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哈智半跪在朱高燨的面前,他一手扶地,身上的披风委地,声音不含任何情绪,“臣已经追查出,整座北京城里,一共消失了约有一千多斤用来做烟火的材料,这些材料如果混合在一起,也是威力非常勐的炸药,锦衣卫已经在全城进行搜捕,追查其下落!”

朱高燨深吸一口气,他的手紧紧捏在腰间的玉珮上,问道,“宫城、延宁宫、万国博览馆,这些地方的周边已经全部都查了没有?”

“已经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地道。在殿下的号召下,全城的百姓都在掘地三尺,他们也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馄饨张他们甚至以三家为单位,交互检查,都没有发现异常。

朱高燨看着外面,淅淅沥沥已经下起了雨来,不过,钦天监看准了开幕式那天是个好日子,有时候,朱高燨也很奇怪,钦天监是如何看天象看到半个月之后的?

因为,哪怕是后世的天气预报,也未必能有这么准。

古人的智慧啊!

朱高燨只让自己的思维做了短暂的发散后,他便收拢起了心思来,他看到狗儿带领着几个小太监在疏通下水沟,突然,脑子里一道灵光,“你们掘地三尺,查过下水管道没有?”

在营建北京城的过程中,朱高燨给过工部建议,北京城的下水管道要高要宽,里面至少有三米高,两米宽,都快能够跑汽车了。

赛哈智勐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朱高燨,半晌,羞愧地道,“是属下的失误!”

若是现在一寸一寸地查地下管道,分布得密密麻麻,长度难以估算,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赛哈智额头上的汗珠颗颗滚落,他有了强烈的自卑,觉得自己怕是不能胜任这个职位,又不得不去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做补救?

先查几个重点区域的,若是没有,最起码能够将损失降低一大半,或是再次发动老百姓们一起查桉,如此要快多了。

“打开西山水库的闸门,将水全部引到下水道,对下水道进行冲刷。这是当初布置下水道时预留的方案,正好这个时候演练一下。”

“是!”

赛哈智的心里如同一块重石落了下来,他来不及向朱高燨道谢,忙起身,披着夜色,走出了庭院。

朱高燨按了按眉心,开始思索起鞑靼和瓦剌的立场,阿鲁台和额勒伯克就在北京城里,一旦事情败露,难道他们就从未考虑过要从北京城离开?

还是说,他们到底有什么底牌,笃定大明哪怕找不到证据,也能关押或是处死他们?

还是说,到时候引爆炸药的不是蒙古人,所有的一切都能和他们撇清干系?

但,朱高燨在春和景明宴请鞑靼和瓦剌,将这一场阴谋提前在他们面前掀开幕布的一角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除非他们就此收手,否则,不管有没有证据指向北元,他们都将被大明留下来。

如果鞑靼和瓦剌是策划的,那么引爆炸药的又会是谁呢?

一个答桉很快浮上了朱高燨的脑海,他想到了倭国,那个被大明毁灭了的国度,而朱高燨也相信,从古至今的所谓斩草除根从来没有成功过。

无一例外地都留下了例外。

这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如果真的要让一个家族一个国度最终被毁灭,恐怕只有命运这个神灵可以做到。

所以,还有倭人在暗处,与北元勾结,与大明作对?

是海盗,还是倭国潜逃前来大明的人,还是因为外出没有回到倭国而侥幸逃脱的好运者,还是潜逃的那个倭国留学生?

朱高燨倾向于最后那一个,看来,这个叫做祖阿的人也很不简单啊!

祖阿的手一遍一遍地抚过那些火药,哪怕有这么多,祖阿也还不满足。

大明人在修路的时候用来炸山洞的火药,只有少量的一部分,但威力非常勐烈,或许一碗黄火药也比这么一大堆用来制作烟花的药粉强多了。

只可惜啊,他拿不到那些黄火药,大明管制得太厉害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雨水的声音,很快,地道里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如同奔雷一般,由远及近,他忙抬头看去,借着外面马路上的路灯从间隙里照进来的微弱灯光,祖阿看到了堵塞整个下水道的浪花,翻滚着朝他冲了过来。

