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北联营。
济南知府徐茂盛,已经将数万难民安置在城内,城内有许多空仓库,破庙宇,地方还是够用的。
为了防止细作,难民之间要相互认证,口音不对或者无人认识的,则被收监大牢,吃几天牢饭再说。
当然,牲口和物资也都进城了。
有济南知府衙门管理人口物资,两军将士就不用操心了。
颜世祖特别交代,难民饿不死就行,物资要“节省”,以便将来鞑子围城时,将士们能吃饱穿暖,有力气杀敌。
这天,有消息传来,多尔衮的清军主力动了,向东移动。
显然,目标就是济南!
这没什么怀疑的,济南这边还押着一千多俘虏,一小半都是两红旗的旗丁,不可能不来救。
如果多尔衮敢放弃两红旗旗丁,必将被八旗唾弃,所以他肯定会来。
从临清到济南,近四百里路程,中间还有几条小河。
多尔衮号称八万人马,再加上奴隶物资,快不了。
颜世祖估计,清军路上最少八九天,所以联军并不急切。
这天上午,颜世祖召集两军诸将,在自己中军大帐议事。
两军把总以上将领都来了,加上地方军和民间团练,整个大帐济济一堂,几乎坐满了。
等众将官坐定了,颜世祖拍了拍桌子;“大伙静一静!议事了!”
百十人安静下来。
颜世祖道;“多尔衮率领鞑子主力来了,大伙今天商量一下,把军策定下来,接下来才好准备。”
“杨抚台,你把多尔衮的军力给大伙通报一下,让大伙心里有个数。”
杨文岳起身,向众将官拱手。他接过汪师爷递来的单子,说道;“这份情报是从几个俘虏口中审出来的,相互印证,还是可信的。”
“此次入关,多尔衮率领的主力军,共有人马21000左右。”
“其中;多尔衮直领的镶白旗三个甲喇,每个甲喇1500人,算上阿哈就是2000人,合计6000人。”
“多尔衮亲弟多铎直领的正白旗两个甲喇,合计4000人。”
“皇太极长子豪格直领的正蓝旗两个甲喇,合计4000人。”
“皇太极七哥阿巴泰带领的正蓝旗一个甲喇,合计2000人。”
“这样算下来,八旗兵合计16000,不算阿哈的话,是12000,只算骑兵的话,是8000骑。”
“从征的汉军旗有2000人,由马光辉统领,此人是马光远的亲弟。”
“另外,还有孔有德这个王八蛋,带领叛军三千人,其中有五百火枪兵。”
“总的算下来,多尔衮的贼鞑主力,合计有两万一,战兵超过一万二。”
“如果算上岳托部溃逃过去的,总兵力应该有两万五。”
众将官龇牙咧嘴,一个个神色难看。B
两万五啊!比岳托多了一倍还出头!
打岳托都那样困难,打多尔衮实在不好打啊!
杨文岳道;“大伙想一想,有什么想法,可以畅所欲言。”
杨文岳说完,坐下来。
众将官面面相觑,无人发言,很多人端起茶碗喝茶。
颜世祖问徐茂盛;“济南知府,你以为如何?”
徐茂盛站起身来,嘿嘿笑了;“大人,下官一介书生,不通兵法,哪里懂得这样的大事。”
颜世祖看向杨文岳;“杨抚台以为如何?”
杨文岳道;“客随主便。还是颜大人了解情况,您做主吧。”
颜世祖道;“既然如此。本抚就先说几句,大家再商量。”
“贼虏势大,来势汹汹。若是野战,咱们怕占不到便宜。”
“我的意思,咱们退守济南城内。凭借坚城利炮,重创贼虏!大伙以为如何?”
众将官纷纷点头,连连称是。
哪怕经过两场大胜,众将官对八旗铁骑的恐惧,还是非常忌惮的。
陈洪范笑道;“退守济南城,真是妙计。颜抚台,济南城内,粮草是否充足,能撑多久?”
颜世祖看向徐茂盛。
徐茂盛站起身来;“去年收成不错,济南城内还是有些存粮的。现如今城内增加了二十多万人口,算上咱们两军将士,那就是三十万人。下官估计,城内存粮还能撑一个月,只不过……”
颜世祖急忙摆手,徐茂盛没有说下去。
颜世祖说道;“有一个月存粮,应该差不多了。咱们两军有马肉和粮食,可以自给自足。洪承畴的十万大军已经出潼关,京师那边,辽西诸将已经重新集结,不日也要南下。咱们已经吃掉贼虏一支大军。现在多尔衮独木难支,所以咱们此战必胜!”
众将官听他这样说,纷纷点头,有些信心了。
陈洪范笑道;“大人所言极是。我看不如这样,咱们派出一位德高望重的总兵,去引领辽西诸将,免得卢象升大人的事情,重蹈覆辙。”
众将官大惊失色,又有些慌了。
颜世祖生气,瞪着陈洪范;“派谁去合适?”
