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驹将两根簪子握在手中,绿松石长剑握在另一手,缓步向着宫门走去。

他能感受到夏太后的目光在后面注视着自己,但他不打算回头。

坦白的说,吴驹很清楚夏太后的算盘,无非就是让自己支持成蛟成为太子。

但吴驹并不感冒。

太子之争的水太深了,他涉及到的是秦国朝堂上,楚国外戚和韩国外戚的争斗。

对此吴驹实在没什么兴趣,更不想把自己卷进这个急流汹涌的大漩涡中。

退一步讲,就算他要支持一个人成为太子,那个人也并非成蛟,而是…………

“吴师!”

听到呼唤,吴驹回头,发现是成蛟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不是让你别送了吗?”吴驹和蔼的笑了笑,放慢了步伐。

“弟子送师父,应该的。”成蛟喘着粗气,小脸跑得通红。

吴驹摇头失笑。

“话说吴师,跟您学习需要注意什么吗?”成蛟问道。

“什么都不需要,我不是什么注重礼节的人,你在我面前可以随意一点。”吴驹说。

“哦哦。”

“那吴师,词这个格律到底应该怎么写啊?”成蛟又问。

“等公子得了空,来我府上,我给你详细讲解。”吴驹说。

“好。”成蛟点点头。

看得出,他确实是挺喜欢诗文之道的。

“那吴师您也别叫我公子了,就叫我成蛟吧。”成蛟说道。

“好,成蛟。”吴驹点点头。

二人之间静了片刻,吴驹突然驻足,问道:“成蛟,关于太子之位,你怎么看?”

成蛟一愣,似乎没想到吴驹会这么直白的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我…………”

成蛟犹豫片刻,兴许是因为吴驹很和蔼,很好说话,像是个能一吐为快的人,他才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实际想法: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让我当太子。”

“哦?”

“明明太子之位也没什么好的,我听闻祖父当年就是因为这太子之位而困顿,然后…………”

吴驹抬了抬眸子。

成蛟所说的祖父是秦孝文王,在位三天而暴毙身亡。

尽管死因不明,但不可否认,秦孝文王给秦昭襄王当了几十年的太子,还在昭襄王晚年承受了他太多的猜忌,导致孝文王的精神状态非常差。

按照成蛟这个年龄来看,他应该见过晚年,甚至是濒死时的孝文王,也许这件事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致使他对太子之位有抵触。

再加上这么多人拥立成蛟,却没考虑过成蛟本人的感受,让这孩子产生些逆反心理也实属正常。

当然,吴驹考虑的是另一方面。

显然,成蛟现在对于太子之位的抵触更多来自于认知的不全面,随着时间推移,他兴许还是会在那些韩国外戚的引导下,走上原定时空的那条谋反,继而叛秦降赵之路。

吴驹打量着成蛟。

红润红润的,瓷娃娃一般的孩子。

不得不说老嬴家基因真不错,成蛟长得挺可爱,子楚也挺帅气,相传嬴政也很身材高大,仪表堂堂。

不过言归正传,这么一个瓷娃娃一般的孩子,成为太子之位的奴隶实在是太可惜了,原历史上的叛秦降赵更是不可取。

若能将他稍加引导,走上另一条道路呢?

吴驹陷入沉思。

良久,他看向眼前依旧盯着自己的成蛟,笑道:

“得,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抓紧洗洗睡,有空再去我府上,我这段时间基本上轻易不会离开咸阳城。”

成蛟摸了摸脑袋,不理解吴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和道别,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躬身行了一礼:“弟子告退。”

吴驹点点头,转身离开。

目送着吴驹离开一段距离后,成蛟这才转身迈着小步伐原路返回离开。..

吴驹则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可正当他离马车不足十米之遥时,有人又双叒叫住了他。

“吴驹?”

吴驹挑眉,转过头,发现来人正是吕不韦。

不仅如此,他身边还跟着吕凝。

“还没离开啊?”吕不韦问。

“太后叫我过去说了会话。”吴驹说。

吕不韦心神一动,立马意识到了是夏太后想要拉拢吴驹,但旋即看见吴驹手中只抱着一把镶着绿松石的长剑和两根簪子时,又松了口气。

显然,夏太后出手送礼,一定不止这三样东西,但吴驹却只拿了这三样。

说明吴驹并没有接受夏太后的拉拢。

那就好啊。

吕不韦快速想完这一切,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吴驹知道吕不韦能在喝了不少的情况下,用几秒钟的时间脑补出刚才发生的事,定会对这位吕相的老练和城府心计加深印象。

“我也是被大王叫去,刚刚才出来。”

