油布,每个人还配了一根火把,只待出城纵火使用,还给所有人都准备了一身软甲,并且备下了大量绳索、吊篮等物,随时准备送他们出城,并且在这里集中了大批人手,做好接应他们回城的准备。

忙完这些事情之后,高怀远才算是稍微睡了一会儿,并且命出征之人也都在城下休息,待到二更时分,蒋方作为城中主官,也亲自赶到了出发地点,并且亲自为这些敢死之士倒上了一碗好酒,和他们干了一碗。

所有人都按照高怀远的吩咐,将全身衣甲包括脸都涂黑,检查了身上的配置的武器,然后在高怀远的一声令下,随着董强一起在城西角楼一侧的黑暗处用绳索吊篮坠城而下,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金兵大营里面也没消停,一天的激战下来之后,胡鲁刺心里面觉得十分郁闷,本来他想带兵来黄州打一场漂亮的突击战,一举攻克黄州向元帅仆散安贞请功,但是事情出乎了他的预料,本来没被他怎么重视的黄州城守军,今天却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意,让他督军激战一天,结果连黄州城的城墙都没摸到,还损兵折将了数百人之多,不由得他不重新开始审视眼前的这座黄州城来。

收兵之后,胡鲁刺便召集营中的副将以及偏将们商议如何尽快攻下黄州城,经过一番商议之后,部将们也都认为轻取黄州已经不太可能了,只有采取强攻的办法,夺去黄州城。他们决定将主攻的方向改在城东,因为城东护城河相对比较窄一些,而且城外地势也相对平坦,比较有利于将重型攻城器械推至城下,但是同时还要保持对城北方向的压力,使城中的守军无法集中兵力应付他们的进攻,也以此迷惑守军,使之没法第一时间掌握他们主攻的方向。

甚至胡鲁刺还从军中征集了三百会水的兵卒,交给了一个手下统领,打算从城西渡河,偷袭黄州西门,策应城东的进攻。

这番安排之后,胡鲁刺这才回到大帐里面休息,只待天亮之后,再次发动对黄州城的猛攻,一天的激战下来之后,金军也感到甚为疲劳,大多数都沉沉睡去,只剩下了少量巡营的兵卒还在城外来回巡视。

也正如高怀远所料的那样,胡鲁刺以及他的那些手下的金军将领们这次还是忽略了守军的动态,万万没有想到兵力不足的黄州守军,居然会第一天晚上就派出敢死之士出城偷袭他们。

待到后半夜之时,也正是人们睡得最沉之际,没有人注意到黄州城西北角忽然间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影,这里因为不是两军交战之地,金军在这一段没有留守什么兵马,二百陷阵士在夜色的掩护下,很快在护城河一角搭起了数条竹木绑扎起来的便桥,然后悄无声息的渡过了护城河,一路潜行摸向了金兵设在城外的那些发石砲。

因为要避免夜间被城中守军发射的流矢和砲石所伤,金兵在入夜之后,稍微将发石砲后移了一些,移至到了离城墙稍远一些的位置,大部分操砲的兵卒们也都后撤到了大营之中,看守抛车的金兵并不太多,而且都躲在皮帐之后,以防受到城头射下的冷箭所伤,大部分人此时都已经睡下,只待天亮之后再次推砲攻城,并未料到此时正有一群骁勇的宋军悄然摸向了他们的阵地。

高怀远心情忐忑的站在白天被金兵砲石击毁的一段城墙隘口处,一眼不眨的注视城外的动向。

就这么他和蒋方等人焦灼的一直等到近三更时分,忽然间城外响起了一片喊杀之声,并且很快多处燃起了熊熊大火,从城上望下去之后,看到城外金兵砲架所处的位置很快有多架砲架被点燃了起来,并且随着夜风的催动,很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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