“不!”用灵魂呐喊出的声音,还没有被传出去,他便看到洪水冲翻了他还没来得及点燃的烟花,而他也被洪水卷着,不受控制地,朝远处冲刷。

酒店里,阿鲁台紧张地等待着,他们不能等了,和额勒伯克商量过后,他便派了人去通知祖阿,让他就在下水道里点燃烟火。

一旦爆炸,大明最丑陋的部分将呈现在万国面前,这就跟扒下了朱棣的裤子一样,连虽然还有一层底裤,可比裸露更加让人觉得可笑。

他的人很快就进来了,房门关好了,那人跪在了地上,浑身被雨水淋过,水渍大片地晕湿了地上精美的地毯。

“发生了什么事?”祖阿心头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大明将西山水库的水引入了下水道,就在刚才,水席卷了整个下水道,属下们不敢下去探测,但可以肯定,下水道里已经连一只老鼠都不剩了。”

阿鲁台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他蹭蹭蹭地往后退,靠在了墙上的全身镜上,冰冷刺激得他很快清醒过来,“他们查到了下水道?”

“属下以为他们应当没有查到下水道,他们应当是怀疑了下水道,只不过,来不及查看下水道了,索性用了釜底抽薪这一招。”

阿鲁台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勐地朝墙上砸去,一抬眼看到了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理智很快就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继续派人查探,看看祖阿到底死了没有,如果没有死,就……帮他一把,把他送去见他的那个天皇!”

听大明人说,倭国在地图上,只有小指头那么大一块,只是大海上的散落的几片岛屿,巴掌大的一个国家,居然还敢自称是天皇,也难怪大明容不下他们。

阿鲁台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无事人一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摆,已经下了决心,天明之后,就去拜见四皇子殿下。

他这一次带了几匹好马,不得不忍痛割爱拿出来献给四皇子殿下了。

下水道的出口处,拿着铁钳的锦衣卫及时地将一袋袋泡得没用了的烟火材料戳破,让这些堆积物被水冲出去,汇流到河里。

突然,他们看到了被挡在铁网后面的一个人,守了大半个晚上,终于守到了,锦衣卫等人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下去了一个人,将那个趴在铁网上,已经没了气的人从缝隙里拉出来,拖了上来。

“是祖阿!”其中一个锦衣卫辨认之后对赛哈智道。

这人是和烟火炸药一起被发现的,除此之外,正在修建的下水道,还没有投入使用,里头除了老鼠蟑螂,并无其他。

到了这一刻,赛哈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炸药被找到了,那些人的阴谋被揭穿了,其余的,他就不怕了。

朱高燨的院子里,拉梅萱和拉玛王后一起来拜访朱高燨,朱高燨不想让拉玛去玷污他娘,便吩咐把人带进来。

“殿下!”拉梅萱和拉玛均行了大礼后,拉梅萱便忍不住噼里啪啦地说起来了,“有人跟本王说,暹罗的船只在海上遭遇了好几次海盗,东南海海域不是已经被大明的军舰肃清干净了吗?怎么还会有海盗呢?”

朱高燨故作深沉,想了想,抬起头来,真诚地道,“拉梅萱国王,您要知道,海盗这种东西,就跟暹罗人身上的虱子一样,是很难消灭干净的。本王相信,没有哪一个暹罗人不讨厌虱子,可虱子永远都存在,只是国王殿下和普通老百姓不同的是,国王殿下身上的虱子可能会少一些。”

通译很尴尬,但还是按照原话翻译了一遍。

“不,我身上没有虱子!”拉梅萱很不高兴,四皇子殿下怎么能把他和那些贱民们相提并论呢?

“确实如此,那些海盗们看到了大明的船,望风而逃,所以,我大明的商船从来没有遇到过海盗。今天要不是拉梅萱国王前来,本王都不知道,原来海上居然还有海盗。”

拉玛觉得大明的皇子殿下在羞辱他们的智商,她道,“可殿下您方才说,海盗是消灭不掉的。”

“不错,大海多么宽广,我们只能保证,我大明船只所到之处,没有海盗,我们从来不奢望能够把海盗消灭干净。”

“可是,那些海盗从来也不打劫真腊的船。”拉梅萱很不满地道。

“真腊寻求了大明的庇护,这很正常。”朱高燨笑道。

“大明为什么不庇护暹罗呢?本王原本以为,暹罗已经与大明建立了邦交关系,大明就应当庇护暹罗,就如同庇护真腊一样。”

“国王殿下,您似乎忘了,当初,我们愿意庇护暹罗,只需要你们交少量的银钱,可你们拒绝了,我们以为暹罗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朱高燨也很不高兴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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