吕不韦说,旋即指了指一旁的吕凝:“凝儿她有话跟你说,我就不在这打扰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现场瞬间只剩下吴驹和吕凝,场面异常尴尬。

吴驹在心里暗自吐槽了吕不韦一万遍,心想他还不如留下当电灯泡呢,起码气氛不至于尴尬住。

“那个,吕小姐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吴驹问。

“没有,额,不是,我就是来和你告个别,顺便再次谢谢你当初在岐山的救命之恩。”吕凝语无伦次的说。

“啊…………这样啊。”吴驹问道:“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吕凝瞬间答复。

她确实好多了。

有吴驹的医术和药方,痊愈是理所当然的。

并且吴驹来咸阳这件事让吕凝暗自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所谓什么气血郁结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香囊,你一直带着呢?”吕凝指了指吴驹腰间悬挂的那枚香囊。

正是当初在岐山分别时,吕凝赠与吴驹的。

“很好闻,很精致,所以一直带着。”吴驹笑。

吕凝点了点头,素手攥紧了衣角。

“我观你病症虽然祛除了,但身体相比起一般人还是差了些,不若明日我去到吕府,为你开几副补药?”吴驹岔开话题,提议道。

“那,那好啊。”吕凝点点头,紧接着问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反正你家就在我家对面。”吴驹说道。

“那好,谢谢。”

“客气,既然如此,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吴驹和吕凝做了道别。

刚和吕凝各自分头离开,吴驹就抬眼看见不远处的马车上,魏磬和章邯探着头看这边。

见吴驹看过来,二人又连忙缩了回去。

吴驹翻了个白眼,上了马车。

“师父,吕凝姐姐是不是喜欢你啊?”魏磬迫不及待的问道。

“有吗?”吴驹挑了挑眉。

“有啊!她那种欲说还休,欲言又止,还有跟您相处的那种小心翼翼,肯定就是喜欢你啊!”魏磬理所当然的说道。

驾车的章邯默默点了点头。

“瞎扯,你这都跟谁学的。”吴驹翻了个白眼。

“我这可不是瞎扯的啊。”魏磬还想说话,却被吴驹止住。

“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这个月的功课翻一倍。”吴驹威胁道。

魏磬立马不说话,探出头看了一眼从旁边经过的吕不韦和吕凝乘坐的马车,发现吕凝也同样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在看自己这边,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很不是滋味的异样情绪。

这时,她听到一旁的吴驹突然开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道:“为师这一脑子的霸业才重要,儿女情长什么的…………就先放放吧。”

闻言,魏磬转过头,看向吴驹。

她觉得吴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非常深邃,令人不禁将心神陷入进去。

痴痴的看了一会,她又清醒过来,撇了撇嘴说道:“照您这个说法,吕凝姐姐怕是要单相思了?”

吴驹轻笑,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说道:“顺其自然吧。”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

吴驹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给你俩的礼物。”

他将手中的两根簪子给了魏磬,把那把镶嵌着绿松石的长剑递给驾车的章邯。

“还有礼物??”

魏磬接过簪子。

“哇!”

看到这两根簪子的第一时间,她就喜欢上了,随之爱不释手。

这两根簪子是一对,看模样应该是鸾鸟,眼睛和尾羽上镶嵌着数枚宝石,非常漂亮,做工精致。

魏磬平时虽然活的挺平淡,仿佛对这些女子的首饰妆容不怎么感兴趣,可要是真拿到她身边,她还是会爱不释手。

“师父你哪来的簪子啊?”魏磬一边摩挲着簪子上的图案一边问道。

“夏太后给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感觉王室的东西总不会差,于是就拿了这两根。”吴驹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说道。

“谢谢师父。”魏磬嫣然一笑。

正在驾车的章邯也放下缰绳,摩挲着这柄长剑,不由感慨道:“好剑!”

这个时代,由于冶炼技术的不发达,一般使用的都是铜制的短剑,因为铜韧性不好,只能做成短剑,这样不容易断。

而这把剑做成了长剑,再结合他的重量,就说明这是一把铁剑,况且如此锋利,对于章邯来说真是一把可遇而不可求的宝剑。

“可惜了,镶嵌着绿松石,宝剑虽利,却被拿来当装饰品和礼器,实乃悲哀。”章邯摇了摇头。

绿松石的珍贵自然不用多说,有这几颗绿松石在,章邯就算是拔剑也得掂量掂量。

“横竖不过是一把剑罢了,日后有的是机会重新打造。”吴驹随口说道。

天欲晚,马车慢慢悠悠的向吴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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