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身穿麒麟服的大官,正是秦川。

他的法子很简单,也很有效,朱由检干掉魏忠贤这事,在大明朝人尽皆知,只要亮出锦衣卫这个金字招牌,扣上魏逆余党这顶高帽,任谁都害怕。

尤其孟圭明这种家大业大的老爷,最怕被官兵扣上什么逆贼反贼,来个灭九族抄家产,以前并不是没有过先例。

吼一声“北镇抚司奉旨追查魏逆余党”后,连门楼上那些护院都不敢动弹了。

那些被砍死的魏逆余党的尸体,血淋淋地活过来了,和其他挣脱绳索的魏逆余党,一边脱掉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一边跟着锦衣卫上门楼,顺利接管了这座堡垒。

他们没有杀人,而是把护院都赶下门楼。

孟圭明在惊恐不安中,被请上了二楼的屋子。

他听说过有山贼假扮的商贩,但没听说过有人敢假扮锦衣卫打劫。

这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己之所以倒霉,就是根本想不到有人会这么大胆,还能想出这么高明的手段。

这伙人不像流寇,流寇没那么厉害的人物。

秦川脱掉那身缝制粗糙的麒麟服,大马金刀坐在孟圭明对面,笑着拱了拱手:“孟庄主,多有得罪。”

“不敢不敢。”孟圭明急忙拱手还礼。

“孟庄主,咱们兄弟几个,原本乃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无奈被黄丛山的贼人强掳上山,逼民为贼,还被他逼来攻打孟家庄的门楼,让孟庄主受惊了。”

“好汉客气了,客气了。”

孟圭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敷衍两句,他算是看清楚了,对方的官服都是画得,连罩甲上的扣钉都是画出来的,竟然还栩栩如生十分逼真。

秦川又笑了笑,道:“孟庄主请放心,兄弟几个都是善恶分明之人,被贼人威逼实属无奈,但如今脱离贼首,便绝不会助纣为虐,相反,兄弟几个还要帮孟庄主防卫这座庄子。”

“啊?”

孟圭明楞了。

“孟庄主,现在外边有大约一千两百贼人,其中半数乃是黄丛山巴山虎的人,另一半,则是临县的流寇,这两帮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孟庄主应该知道,被对方攻进庄子的话,会是什么结局吧。”

孟圭明听得脸色煞白,他本以为外边来的是黄丛山的人,那座寨子他是知道的,能拿刀的只有五六百人左右,而她庄子上有四百乡勇护院,完全能守得住庄子,哪怕自己落入贼人只手,顶多也就索要些钱粮,到手后自会退却。

但,如果加上几百流寇,对方的目的就不是一点钱粮那么简单了。

对方这架势,是要彻底攻下庄子,劫掠一空啊。

而他孟家族人……

他听说过流寇的行径,像他这样的缙绅大户,是降也杀,不降也杀,必遭屠戮。

想到这,孟圭明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一旁的秦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孟庄主大可放心,咱们兄弟几个的来意,就是想和孟庄主联手,共拒强敌。”

孟圭明噗通一声跪下来:“好汉救我……”

“使不得,使不得,孟庄主快快请起。”

秦川急忙扶他起来。

“孟庄主,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立马召集庄上所有能战之士,严防死守,将贼寇拒之门外。”

“多谢好汉相助,好汉大恩,小老儿永生难忘,小老儿这就去安排防卫。”

孟圭明感激涕零地朝秦川行了个大礼,然后转身就要出去。

但,罗大牛那魁梧的身体却牢牢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秦川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孟庄主,楼下凶险,您还是乖乖待在这吧,哪都不用去了,至于安排防卫……您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让的儿孙去办就行了罢。”

“啊?”

孟圭明脸色一僵。

他才发现,这伙要帮他守卫庄子的人,似乎没按什么好心。

“孟庄主,来来来,坐,在此运筹帷幄,便可决胜千里。”

孟圭明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秦川开始给他布置任务。

没错,他现在成了秦川的人。

孟家已经发觉事情不对劲了,自家老爷被一伙自称是锦衣卫的人,用刀子押上了门楼,上边的守卫又全都被赶了下来。

很显然,那伙人并不是什么锦衣卫,而是阴险狡诈的贼人。

但等孟家的人召集人手,把门楼团团围住的时候,孟圭明出现在二楼的阶梯口,一再强调楼上的不是贼人,而是来帮孟家守庄的好汉,并狠狠训斥了聚集在楼下的人,骂他们大敌当前,还不快去做好防备。

孟圭明一通乱骂后,便开始布置防备任务。

他让人拆掉几间房子,把拆出来的砖瓦木料,一部分堆在门洞旁边,还搬来好几捆柴火,万一大门守不住的时候,就拿这些砖瓦来堵门洞。

另一部分砖瓦木料,则堆在门楼的阶梯脚下,楼上的礌石滚木用尽之时,便拿这些砖瓦当礌石。

孟家所有拿得动刀子的人,必须全部上防线,严防死守院墙和两端望楼,绝不许贼人踏入一步。

至于门楼……则交给前来支援那些好汉把守。

孟家的人明知老爷已经被贼人挟持了,但如今大敌当前,容不得他们多想,只得按照吩咐一一照办。

孟家庄里一片鸡飞狗跳,女人小孩哭喊连天,刀枪棍棒铿锵交错。

当孟家的人忙着准备防备时,九箕山老匪们也没闲着,开始给屋子里的四杆鸟铳和四杆三眼铳上药子。

九箕山大寨里本来也有火器,老匪们早就用熟手了,其中还有两个用鸟铳的好手。

秦川则上了门楼顶上,站在墙垛后面,朝东边的方向眺望。

巴山虎、李彪风和通天柱,快来了吧。

他之所以帮孟圭明守庄,并不是想救孟家,而是想虎口拔牙,火中取栗。

也可以说坐山观虎斗,等巴山虎跟孟家斗个两败俱伤之后,他再出来拿好处的。

巴山虎和李彪风两伙共一千二百人,孟家有四百人,依托高墙深院,再加上九箕山老匪的助力,肯定能从对方身上狠狠撕一块肉下来。

他则带着九箕山老匪,死死守住门楼,哪怕庄子失守,巴山虎的人杀进来,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他。

这座高四丈,共三层的门楼只有一个楼梯,只要守住楼梯口,提防对方火攻,来四五百人都不一定打得下来。

更何况,以那些山贼流寇的尿性,破庄之后只会忙着搜刮钱粮糟蹋女人,谁还会鸟他们这区区三十几个人。

他这一招火中取栗风险虽大,但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如果事成,他要的可不仅仅是钱粮那么简单。

他想要的,是这座易守难攻的庄子,还有孟家的所有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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