陈洪范站起身来,向众人拱手,笑道;“本总兵不才,当年打孔有德时,与辽西诸将还有些交情。陈某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辽西大军来援。”
众将官犹豫起来,纷纷点头,觉得有道理。
月前巨鹿之战,辽西诸将不肯发兵,以致卢象升战死殉国,如果这次他们还不来,那济南城可就危险了!
陈洪范高兴笑了,看来自己要金蝉脱壳了!
在陈洪范看来,困守济南可不是好主意,一个月存粮够干什么的。
狗鞑子要是围而不打,粮草没了还没人来救,那就是人间地狱!
陈洪范正在高兴,李建安忽然说话了;“是要有人去请兵,不过陈洪范不能去!”
众人一惊,看向李建安。
陈洪范都快哭了,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这小子又要干什么?
李建安道;“陈洪范是一镇总兵,关系到军心稳定,怎么能说走就走!知道内情的,说陈总兵去搬救兵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贪生怕死呢!”
陈洪范欲哭无泪,这小子也太坏了!缺德啊!
李建安慷慨激昂;“谁不知道陈总兵的为人,向来身先士卒,勇冠三军!就说前几天大战吧,陈总兵主动下马推车,那是何等的英勇!堪称三军表率!像陈总兵这样的国朝栋梁,咱们不能让他受到非议,更不能影响军心稳定!”
众将官连连点头,纷纷称是。
陈洪范哭笑不得,我啥时候身先士卒了?推车不是你逼我去的吗?
你小子咋这么坏,把我架上去火烤啊!
朱八三笑道;“没错,李将军说得在理,陈总兵可不能走,派其他人去。”
杨文岳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陈洪范无可奈何,无言以对,无奈苦笑。
颜世祖道;“目前来说,咱们需要派出三路人马。第一,往潼关方向,引领洪承畴来援。第二,北上京师,请辽西诸将来助战。第三,往聊城方向,沿运河北上,掩埋尸体,阻止瘟疫爆发。”
众将官连连点头,纷纷称是。
众将官商量起来,最后定下人选。
去引领洪承畴大军的,是龙玺台手下游击龙向天,去临清掩埋尸体的,不再另派人,而是由龙向天路过聊城,通知运河上的“漕运水师”
聊城运河上,护漕军还有一支水师,有二百多大小船只,近两千人,可以北上埋尸。
去京师方向的,是刘清泽手下把总戴立功,他曾在辽西多年,与几位辽西军头有点交情。
军策定了,派遣定了,颜世祖让大伙回去收整,今晚定下防务,明天分兵进驻济南城。
散会过后,李建安正往回走,发现陈洪范跟上来。
“贤弟!”陈洪范紧跑几步追上来。
李建安停下来,等他。
陈洪范笑道;“贤弟,你咋不让我北上?我和吴三桂,祖大弼都是好哥们!我跟你说,那个戴立功我认识,死脑筋一个,不会说话。他去找关宁军,肯定是找不来的!”
李建安道;“关宁军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谁去也白搭。两位抚台是傻子嘛,你要是真能找来关宁军,他们八抬大轿送你去!”
陈洪范不说话了,他确实在自欺欺人;“关宁军不好找,这谁都知道。我口才好,让我去,总比那个姓戴的希望大吧。”
李建安冷笑;“什么年头了,求人不如求己。你不能跑!你跑了,我的战车怎么办?”
陈洪范苦笑;“你还指望我推车呢?”
“废话!你不推谁推!”李建安道。
陈洪范笑道;“那你欠我的五百套盔甲,该兑现了吧?”
李建安道;“我都给你挑好了,先给你三百套,进城再给你二百套。”
陈洪范高兴了;“那我这就去叫车了?”
“去吧。”李建安道。
陈洪范高兴了,急忙往营里跑去。
李建安回到营里,让李秀城带人搬出三百套盔甲。
陈洪范带车来了,李建安让他搬走了。
下午,杨文岳从护漕军那边回来,召集诸将议事。
杨文岳道;“分兵入驻的事情基本定了,本抚带领督标营坐镇东城,颜抚台坐镇西城。”
“老金,你和朱八三守东面城墙,老金你是主将。”
“刘清泽守南门城墙和三个大门”
“龙玺台带人守北面城墙和城门。”
“西面城墙由史可法带领济南守军防守,几营团练和义民队伍,也归史可法统辖。”
众将官连连点头。
陈洪范问;“那我呢?”
杨文岳道;“建安的靖海营,作为后备营,在城内策应。建安是总策应官,你是副手,归建安统辖。”
啥?陈洪范张大嘴巴,难以置信。我这么大总兵,竟然是策应官?还是副的?
陈洪范哭笑不得;“大人,我是从一品的总兵,建安是守备,怎么他统辖我?”
“废话!”杨文岳道;“你是给建安推车的,难道推车的指挥坐车的?”
陈洪范无奈苦笑,好有道理啊!我竟无理反驳!