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平阳一片祥和。

外面兵马辎重调动不断,不过平阳城依旧繁华、平阳行宫中依旧安静。

子楚与赵姬感情甚好,有道是小别胜新婚,这对足有十年不见的似乎又回到邯郸时的模样,每日相伴,一起饮茶,用膳,出游,看话本,若有不知二人身份的,也只会以为这是恩爱的小夫妻罢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子楚这些年逐渐生出的皱纹和华发似乎都少了许多。

而嬴政,这些时日就跟在父王身边。

子楚批阅奏章时常把他叫到身旁,时不时问他怎么看,嬴政便答。

实则嬴政的回答,在子楚看来过于稚嫩了。

不过十岁的孩子,再有天分,又能懂多少权术,多少治国之道?

纵然是博览群书,可纸上得来终觉浅,看懂了和学会了也终究是两回事,弄懂核裂变原理不代表能造原子弹。

更何况嬴政连读书都困难,人在邯郸实在有诸多不便,食无肉,病无药,出无友,冬无炭,书更是不用谈,能读书的机会很少。

不过子楚发现这孩子身上难能可贵的一点是好学,有天份。

虽懵懂稚嫩,但只需讲明其中细节,他便能懂,甚至可以举一反三。

一连三天,子楚虽然对赵姬和臣子常挂着笑容,但对嬴政却是严肃的,更没有夸过嬴政一句。

但吴驹这种明眼人便能看出,子楚对嬴政这个大儿子很满意。

这几日,吴驹又迎来了一位自己的老部下。

老于来了。

这是吴驹特意嘱咐的,有些事吴驹觉得还是交代给他合适,所以叫他从咸阳赶来。

见面的第一时间,他低声问道:“火枪研究的如何了?”

老于摇摇头:“不尽人意。”

他叹了口气:“膛线方面,进展不大。”

这些时日他别提多郁闷了。

吴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这件事暂时搁置,回去之后我们一起研究,我对膛线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待此战结束,返回咸阳再去实践。”

“那太好了!”老于眼睛顿时亮了。

他们现在对火药的研究分三方面。

纯火药,黑火药他们早已摸透了,吴驹希望向黄火药和无烟火药进发,并研究出更好的起爆药,比如雷汞、硝化纤维,但这涉及化学,这方面的研究主要是吴驹自己在做。

火枪,他们现在完全可以制作火枪了,但水平大概等同于明清时期的火枪,吴驹希望在这个基础上能够加入膛线,在火药无法进步的情况下,膛线是一把枪的灵魂,要多投入精力去研究。

当然,他们现在实际上可以手工制造一些更先进的枪械,吴驹就曾仿制过勃朗宁这种结构相当简单精妙的手枪,并且也有膛线,只不过是手工雕刻,并且使用黑火药,威力不尽人意,量产更是天方夜谭。

火炮,如果只考虑把一个大铁球发射出去,完全没问题,把炸药一个劲往炮筒子里怼就行,但发射炮弹就不用想,起码黑火药做不到,如今的科技水平也做不到让火炮开炮时炸弹不炸,落地再炸。

综上所述,他们现在的目标有二,一是对火药威力做升级,二是实现量产。

吴驹说:“好了,火药的事情先放一放,我这趟过来有事情交代给你。”

“您说便是。”老于说。

“是有些兵器要交于你打造。”

……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了。

本不该下的这么晚,不过这个时代相较后世气温还是更热,时节不可一概而论。

子楚找来吴驹商议:“一场冬雪一场寒,寡人觉得有必要发新冬装了。”

“善!”吴驹道。

于是子楚将早就运到平阳的羽绒服送往各军,分发给将士们。

“各营长官有序来领取!注意了!不要戳坏冬装,芯子散了就不暖和了!坏了要及时补……”

将士们穿上后,顿感欣喜。

“今年的冬装长得真怪啊,不过真暖和!”

“额听说这是吴卿的做出来的,他可真是心系咱们将士!”

“这么好的衣服谁舍得戳坏,额得好好保留着。”

吴驹所制作的羽绒服不是那种特别臃肿的,穿上不会影响行动,御寒能力固然差了一点,但士卒精壮,平日里做农活,战时又训练,血气方刚,所以影响不大。

发冬装的事情瞒不住,毕竟是面向全军,平阳现在又是各方谍子的中心,赵国方面很快就得到了信息。

赵王脸黑。

羽绒服芯子的材料很好搞懂,甚至都不需要黑衣卫士的人去刻意查,因为冬装发下去当天就有一些士卒不小心把羽绒服弄破了,弄得漫天鹅毛大雪。

这是真鹅毛大雪。

黑衣卫士的人悄悄取了一些,辨认出是羽毛,又与一些禽类的毛做了对比,最终确定是鸭和鹅的绒。

消息传回邯郸后,赵王很头疼。

羽绒服无疑是个好东西,能仿制就再好不过了。

但这里干系甚大。

工匠上哪找?

布料又上哪找?

因为互市,赵国国内大量的布匹被调到关外去了,现在大抵是已经被林胡、东胡人做成冬装穿在身上了,再加上冬天到来,百姓也要做冬衣,国内布匹价格一路走高。

赵王心烦意乱。

赵子楚,这也在你的计算当中吗?

从秦国购买布匹倒是一个选择,秦国的布匹产量足够,但这不是给人家送钱吗?

况且两军对垒,人家卖不卖给你,卖多少,作价几何都是问题,就算抛开三者不谈,赵国现在的财政也捉襟见肘啊。

更重要的还是鸭绒鹅绒。

秦国的鸭绒鹅绒显然是很早之前就在囤积了,而赵国……

鸭、鹅,自然是有的,可是难道赵王要下令让全国百姓都把家里的鸭和鹅杀了?

别说百姓不乐意,就算百姓乐意,国家哪来这么多钱、那么多时间去收购。

还有,就算赵国化身南北二京,一夜屠尽全国鸭,只怕也无济于事,那点量够不够一万人的羽绒服还很难说。

赵王最终只得甩锅,交代给下面人去做。

臣子哭丧着脸,头上就差写着“臣妾做不到了。”

赵王也只得是让他尽力去做,能做多少做多少,先供给主力部队。

赵国暂且不谈。

大雪的那一天,蒙骜回到了平阳。

子楚吴驹等人站在宫城前相迎。

蒙骜来到近前后,迅速走到面前:“拜见大王,见过吴卿!”

“蒙老将军不必多礼了,你这一路辛苦了啊。”子楚笑。

蒙骜笑了笑:“为君分忧,不辛苦。”

他又对子楚身边的赵姬和嬴政行礼:“想必这便是夫人与公子,臣失礼了!”

“将军言重了!久仰大名!”二人还礼。

蒙骜转头又对吴驹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听闻灵石被围,我可为你捏了一把汗啊!”

“承蒙蒙老将军挂念,叫我汗颜。”吴驹爽朗地笑。

“这次多亏你办了这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这些打仗的方可后顾无忧。”蒙骜笑。

“外面太冷了,殿内说话。”子楚说。

“好!”

一行人往里走。

蒙骜对吴驹说:“话说你这一身打扮,古怪啊!”

吴驹得意的扬了扬身上的军绿色大衣:“古怪归古怪,但保暖还得是这个,回头我送你一件!”

“那敢情好。”蒙骜点头。

之后他们入殿,先是谈了前线的一些事,后面子楚又设宴为诸将接风洗尘,待到宴席结束,诸将离开,子楚把蒙骜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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