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偏殿。

一身素服的皇帝整整一天不仅没有进食任何食物,连一滴水都没有喝,群臣皆跪求皇帝节哀。

皇帝对太后哀痛之心更是人见侧目,官员感泣,莫忍仰视。

最终,还是在和珅的劝谏下,乾隆勉强喝了一小碗粥。

时夜已很深,正殿那边举哀人群依旧络驿不绝,香火弥漫,内务府安排的黄教僧人已经在为太后进行法事。

由于礼部已经接管太后国丧事宜,按规矩需由皇帝确认参与太后国丧事项的王公大臣名单。

军机处、礼部、宗人府、内务府联合拟奏的名单中,皇子有两人,一是皇四子、履郡王永城;二是皇六子、质郡王永瑢。

宗室方面,庄亲王永瑺、简亲王丰讷亨位列名单。

重臣方面,军机大臣福隆安、索琳、议政大臣刑部尚书英廉、礼部尚书富勒浑、户部尚书永贵、吏部尚书阿思哈六人在列。

另外还有内务府大臣金简。

由于皇帝过度伤心,在已故五阿哥生母愉贵妃的劝说下,现已移到佛堂的西耳房,只总管太监李玉贴身伺候着。

十五阿哥生母令皇贵妃前日不知怎的染了疾,卧病在床,难以起身。乾隆特地让十五阿哥去宽慰母亲,让她静心养病,务以太后国丧操劳挂念。

丧葬委员会名单拟定后,首席军机大臣于敏中请和珅前往耳房递禀圈准。

名单并无问题,都是按祖制确定的。

和珅进来时就发现皇上正捧着一只盒子在默默哀伤。

走近细瞧,发现盒中尽是头发。

“这些头发都是近些年来太后梳头时掉落的,朕特意让慈宁宫的宫人收好”

哀母心切的乾隆不禁再次更咽起来,和珅见状忙取出自己的帕子递了上前。

乾隆也不嫌,拿在手中抹了把老泪。

“还记得正月里,朕陪太后在九洲清宴一边进膳,一边看皇子们燃放的灯火,那时太后身边有朕,有皇孙,有重孙,五世同堂,同伸欢忭,好不热闹朕担心太后年事已高,怕她有什么不豫,可太后慈颜康豫,不减常年,玩闹起来比朕还高兴”

越说越伤心的乾隆再次流出老泪,面上痛苦之色难以掩饰。

和珅也跟着哭,一边哭一边替皇上擦拭泪水,并劝皇上一定要节哀,可不能伤了身子。

“朕没事,朕只是一想到太后生前的幕幕往事,心中难过,”

乾隆问和珅礼部准备何时给小殓,和珅说明天早上。乾隆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和珅手中的题本上:“名单列出来了?”

和珅忙将名单递上。

乾隆接过看了,沉吟片刻,却让李玉取来笔,在上面加了两个名字。

一是信郡王淳颖,二是眼前的和珅。

此举让和珅有些惶恐:“奴才哪里有资格”

“你没有资格,谁有资格。”

乾隆打住和珅,将手中的的盒子交给对方,说道:“盒中都是太后的头发,朕瞧着难过,你让造办处铸一金塔,专门存放太后生前掉下的这些头发。”

“奴才遵旨!”

和珅诚惶诚恐接过。

乾隆又示意李玉将自己在太后灵前剪下的辫子拿来,一同交给和珅,嘱咐他道:“金塔造好后,可将朕的辫子放于其中,好使朕与太后母子永远一起。”

和珅迟疑了下,还是应声。

交待这件事后,乾隆从李玉手中接过参汤,喝了两口,问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和珅道:“并无异样。”

“近来关于朕和太后的谣言屡禁不绝,便是旗人之中也有传播,朕不信没有人欲借机生事,不这朕登基四十年,还是有些虎威的。”

乾隆冷笑一声,“说朕是汉人,当真可笑至极,朕是堂堂正正的满洲,是爱新觉罗子孙,那些人以为编排朕非先帝之子就能窃了朕的大位不成。”

复问贾佳世凯是否已去步军统领衙门。

“已经奉旨去了,”

和珅将贾佳世凯写有血忠的布条呈上。

望着那殷红的血忠,乾隆不禁侧目,进而心中竟是一阵酸楚,不无伤心道:“未想朕如今用人,宗室竟不敢用,反倒指着这汉军旗子。”

顿了一顿,忽的问和珅:“朕叫国史馆修贰臣录,是不是错了?”

“皇上没有错,我大清汉人多而国人少,欲要汉人从我满洲国人,理当以忠义礼孝加以驯化。”

和珅对皇帝修贰臣录的初衷再理解不过。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笑我满洲却有许多人不知,”

听着大殿传来的诵经声,嗅着鼻间淡淡的香火味,乾隆轻挼额头,“宗室如果要闹的话,朕想也就这个月了。”

太后国丧委员会成立后,立即按制为太后进行了小殓,贾六听说乾隆在太后遗体入棺时哭的死去活来,要不是王公大臣们强行将皇帝拉走,弄不好乾隆这个大孝子能活活哭死在他额娘遗体前。

京师内外也是举国同悲,并无异常事件发生。

悲伤中的乾隆下了一道旨意,命将太后还没来得及入住的圆明园长春仙馆改成佛堂,效仿圣祖爷为孝庄文皇后在南苑建永慕寺的做法,把畅春园中的悟正庵改建成了恩慕寺,内供药师佛,以此来为皇太后“恭荐慈福,少抒哀慕之忱”。

小殓过后,乾隆强打着精神就太后的谥号与群臣进行商讨,又确定大殓于四天后举行。

由于梓宫不能长期停放在宫内,需要及时移出宫中,所以大殓过后太后梓宫要移往畅春园的九经三事殿中。

而太后的人生终点肯定是先帝的泰陵。

被贬到西陵的前九门提督托恩多上书说泰陵经四十年风雨侵蚀,有多处损坏,要进行全面修缮以及油饰。

所以太后梓宫何时能葬入泰陵,还是未知数,最快可能都要一个多月。

“托恩多是不是想学我?”

一身孝服的贾六翘着二郎腿问刘禾易。

理论上是存在这个可能的,毕竟两人都是管委会主任。

刘禾易却摇了摇头道:“如果不能趁太后入葬泰陵开启地宫时滴血认亲,皇上是不是先帝之子就要成千古迷案了。”

贾六也摇头:“不好,不能把方向往这里引。”

“为什么?”

刘禾易觉得推波滴血认亲可比逼宗室造反要好的多,而且这个办法也更堂而皇之。

“没什么,”

贾六叹口气:“我还没来得及把我爷爷挖出来呢。”

何止他爷爷没被挖出来,他老太爷两口子还在栓柱床底下搁着呢。

不知道发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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